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這天半夜，一切都沉沉睡去的時候，我聽見她醒了過來。

俯身在我耳邊細語：

“親愛的，你睡著了嗎？”

她的呼吸輕柔地擦著我的耳朵。

我心裏慌亂，沒有回答她。

她以為我睡著了，於是起身下床。

她走出臥室，去了書房。

然後我聽到她和冰箱說話的聲音。

這麽晚了，她和冰箱又說些什麽呢？

冰箱取物燈的亮光淡淡地浮現在房間裏。

“上次冰箱先生和我說的事，我已經考慮好了……”

“……”

“我已經決定了。”

“……”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想……”

“……”

“這樣的話，以後，親愛的就會獲得幸福了吧……”

“……”

他們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明白呢？

“是的，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

“謝謝你，冰箱先生，再見。”

我走進書房，她靠在冰箱的門上，長長的眼睫毛已經合了起來。

我抱她回床。

然後再次來到書房。

“有話和你說。”冰箱告訴我。

“剛才，我聽到你在和小蛋說話。”

它沉默了很長時間。

“記得剛認識的時候，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是來幫助你的，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的。可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圖蘭朵的音樂。”我說。

“那已經沒什麽關係了。還是告訴你好了，其實，我也不怎麽喜歡聽歌劇的。”

冰箱停了一會兒。

“應該早一點和你說的，關於我的使命。”

“使命？”

“我並不是簡單地作為一台冰箱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它說，“你應該看過阿拉丁吧？”

“阿拉丁？神燈？”

“是的，神燈。我就和那個神燈一樣。”

我還是不太明白。

“我可以滿足一個願望。”冰箱告訴我，“但隻限於一個。”

可以滿足願望？

我吃驚地看著冰箱，不知道說什麽。

“那麽……”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在她的心開始融化的時候。”

“請等一下，你是說，剛才……”

“剛才，她許下了一個願望。”冰箱說，“她已經許下了一個願望。”

我緊張起來。難道剛才的願望是……“希望你能把她的願望作為禮物接受下來。”冰箱說，“因為這是她的願望。”

不，不。

我的身體無法自製地顫抖起來，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我不要那個願望，請你聽我說……”

“對不起，我隻能實現一個願望。”

冰箱說。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待了這麽長時間，這段時間，多謝你和小蛋的照顧了。”

它說。

“你們並沒有僅僅把我當成一台冰箱，也沒有歧視我，而是把我當成了你們真正的朋友。無論作為一台冰箱，還是作為一個朋友，我都很喜歡你們。我再次說一下，我很高興認識你們。”

冰箱靜靜地看著我，語氣帶著淡淡的哀傷。

“在實現這個願望以後，我將失去所有的力量。變成一台普普通通的家用電器。這個世界上從此再也沒有什麽喜歡莎士比亞的冰箱了。”

“你說什麽？”

“我要走了。”它說，“也許你們會記得……曾經認識一台奇怪的冰箱。”

“請等一下！我不知道會這樣……請留下來，不要管什麽願望……”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必須做的事情。如果不去做，我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所以，再見了，我的朋友。”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還是一個人類的時候，我曾經愛上過一個女孩……”

冰箱好像在自言自語。

“最後，請讓我用最喜歡的一句台詞來謝幕吧。to be, or not to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