(三)

怪物海德正撥開擋在身前的人快步向前,與其說那些人是被撥出去的還不如說是被彈飛的。

隻見他猶如橫衝直撞的火車頭般,身高五米上下,一身精赤,渾身的骨骼和肌肉就像是一堆大號的磨棱石塊堆積在一起,猶如炮筒般粗細的手臂所到之處一片人眾就飛將出去,可見氣力十分霸道。

他下身著一條破爛的長褲,褲子與其說是穿上的還不如說是被撐破箍在股腿上的,光著如機車輪子大小的雙足,每一步都如重錘砸在地上發出碎裂之聲。

隻是奇怪的是,此人頭戴一頂十分誇張的大禮帽,倒還顯得有些滑稽。此時周遭的軍警回過神兒來,忙不迭地吹口哨,疏散人群。

晉先予說道:“這些廢物警察,這麽個大家夥混了進來,他們竟沒有發現!”

盛思蕊卻蠢蠢欲動:“義父,我們上吧!”李白安道:“不要莽撞!現在人群慌亂,不是時候。”說完對晉先予說:“晉兄,勞煩你照顧心月和錢先生。瀟兒、蕊兒,你們跟著我先救人,待到了空曠無人之地再下手!”

說罷,他飛起身形接過一個被撞飛在空中的女人放在地上,那女子拍著胸口,驚魂未定地看著救下自己的李白安,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李白安領著秦盛二人,一路接著被彈飛的人,一路緊隨海德而去。

從人群到塔下不過兩三百米,海德已大步踏過並開始手腳並用向上攀爬,等李白安三人一路救人趕到時,怪物已經快爬到一層瞭望台了,第二層那些人們此時還來不及下塔,頓時驚呼著亂作一團。

李白安見從下至上一百多米高,自己從未教過秦盛二人用輕功登高,不是不想隻是沒什麽情境施為,此時不免擔心二人不知如何應對。

他腦中突然一閃,想起了以前師父教過自己的一套“登雲訣”心法,相傳是師祖從武陵源的奇異石柱型重巒疊嶂中領悟修煉出來的,多年來自己也未曾遇到類似形勢的高物參習,何不趁機一並教了二人?

他輾轉身形對二人說:“我來教你們一套形勢疊嶂之地用的輕功,你們在後看我的步法,認真記得我說的心法口訣。”

說罷他轉向塔底內側大聲說道:“欲上青雲摘九星。”足下用力,身形已躥至塔底一根底柱,待到腳下踏上了鋼板,身子輕輕一扭,轉入鋼板框架柱內。

接著腳下一點,身體斜刺飛向柱內另一端,口中接著念道:“仙路九曲莫虛停。”等到腳下再接觸到鋼梁,借勢一點,身體又向旁邊一側飛去。

他口中大聲道:“借得天道棱為梯。”腳下已站住了一處鋼梁,手扶側板換了口氣,接著叫道:“傍龍遊走百轉輕。”足下再一用力,身體又斜斜地飛向另一側柱壁,此刻他的身體已經距地麵二十米開外。

秦盛二人一看大喜,忙依著步法,背著口訣猱身跟上。就這樣,一師二徒,邊教邊學,不多時已快趕上海德,接近了二層瞭望台,隻不過怪物是在塔外爬行,李白安三人則是在塔內用輕功借勢輕身飛行。

塔下廣場上的人群尚未來得及走散,見那怪物隻是奔著鐵塔,並無傷人之意,便再次駐足觀看。

此刻見到剛才救人的三人猶如遊走的龍蛇一般疾速上行,不覺又一齊叫好鼓起掌來,任憑那些軍警如何驅趕也是無動於衷。

錢千金見那些軍警手忙腳亂、手足無措的模樣就說:“這要是換成大清的衙役捕快軍兵,凶神惡煞般砍上幾刀,看哪個還敢不走!”心月說:“你是說還是我大清的衙門厲害,對吧?”

錢千金這回倒沒對心月低眉順眼,反而歎道:“我們的衙門可是隻敢也狠心對自己的百姓動刀呀!”晉先予輕輕哼了一聲說:“老錢你也是誇大了,未必就是處處如此吧?”

錢千金輕掃了晉先予一眼沒再多說。心月道:“也別管如何了,反正這樣一來,人群嘈雜的,諒那些軍警也不敢開槍動炮的,白安他們也就安全多了!”

錢千金此時接話:“對,李爺他們也就不必顧慮外患,專事擒凶了!”晉先予卻道:“隻怕也沒那麽容易,我看那怪物著實不好對付!”

正說著,突然旁邊一人躥至跟前拉住錢千金,眾人一看,竟是“慶吉堂”的沐掌櫃,隻見他滿麵急色,帶著哭音問道:“諸位可曾見過我的女兒呀?剛才場麵混亂,我們走失了!”

錢先生甩開他說道:“我們都不知你在這裏,又怎知道那麽多?”心月關切道:“沐掌櫃,你怎麽也來了?是想親眼見海德被擒嗎?什麽你女兒?多大年紀?長什麽樣子?要不我們幫你四處找找?”

李白安三人此時已接近第二層瞭望台,與怪物也不過十米之距。

幾人從塔內翻身出來,把住鋼梁,秦瀟低頭一看,百米之下空空渺渺,風嗖嗖地吹過,身上不免打了個寒戰。

他對盛思蕊說:“蕊妹,要小心!可千萬別失了腳!”盛思蕊看了看下麵,滿不在乎地笑道:“謝師兄關心。當年我不會輕功都敢從十幾米往下跳,我不怕這個!”

李白安回頭看看二人,見他們對心訣步法運用得當,掌握神速,不覺欣慰。再抬頭上看,隻見那海德已一手把住了瞭望台,卻並沒有順勢登上,而是另一隻手一抓一按,翻身上了那架實底扶梯。

李白安心頭一驚:“布告說這怪物不傷人,隻毀物,難不成他的目的是那飛艇?”

本來他是上來阻止怪物傷人的,但見那怪物隻是奔著飛行器而去,也就不那麽急著出手了。加之適才錢先生說這飛艇最大的應用是戰爭中的轟炸武器,就更是暗中盼著海德毀了它了事。

所以他轉而俯身對秦盛二人說:“我們等那怪物有了傷人之意時再出手!”

隻見海德如機車頭一般的身軀一上扶梯,就聽得“嘎嘣”“嘎嘣”幾聲悶響,連接飛艇和塔身兩端的接口已被壓裂,扶梯經不住重壓,已搖搖欲墜,斷碎在即。

海德一看,也不蠢笨,一手抓住粗纜,雙腳用力跳回瞭望台。隻此一壓一跳一震,扶梯便再也承受不住,兩端全然斷裂,紛紛墜向塔下,而飛艇經由這一拽的凶狠力道被猛地扯向鐵塔。

李白安等見扶梯落下,忙貼身進塔柱內閃避。隻見那飛艇頂端還冒著氫氣發動機的火焰,被拽得傾斜著慢慢砸向鐵塔瞭望台。

秦瀟突然道:“不好,飛艇裏麵全是氫氣,若是撞上鐵塔引燃,必然發生爆炸。那塔上的人……”說到這兒,臉上的汗全下來了。

李白安一聽,忙抽出腰紮軟劍,翻出塔柱,腳下猛地一蹬直奔飛艇飛了出去。

他如箭般到了近前一把抓住艙門口,揮劍斬向纜繩,可是一劍下去,那纜繩隻被砍斷了幾股。

原來這不是他用過的加筋繩纜,而是當時最先進的鋼絲纜!隻得奮力下去,舉劍連剁,隻見火花四濺,直到軟劍崩了刃口,繩纜方才被砍斷。

李白安剛鬆了口氣一回頭,隻見艙中一人身著白色艇手服正哆哆嗦嗦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李白安隨即反應過來,此人應是艇上的輪機手,隻要發動機不停,就不會出艇。

他忙翻身上去拉著那人用英語問道:“還有別人嗎?”那人支支吾吾,指指上麵。

李白安大驚,疾步上了旋梯進了駕駛艙,隻見那位衣冠楚楚的艇長正赫然坐在駕駛席上操縱著手舵,不禁又氣又恨,上前拽住他就往艙門跑。

那人口中還叫道:“幹什麽,我不能離開我的艇,我的崗位!”李白安頭也不回:“命都快沒了,還什麽崗位!”

待到了艙門,艇身已經開始傾斜,蒸汽發動機也因氣壓失衡發生了爆缸,導氣管也已破裂,艙體內四處噴射著熱蒸汽,飛艇眼見也已撐不住了,墜落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