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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擔心小蛋做飯。

當然我很感動她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同時,我預感到有非常可怕、非常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因為無法拒絕小蛋乞求的眼神,我不得不開始教她做飯。

做飯實際上是最簡單的,因為有電飯煲在。隻要淘好米,按下按鈕就可以了(雖然說簡單,實際上有兩次她忘記放水,差點做成爆米花)。

但做菜就不同了。簡直比微積分和阿拉伯語還要讓人頭疼。

煎、炸、烹、煮,哪一樣學起來都很費工夫,而且還要知道蔬菜葷菜的原料種類及特性、一起搭配的效果,油鹽醬醋佐料的使用方法等,即便一切原理都已知道,不實際熟練操作,也不可能做出合格的菜肴。

可能相當一部分人的觀點是把原料弄熟就萬事大吉。顯然多數大學食堂的廚師都信奉這種觀點。吃過這種食堂夥食的學生,其毅力值和忍耐度無疑都會獲得大幅度提升。

不過說實話,我的廚藝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內行點的外行。

這不能怪我,我又不是廚師世家出身。先說說我父母大人的職業吧,父親是建築師,母親是建築藝術評論家(我時常猜測父親因為害怕母親寫出不利於自己的評論才和她結婚的,但未經證實)。兩個人非但不愛好廚藝,忙起來連做飯的時間都沒有。

這就逼得我從小不得不自己動手解決溫飽問題。

盡管沒有名師指點,我還是學會了做幾樣菜,包括:番茄炒蛋、番茄蛋湯、煎蛋(以及三明治)、蛋炒飯和番茄蛋炒飯。

這同樣不能怪我吧?誰讓家裏的冰箱裏通常隻有番茄和雞蛋呢?

我把自己僅僅會的這幾種菜的做法教給了小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教的方法不對的緣故,她做出來的飯菜實在有點……煎蛋仿佛木炭,番茄好像用鹽醃過,米飯成了鍋巴。

我鼓起勇氣進餐。這是她做的第一頓飯。如果拒絕品嚐的話好像太殘忍了。

“好吃嗎?”

小蛋的眼睛裏滿是希望獲得讚揚的憧憬。我不忍心打擊她,隻能說謊。

“好吃。”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把“飯菜”一掃而空。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事先服用了胃動力藥。

初戰告捷,小蛋信心倍增,從書架上找來一堆菜譜修行廚藝。

看她舞刀弄勺的樣子,我越來越感到不安。

為了避免自己陷入不幸的深淵,我想勸她放棄對料理的愛好。在她切菜的時候,我小心翼翼開口說:“小蛋,我覺得……”

一陣寒風掠過臉旁。

隻聽當的一聲,一把菜刀橫空插在門框上,刀身還在顫動,離我的頭不到十厘米的距離。

“啊……對不起,手滑了。……傷到你了嗎?”

“……還好。”

我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你剛才說什麽,親愛的?”

“……沒什麽……您忙吧,”我努力裝出輕鬆的笑容,“……我隻是想問問晚上吃什麽。”

“是新鮮的日本壽司哦。”

晚餐時――

壽司確實很新鮮,但實在是過於新鮮了。

飯團裏裹著的魚嘴巴一張一合,尾巴還一甩一甩的。

我不介意吃生魚肉,可是這樣的生魚肉也太生猛了些吧。

好在還有番茄沙拉。

隻嚐了一口沙拉,我的嘴巴就像哥斯拉一樣可以噴火了。

她放的不是沙拉,而是芥末。

由於芥末的關係,我涕淚直下。壽司裏的魚好像很同情地看著我,也許我們是在相互同情吧。

這條壽司魚後來被我們養在了水缸裏(壽司的米飯我到底吃掉了)。我們給它起名叫“壽司”。不知道它是不是記得曾經被人裹在飯團裏的經曆。反正現在每到喂魚食時,它就從水底遊到水麵上向我們愉快地吐著泡泡。

不管怎麽努力,小蛋做的“飯菜”我還是隻能解決掉很少一部分,大部分根本無法下咽。於是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剩下的飯菜拿去給花園裏的小貓們享用。

聞到香味的小貓們馬上聚攏了過來,一個個都急不可耐的樣子。可是當它們用鼻子碰了碰食物以後,尾巴突然都翹直了,身上的毛都豎了起來。它們抬頭懷疑地看我,好像我在飯菜裏下了毒。

沒有哪隻貓敢品嚐一口這些小蛋精心製作的料理。

在我和小貓們麵麵相覷,相對無言的時候,小蛋開始為我準備第二天帶去學校的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