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明大叫一聲醒來,發現自己仍然坐在湖邊。李媛搖著他的胳膊,一臉擔憂地問:“你怎麽了?方才你又睡著了,做噩夢了嗎?”

許建明驚惶地望著她,已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眼前這人是李媛,還是夢中的少女。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他匆匆跟李媛告別,逃也似的回到了寢室。

第二天,他接到考古隊李隊長的電話,說要見他一麵,是關於他腦中異物的,據說找到了解決辦法。

許建明頓時喜出望外,他覺得昨晚遇到的怪事很可能跟鑽入腦中的黑蟲有關,說不定就是那個不明物體讓自己產生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覺。

他趕到校門口,李隊長的車已經停在外麵。剛上車,突然有人用力勒住他的脖子,一塊手帕緊緊捂在他的口鼻之上,濃濃的乙醇味兒很快讓他陷入了昏迷。

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不知打哪兒吹來的風,攜著他悠悠****地,飄過山崗,掠過城郭,落在一望無際的荒野……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古城郊外,遠處城牆的輪廓在青霧中若隱若現。

他又看見了當年那個小女孩兒,現在她已經長成了十幾歲的少女,容貌秀麗,曼妙多姿,但那長長的拖在地上的烏發,卻給人一種鬼魅的感覺,隨著她的走動,黑色的發絲像靈蛇一樣蜿蜒遊過草叢。

是她?

許建明驚訝地發現,她的模樣竟跟黑裙少女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頭長得出奇的黑發。

一隻不知死活的癩蛤蟆在草地上蹦來蹦去,眼看就要碰到少女光潔

如玉的裸足,一束發絲“哧溜”一下滑過去,纏住了癩蛤蟆的身子,把它遠遠拋進了旁邊的水塘裏。蛤蟆被摔得七葷八素,慌慌張張地溜走了。

“你怕嗎?”少女故作凶惡樣,問旁邊的少年。

“不怕。雖然他們都說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連隻癩蛤蟆都舍不得傷害。”

那位少年身姿挺拔,但隻能看到背影,看不見他的模樣。

少年的話令少女臉上微微一紅,曠原的風吹起她的發絲,淩空飛舞,像一朵盛開的墨蓮。

“為什麽你要留這麽長的頭發?”少年好奇地問。

“母親說,這些頭發能保護我。”少女輕撫發絲,它們在她手下宛如有生命一般輕輕波動著。

那畫麵極美麗又詭異,許建明驚詫莫名,就在這時,一股妖風突然平地而起,卷起少女的黑發,像鋪天蓋地的烏鴉朝他疾撲而來—

許建明嚇得一激靈,終於從夢境中蘇醒,然後發現自己正躺在手術台上,旁邊是拿著冰冷手術刀的醫生。

“你們要幹什麽?”他驚怒地問。

“別緊張,我們隻是要取出你腦中的發絲。”

“這裏並不是醫院,你們是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

許建明費力地扭動腦袋,看了看四周,直覺告訴他,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很僻靜的密室。

“你腦中有我們讚助人想要的東西,所以隻好委屈你做一次開顱手術。”有人在一旁陰陰地笑道,正是李隊長。

“讚助人?”許建明腦中火花一閃,突然明白過來,“有人指使你們去挖掘那座古城,就是為了我腦中的東西?”

“你果然聰明!隻可惜,聰明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太久!”

李隊長使了個眼色,旁邊就有人拿一隻臭烘烘的襪子堵住了許建明的嘴巴。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冰冷的手術刀朝自己頭上切來,拚命想要掙紮,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手腳卻動彈不了半分,嘴裏的慘叫也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嗚咽。

我命休矣!許建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腦袋裏麵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有什麽活物要破顱而出。

“蟲子,是那隻黑色的蟲子!”

耳邊傳來李隊長的驚叫聲,從對方驚恐的瞳孔中,許建明看到一隻長滿觸須的蟲子正從自己鼻孔裏慢慢鑽出來。

“捉住它!”房間裏突然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

那聲音有幾分耳熟,許建明還沒來得及細想,就看見李隊長抓起手術鉗想要去夾那隻蟲子,後者靈活一跳,躲過手術鉗,又高高彈起,像一道黑色閃電,直射李隊長腦門,倏地鑽進去,隱沒不見。

“它鑽進了我的腦袋!”李隊長抱著頭,驚恐萬狀地叫著。

“抓住他,開顱,移燈,取蟲。”先前那個威嚴的聲音又不帶一絲感情地響起。

幾個黑衣人一擁而上,抓住李隊長,把他死死按倒在另一張手術台上。在後者淒厲的慘叫聲中,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切開了他的大腦。一盞紫色的燈移到他的腦袋上,燈光似乎讓黑蟲失去了行動能力,它趴在那兒一動不動,被手術鉗夾出,裝進一個特製的玻璃瓶裏。

李隊長躺在手術台上,紅白的腦漿流了一地,已經沒了氣息。

“把這兩人處理掉!”威嚴的聲音命令道。

李隊長被人拖出去了。看著奉命處理自己的人拿著刀子走過來,許建明全身都恐懼地縮緊了。

就在這時,窗戶突然“嘩”的一下被撞開,黑裙少女從窗外跳進來,用力一拳把黑衣人打倒在地。

另外幾個黑衣人一擁而上,但這少女身法形同鬼魅,快如閃電,拳腳也力道驚人,沒幾下便讓他們躺倒成一片。

先前下命令的人也被打暈在地,少女從他手裏取出裝蟲子的玻璃瓶,放入自己懷中。

“任教授?”看清那人模樣時,許建明驚詫地叫了起來。

屋內突然警鈴大作,原來有人趁亂按響了警報器。

“快走!”少女給許建明鬆了綁,扯著他便往外跑。

“等一下!”許建明一個箭步衝到李隊長身邊,掰開他緊握的拳頭。

方才那夥人抓住李隊長時,他看見對方把手伸進褲袋,摸出了一樣什麽東西。

臨死前還緊緊攥在手裏,這東西一定很重要!

果不其然,在李隊長掌心,他發現了那張不翼而飛的存儲卡。

許建明把存儲卡塞進口袋,跟女孩衝出了房間。然而他們剛跑到門外,走廊上的警鈴便響了起來。

刺耳的尖嘯聲中,一群黑衣人飛快地朝他們奔來。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逃了!”

許建明跟著女孩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感覺竟如此熟悉。刹那間,周圍的景物快速流動,急劇變化著,就像一部突然串台的影片,許建明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曠野,身邊是長發如蛇的少女,身後一群穿著奇怪服飾的人正在拚命追趕他們。

他震驚地發現,這次自己不再是旁觀者,而成了故事的主角。

“那些人為什麽要追我們?”他驚疑地問。

“他們想處死我,但我又不想傷害他們,所以隻有逃啦!”少女俏皮一笑,這時他們已經跑到了一處斷崖邊。

“妖女,看你往哪兒逃!”

身後的人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在他們前麵站住,為首一個青年大喊道:“你害死了城主,還妄圖毀滅蒼龍城,今天我們一定要滅了你這妖孽,為城主報仇!”

那張麵孔有幾分熟悉,許建明突然想起,他就是當年井邊那個“孩子王”。

“他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害死了城主?”

麵對許建明的質疑,少女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我嗎?讓你看看真相!”

她素手一揮,眼前的空氣突然波動起來,無數氣流向中心匯聚,很快就在前麵形成一片高速旋轉的旋渦,旋渦突然靜止不動,“噌”的一聲,變成一大塊透明的鏡片,裏麵漸漸浮現出人物影像。

“城主,是城主!”當鏡中出現一位老者時,有人驚訝地大叫起來。

老者須發皆白,愁鎖眉間,對身前一位少女說:“你感應到蒼龍城會有一場大劫,如何才能化解這場劫難?”

少女搖頭道:“我的力量無法化解劫難,隻能……”

“城主,你千萬別聽這妖女妖言惑眾!前兩天地動山搖,一定是她使

的妖法,想要毀掉蒼龍城。術士早就說過,這妖女是不祥之人,她若在,城必毀。我們應該把她抓起來獻祭給山神,才能平息山神之怒。”

“阿古,住嘴!”老者皺起眉頭,“你找的那幫術士折騰了好幾天,也沒能平息山神之怒,依我看,他們才是一夥混吃混喝的騙子。”

“那是因為有這個妖女在……”

“夏魈畢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相信她,隻有她有法力,能找到拯救蒼龍城的辦法。”

“城主,你可千萬別被這妖女蠱惑,隻有她死了,蒼龍城才能保全!”

阿古說著,突然拔刀劈向少女,少女一閃身,那刀便落了空。

“阿古,住手!”城主喝道。

阿古卻充耳不聞,繼續劈殺少女,少女不想與他糾纏,縱身躍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

城主怒氣衝衝地斥責阿古,而阿古不服氣地頂撞,最後城主暴怒地吼道:“你如此冥頑不靈,不僅迷信江湖術士,還一再煽動眾人,處處針對夏魈,阻礙她拯救蒼龍城的大計,我一定要將你逐出城去,否則蒼龍城就會毀在你手裏!”

“你要驅逐我?”阿古瞪著血紅的眼睛,猙獰一笑。突然之間,雪亮的刀刃就像躍起的毒蛇,倏地鑽進了城主的胸膛。

“你活得太久了,這個城主的位置早就該給我,隻有我才能拯救蒼龍城!”阿古直視著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

“你這個……畜牲,一定會……遭報應的!”城主悲憤地瞠視著他,然後頹然倒在地上。

阿古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不慌不忙地拭淨刀上的血,衝窗外大喊道:“快來人啊,妖女殺了城主!妖女殺了城主!”

鏡像消失了,眾人驚疑地議論起來:“原來城主是阿古殺死的。”

“她在撒謊!這些都是她施展的幻術,是妖女編造出來的,大家千萬別上當!術士說過,如果放走了妖女,蒼龍城就會毀滅,我們每個人都要死!快,快去抓住她!”阿古聲嘶力竭地吼道。

“跟我一起往下跳,你怕嗎?”少女突然問許建明。

許建明轉身望著懸崖,下麵的深淵就像巨獸的口,有恐高症的他頓覺一陣眩暈。

“不,不……”他驚恐地搖頭。

“閉上眼睛!”少女凶巴巴地命令,然後拉著他往下一躍—

許建明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胸膛漲滿驚恐的氣息,當雙腳踏上堅實的地麵時,眼前一切都如幻象般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草坪上,旁邊是他剛剛逃出的房屋,他們從二樓跳下,把追趕的人甩在了身後。

黑裙少女開車送他回學校。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總是在夢境和幻覺中看到你?”一路上許建明再三追問,對方卻隻是沉默。

到了學校,少女打開車門,許建明遲疑地下了車,耳邊突然飄來幽幽的一句話:“我是誰,你的心會告訴你。你會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