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二人聲音漸行漸遠,秦瀟卻是浮想聯翩。教堂?昨天那女的?昨天義母可是就在這一帶被義和團給伏擊的,難道是她?
義母脾氣性格幹脆通達,身材模樣自不必說,在英國又練過槍法,平時有義父他們護著看不出,但一出手也必定是狠角色。
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義母?那徐晉二位師父呢,莫非是沒追上?
那義母又是哪裏來的槍呢?是唐先生給她護身的嗎?
這一串串疑問在腦中來回翻騰,他實在放心不下決定過去看個究竟。
這時男孩母親又給他包了一個布包說:“大兄弟,剛才你也看見了,這一鍋饃多半給了義和團的人,還剩下幾個你也別嫌棄,拿著走吧。”
秦瀟說:“多謝大嬸,我想問問那些人說的教堂在什麽地方?”
還沒等她說話,男孩兒就搶著說:“就在邨北十多裏遠,我去過挺大的。”
她母親拍了他一下:“又多嘴!族叔說的都忘了!”
男孩不服:“那有什麽,我不說它也在那!”
秦瀟微笑著掏出幾個銀元給她道:“我擔心一位親長可能陷在那了,想請這孩子給我帶個路,不用他過去近前,遠遠看到就行,您看行吧?”
女子連忙推辭:“路上救個急用個啥錢!你要是家人有難,我家清兒倒是可以帶你過去,但你可一定要讓他見到了地兒就回來!”秦瀟篤定答應。
女子又囑咐了男孩幾句,就把他們送出了門,在門將關上的一瞬,秦瀟將幾塊銀元用巧勁甩到了門裏。
兩人來到村口一看,那匹馬已經不見了,想必是被那個混進來的團民順手牽走了。
秦瀟無奈隻得和男孩步行,他提出要背著他用輕功奔行,男孩斷然道:“我已經成年了,用不著別人背。”
“那我拉著你跑,也能快些!”男孩頭搖得像撥浪鼓。
秦瀟不解問為什麽,男孩說:“先生說男女授受不親,我看男男也該授受不親才對!”
秦瀟一聽這都什麽理論就追問,男孩道:“我聽說西方一對男女在大庭廣眾可以拉手擁抱親吻,可是兩個男子這樣就肯定被當作異類,此舉甚是有理!”
秦瀟一聽他說西方的事,不免來了興趣繼續追問。男孩道:“男女之間互生情愫,乃乾坤互補天地自然,既合乎倫理又出自天然。
而同性之間要是這般豈不是有違天性?不管別人怎樣,我已成年是斷不會和男人挽手的!”
秦瀟一聽這孩子這一通思辨,可是跟西方教育的理念吻合,不像是保守迂腐儒家荼毒而出的,就不禁與之攀談起來。
這孩子叫袁讚卿,取義外讚內卿。
他們全邨都是甲午年舉家從威海逃難遷到此處,在臨汾府這邊買了些田產,落戶下來,這些年一直與世無爭。
直到今年犯了義和團,本來扶清滅洋普通百姓也是支持的,畢竟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國家遭受洋夷的欺淩呢?
剛開始那會兒邨裏還有幾個青壯去投了拳勇,誰知不久朝廷就改支持為清剿,大量的義和團民從京畿直隸撤出南下。
這些天正是拳民過境,邨中族叔講起自己過往的經曆說,逃兵流匪過境一點兒不比敵人好多少。
就叫家家戶戶日夜關門,減少外出,有求必應,但不出門。
這就是秦瀟來時為何家家閉戶,門門上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