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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已經在百合路?條小巷前拉起了警戒線,臨近晚上九點,這條路上的行人相對稀少,但看熱鬧的人總能快速聚集起來,並圍在閃爍的警燈前相互議論。

薛菲快步穿過人群,俯身鑽進警戒線,站在不遠處的李亨轉頭?看,頓時目瞪口呆:“薛隊,你怎麽……這個打扮呀?”

薛菲用手狠狠抹去嘴上的口紅,義正辭嚴地說:“怎麽了?不行嗎?”

“瞧您說的,巴不得您天天這樣呢,太有女人味兒啦。”

“少給我色迷迷的,劉隊呢?”

“在巷子裏。”

這是?條比較冷清的巷子,?端連接百合路,?端連接櫻花路,全長兩百米左右,兩側除?家便利店和?家早餐店外,都是居民小區的圍牆。在南方小城,這種清冷的巷子並不多見,此處是為數不多的?條。路燈有四盞,等距離排開,其中?盞不停地閃爍,看樣子即將壽終正寢。

薛菲趕到時,劉同和?群表情凝重的警員正蹲在?麵井蓋旁低聲議論著什麽,薛菲大致掃了?眼,迎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灰色的水泥地上布滿了血跡,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劉隊!”薛菲皺眉,“這是怎麽了?”

劉同轉頭,眼神在薛菲身上打量了?番,最後落在她紅彤彤的的嘴上,不禁“噗嗤”?笑:“又去相親了吧?”

“笑什麽笑?有多好笑?我就不能去相親嗎?”

劉同緩緩起身:“當然能,就是感覺很久沒見你穿裙子和高跟鞋了。怎麽樣?這次成功嗎?”

“不想死的話,趁早別逗我玩兒,這到底怎麽了?屍體呢?”

“人沒死。”

薛菲長長出了口氣:“哈!那就好,是故意傷害嗎?”

劉同搖頭道:“目前還不清楚,也可能是殺人未遂。”

“有目擊證人嗎?”

“沒有。”

“說說具體情況呀。”

“我們趕到現場時發現人還活著,於是第?時間叫救護車把人拉走了。受害人叫魏冬芹,女性,四十三歲,繁花市城市銀行某支行行長,主要受傷部位在頭部,肩部與頸部也各有?處,初步判斷是鈍器反複擊打所致。”

“鈍器?”

“應該是圓頭鐵錘。你來看,現場除被害人的血跡外,我們還發現了這些泥腳印。”

“昨天下過暴雨,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發現巷子裏有幾處積水的地方。”

“沒錯,你身後就有?個。”

薛菲轉頭?看,身後的牆角裏的確有?方積水,?排泥腳印從積水的邊緣?直延伸到這邊的井蓋,並圍著井蓋轉了好幾圈。

“你們趕到的時候,受害人就躺在這個井蓋上吧?”薛菲問。

李亨點頭道:“沒錯,就在這兒。”

劉同指著地麵說:“從腳印的軌跡推測,凶手原本是站在那片積水裏的,當受害人途經此處時,凶手突然發動襲擊,得手之後,凶手圍著被害人轉了好幾圈,然後在?米開外的地方搓了搓鞋底,最後向櫻花路的方向離開了。”

薛菲來到積水旁,蹲身細看:“為什麽要站在積水裏呢?”

李亨道:“是不是腳底發熱覺得難受啊?”

劉同道:“你給我閉嘴!我現在想不通的是圍著井蓋的這幾圈腳印,你們可以看到,這幾圈腳印完全沒有重疊現象,雖然外圈有明顯淡化的跡象,但每?個都十分清晰。大家可以想想,假如你圍著?個人說話的時候,會不會留下這樣毫不重疊的腳印?”

薛菲點頭道:“這麽說,很可能是故意留下的。”

“沒錯,凶手在離開前搓去腳下的泥漬,卻沒有抹去這些留下的腳印,說明他是故意為之。”

“這會不會是某種宗教儀式呢?我總覺得這些腳印像某種符文。”李亨?本正經地說,“目的是封鎖被害人的靈魂。”

劉同盯著李亨,薛菲盯著李亨,所有人都望著李亨,李亨不禁打了個寒戰道:“你們怎麽了?我說得不科學嗎?”

劉同轉頭對薛菲說:“鞋印的大小在四十三碼到四十四碼之間,初步判斷,應該是男士皮鞋。”

“嗯,這?眼能看出來。現在怎麽辦?”

“巷子裏沒有監控,在小巷與櫻花路的丁字路口上倒有?個,但鏡頭的方向麵朝櫻花路,不知道有沒有拍到什麽,我已經派章毅去調了。”

薛菲看向櫻花路,突然道:“劉隊,那有?輛SUV!”

“行車記錄儀?”

“沒錯。”

一行人快步來到SUV旁,這才驚人地發現,前擋風玻璃上貼著?張報紙,正好將行車記錄儀死死遮住。薛菲點亮手機燈光細細?看:“報紙被透明膠帶固定在車窗上。”

“有留下明顯的指紋嗎?”

“好像沒有。”

劉同掏出手機,撥通車窗右下角的臨時停車電話:“喂,你好,麻煩您過來挪個車……好的。”

不到兩分鍾,?個身穿短袖的年輕男人便從旁邊的小區大門跑了出來:“這是……怎麽了?”他看了看遠處的警燈和圍觀的人群,然後盯著劉同問。

劉同迅速敬禮道:“你好,我們是繁花市公安局的,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王。”

劉同指著前擋風玻璃上的報紙說:“王先生,請問這張報紙是你貼的嗎?”

男人看了看,臉龐頓時顯現出深刻的憤怒:“這……這他娘誰呀這?這不是我貼的啊!”

“您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吧?”

“有啊。”

“能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嗎?”

“沒問題。”男人打開車門,取下行車記錄儀說,“我是下午五點多把車停在這兒的,小區裏停滿了,所以隻能臨時停在這兒。”

劉同接過行車記錄儀,打開最後?個視頻,看到畫麵裏的天還亮著:“您這個行車記錄儀不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

男人搖頭道:“不是,電源線接在點煙器上的,車啟動的時候開機,熄火之後就關了。”

劉同稍加思索後說:“好的,打擾你了。”

李亨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報紙撕了下來。這是?張《繁花市企業家周報》,主要報道的是繁花市近期的經濟狀況和?周內發生在繁花市的重大經濟活動。

薛菲暗自嘀咕:“沒怎麽聽過這個報紙,發行量應該很少吧。”

“管它什麽發行量呢。”李亨將報紙折起道,“鬧不好上麵有指紋!”

十月十三日,也就是案發第二天清晨,劉同和薛菲來到醫院看望魏冬芹。據大夫說,她的顱骨有多處骨折,表麵有大麵積挫裂創口,顱內損傷也比較嚴重,在ICU昏迷了?夜之後,今天早上才轉至普通病房,目前情況雖然穩定,但仍處於半昏迷狀態。

劉同問大夫:“現在能說話嗎?”

“能說,但盡量還是少說話的好。”

劉同點頭道:“從傷口來看,您覺得打擊力度強嗎?”

“我隻能說這個凶手算是手下留情的。”

二人剛推開病房大門,幾個身穿銀行製服的男人走了出來,與他們擦肩而過後,徑直向電梯走去。跟在他們身後送行的男人?臉老實巴交的樣子,麵容略顯憔悴,看樣子應該是在醫院守了?夜,他望著劉同問道:“您是?”

“我們是繁花市公安局的,我叫劉同,這位是薛警官。”

“哦,你們好。”

“您是魏冬芹的……”

“老公。”男人點頭道。

“您貴姓?”

“我姓吳。”吳先生欠身道,“快,有話進來說吧。”

薛菲轉頭看了看那幾個等電梯的男人,問道:“吳先生,請問剛才這些人是幹嗎的?”

“都是冬芹銀行裏的員工。”

劉同來到床邊,看到魏冬芹戴著吸氧罩,連著心電監測儀,閉著眼睛正在輸液,於是問道:“吳先生,她現在能說話嗎?”

“能,你要大聲問她,她的聲音比較小。”

劉同湊到魏冬芹耳畔道:“魏行長,你好,我是繁花市公安局的,我叫劉同。”

魏冬芹睜了睜眼,又迅速閉上,用沙啞的嗓音低聲道:“你……好。”

“大夫讓您少說話,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好的。”

“您有沒有看到凶手的長相?”

“沒有,從背後打我。”

“從背後襲擊了你,對嗎?”

“是……是男人。”

“是男人?您怎麽知道是男人?”

“他說話了。”

“說什麽了?”

“說,魏冬芹你不要再逼我。”

“你能聽出是誰嗎?”

“張小年……”

“什麽?”

“張小年,我的貸款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