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屍體,請留好死亡遺言

身為屍體,最害怕什麽?

毫無疑問,答案肯定是:害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雖然傅義聰現在還沒有死,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變成一具屍體。因為他的胸口,被人捅了一刀。

在此之前,傅義聰剛彎腰拿出抽屜裏的香煙,那是一盒“南京九五之尊”。

像這種成功人士標配的香煙,傅義聰從來沒有奢望自己在二十八九歲的年紀就能抽上。所以,當傅義聰從抽屜裏拿香煙時,格外興奮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進屋來。直到他起身時,才發現對方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

傅義聰愣了一下,正要張嘴問話,那人的刀已紮進了他的胸口。緊接著,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湧出。

傅義聰曾在醫學院本碩連讀六年,豐富的醫學常識讓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經為時不多了。所以,當他看到自己的鮮血從胸口流出時,就已經放棄了求救的念頭。

即便如此,傅義聰還是用手捂住傷口,並盡可能平躺在地,這樣多少可以減緩鮮血從體內流失的速度,讓自己的生命多延長幾秒鍾。

既然明知必死,既然都已經放棄了求救,再多掙紮那幾秒鍾有何意義?

當然有意義!作為將死之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要給後人留下尋找殺人者的信息和線索。這樣就算自己最後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警察也能順著屍體留下的線索將凶手繩之以法。

揣著這種念頭,傅義聰忍著傷口帶來的劇痛,緩緩張嘴。

“你,你,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

在傅義聰問這句話的時候,殺人者就站在他身前,用手帕輕輕擦拭著刀刃上的鮮血。那人用口罩遮臉,顯然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所以麵對傅義聰的提問,隻是眼含輕蔑,並不答話。

傅義聰意識到自己想要得到答案,就必須使用一些問話技巧。

“戴,戴著手套,夠,夠謹慎的呀。咳咳,剛,剛才這一刀,直、直插胸口,你,你,應該練,練習了很,很長時間吧?”

殺人者忽然停下擦拭的動作,冷冷地看著傅義聰。

“哼,這,這麽看著我,說中你心事了,感到後怕了?”傅義聰忍著痛,在赴死的路上繼續裝大尾巴狼,“你是不是以為,殺人很簡單?咳咳,如果不是職業殺手,普通人,是,是很容易,露出馬,馬腳的!”

傅義聰正說著,殺人者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和他的臉對照了起來。

“你,你,你是職業殺手?”傅義聰突然有一種被啪啪打臉的感覺,他做夢也沒想到電視劇裏雇凶殺人的橋段有一天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傅義聰轉念又一想,他一個窮屌絲,在公司裏也隻是個小研究員,何德何能,竟讓別人花錢雇凶啊?

想到這裏,傅義聰內心的好奇讓他忍不住質問道:“是,是誰,這麽破費,居,居然雇傭殺,殺手殺我?”也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導致傷口擴大,更多的鮮血又從他的指縫間流出。

而此時此刻,殺人者似乎也有些動容,那人走上前來,直接蹲下,端詳傅義聰的麵容。

傅義聰感覺自己的神智已經開始模糊,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變成

屍體了。他終於按耐不住,伸手去抓殺人者的手,用眼睛瞪視著對方,一字一句地逼問:“是誰,雇你殺我?”

殺人者也迎著傅義聰的目光回瞪,卻忽然驚愕地甩開傅義聰的手,猛地站起身來。

“唉呀媽呀,殺錯人了!”

“你說什麽?”

殺人者焦躁地在傅義聰麵前來回踱步。

“你看這事兒整的,居然殺錯人了!”

聽到這句話,死到臨頭的傅義聰心都碎了。他氣急敗壞地質問:“好,好歹我,我也是一,一條鮮活的生,生命。事到如今,你,你,一句殺錯了,就行了?”

殺人者駐足,似有不舍,又問道:“這旮旯不是你辦公室嗎?”

傅義聰斷斷續續道:“這,這,是我們主任的辦公室!”說到這兒,他突然明白了什麽,忍不住脫口道:“你要殺的人是,是,我們主任,對不對?”

殺人者害怕自己言多必失,於是趕緊閉嘴,接著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傅義聰當下猜想,殺人者肯定是要給雇主打電話報告殺錯人的消息。他很想豎起耳朵偷聽電話內容,妄圖從對話裏找出有關雇主身份的蛛絲馬跡。可不幸的是,不論怎麽努力,他已隻能聽到嗡嗡的耳鳴聲,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傅義聰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變成屍體了,也知道殺人者真正的目標是他們主任,在錯殺了他之後,肯定還會對主任痛下殺手。在成為屍體前,最後一絲做人的良知讓他必須設法阻止殺手的行動。

可是,該怎麽阻止呢?關於雇主的身份和動機,他都毫無頭緒。而對殺手的樣貌特征,他也一無所知。

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線索,能給將來發現自己屍體的人留下嗎?哪怕是蛛絲馬跡也好啊!

傅義聰不甘心,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從眼前殺人者的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終於,他注意到了殺人者手中的手機!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什麽人還會用這種按鍵式的直板手機了,而眼下,殺手手裏拿著的正是古董級的諾基亞手機。

這就是殺手最明顯的信息特征啊!隻要把這個線索暗示給警察,讓警察明白殺死自己的人用的是諾基亞直板手機,那麽殺手的身份就被暴露無遺了。

可是,如何能清楚地表達“諾基亞直板手機”這個信息呢?

一瞬間,回光返照的傅義聰聯想到了諾基亞的經典開機畫麵。想到這裏,他也立刻明白自己臨死前應該擺什麽姿勢了。

終於,傅義聰在咽氣的那一刻,用自己的左手拉住了自己的右手。

將來,發現自己屍體的人能看明白自己的握手姿勢所代表的含義嗎?是不是太隱晦了,很難讓人聯想到諾基亞的開機畫麵啊?還有,那個開機畫麵是左手在上還是右手在上來著?記得好像還是一隻大手去牽一隻小手?

唉,算了,這死亡遺言太難留了,都已經變成屍體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