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陰雷渡劫劫未消

追命陰雷!

作為背後支持邪靈教的大財東,晉西武家也是極為厲害的門閥。武少爺本事說不上有多厲害,但是傍身的法器卻是頂尖的恐怖。這一片泛著銀光的陰雷從天而落,並且還帶著滾滾落石砸了下來,在那一瞬間,我絕望了。然而我終究不是一個軟弱之人,當下也是一個箭步飛奔,朝著旁邊躲開了去。

我這一躍,躲的是那滾滾落石,避免自己被砸成肉餅。至於那一道由恐怖符籙引發的追命陰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隻有將魔氣結於全身,將自己包裹成一個“繭”,然後施展魔威,看看能不能挨過這一下轟擊。

此時此刻,唯有聽天由命。

陰雷填填天欲怒,靈飆吹旗紫壇暮,所謂陰雷,其實就是傳聞中陰間的雷。尋常的雷乃至陽至剛之物,然而陰雷走的是另外一個極端,極其陰穢,一旦出現,周遭必然陰風陣陣,四處生寒。我蜷縮著身體,形如龜背,咬牙硬頂,卻感覺一處壓力自天而落,重重砸在了我的脊背之上。一開始並無感覺,仿佛羽毛輕落,隨後我便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從識海之中陡然而出,直接離體。

要死了嗎?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死亡是那麽近,仿佛下一秒便是魂飛魄散的時刻來臨。然而就在我陷入絕望的時候,突然從胸口中冒出了一縷金光,將我周身都給包裹住了。

當時我的意識幾乎已經潰散了,不過卻曉得,一道紅光從小顏師妹當初送給我的香囊裏射了出來。

這香囊是小顏師妹親手縫製的,裏麵放著一張她從符王李道子那兒求來的祈福符籙。此物雖說並無具體功用,但是卻能夠影響一個人的運勢,營造因果,廣結善緣,是挺特別的符籙。不承想就在我麵臨死亡之際,卻是這張符籙救了我的性命。

紅光護體,將我的神魂包裹,抵住了第一波轟擊,然而它終究不過是一層屏障,並不能護得我周全。一擊不成,又有一股陰雷化火,從我足下湧泉穴燒起,直透泥垣宮,直欲將我的五髒化灰,四肢皆朽。我整個人仿佛死去了一般,然而所幸又有一股精血從氣海之中升騰而出,幫我護住命脈,使我生生扛過了一道來勢凶猛的陰火。

如此許久,陰火泯滅,我周身僵直,連一根手指頭都難以動彈。就在此時,那剩餘的一股銀光霧氣,又從囟門中吹入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我腦海一炸,感覺千世萬世,都沒有今日這般痛苦,世界都是一片最深沉的黑暗,整個人的意誌被壓縮成了一個點,如風中燭火,隨時可能會熄滅。

然而就在我即將被這陰雷轟殺之時,一聲狂吼從無邊黑暗中蔓延開來。我聽不懂這言語,不過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憤怒。

最終我被這種憤怒刺激得留有一絲神誌,堅持到最後,所有苦痛都消失了,整個人仿佛都飄了起來,無比輕快,然而意識卻越發模糊。就在此時,一個無比蒼老的侏儒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一雙閃爍不定的眼睛打量著我。一張嘴一口大黃牙,黃津津的口涎流出來腥臭無比。

我此刻已然快要失去意識了,卻聽到那人一笑,開懷說道:“這麽年輕,居然就敢渡天劫,成就地仙,而且還沒死?我俞千八到底是走了什麽運,竟然能夠撞到這樣的好事,這娃兒竟然不是禽獸化形,而是真正的人類?太好了,太好了,倘若是練就成鼎爐,我就省掉先前的許多布置了,桀、桀、桀……”

那人似乎還說了些什麽,又粗又短的手指往我額頭一揮,我整個人的意識就此湮滅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終於凝聚起來,下意識地捏了捏拳頭,感覺到無比乏力,整個人就好像魂魄被抽空了一般。過了好久,方才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來,想到我給一眾學生斷後,然後伺機擊殺追兵頭目,卻不承想此人竟是鼎鼎有名的邪靈四大公子之一,修為手段高低且不講,關鍵是長輩留給他的傍身法寶實在是太過於逆天了,說是追命,當真就是追命。我遭受雷擊,便昏死了過去……

啊,我沒死,我想起來了,我沒死,好像遇見了一個侏儒老頭,是他救了我嗎?

不對,不對,我還記得他當時所說的話——鼎爐,對,他想拿我當鼎爐。

經曆過楊二醜的事情,我對這兩個字敏感無比。何為鼎爐,其一可作道家煉丹所用的鼎與爐火,其二則是男女雙修之時耗損過大的那一方。另外還有一個說法,就是將其身體作為一個容器,然後意誌厲害的修行者舍棄自己即將腐朽的身體,提煉出自己的神魂,然後奪舍,鳩占鵲巢,並且能夠達到完美的契合度,不會出現太多的排異反應,那麽被奪舍之人,就叫做鼎爐。

我之所以出生之日起便有十八劫,便是我被心海之中的那魔頭當作了鼎爐,時刻想要占據我的身體。後來楊二醜渡引我真正修道,洗筋伐髓,也是打著同樣的想法。至如今,那侏儒老頭也有此意——我這輩子到底是作了什麽孽,差點就比得上唐三藏那香餑餑了。

我明了此事之後,緩緩地睜開眼睛來,卻見自己身處於一處綠意盎然的居所之中,渾身**,身子被一根根堅韌的藤條纏繞在正中心,一點兒都動彈不得。樹影婆娑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泄在我頭上。除此之外,我還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這人並不是我先前所以為的侏儒老頭,而是被我打落山崖之下的孫劼——這位五虎斷門刀的大叛徒,全國寥寥的特級通緝犯之一,我本以為他已然被摔死,卻沒想到一身傷痕、斷了一隻手的他依舊還活著,並且惡狠狠地瞪著我。

他心懷仇恨,不過拿我也沒有什麽辦法,因為與我一般,他也是這兒的階下囚。不同的是我被人脫得光光,綁在一根柱子上,他卻是被“栽”進了一個布滿符文鎖鏈的巨大泥盆裏,露出腰身以上的部位。孫劼的周圍花團錦簇,七朵出玫粉色的花兒將他圍繞,唯一讓人覺得有些古怪的是,這些花朵個個都大如臉盤,看著實在讓人心驚膽戰。

不但如此,那花朵的花蕊部分,如同八爪章魚的觸角一般,不停地蠕動著。而這些花蕊觸碰到孫劼的皮膚時,他的臉上露出了又似歡笑、又似痛苦的表情,跟鬼上身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我隻是眯眼偷看,並不想讓人知道我醒了過來,然而那孫劼的感覺卻無比靈敏,揭穿了我:“既然醒過來了,就別裝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沒繼續再閉上眼睛,而是睜開來,望著他說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這邊問著話,那孫劼又被花蕊拂到,表情變得無比怪異,不過還是咬牙告訴我:“這裏是穀底的某一處洞府。我在這太行深山裏麵待了快二十年,沒想到近在身側,居然還隱藏著實力這麽恐怖的一尊大拿,命該如此啊……不過呢,陳誌程,能夠與你一起同赴黃泉,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欣慰……”

他露出了怪異的笑容,我反倒是有一些不太理解,追問道:“是那個侏儒老頭嗎,既然好不容易活了下來,你為何還會有這種必死的覺悟呢?”

我表現得很茫然,這讓孫劼格外暢意。人倒黴了,自然希望別人比自己更加倒黴,於是他倒是忘卻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娓娓道來:“木靈尊者俞千八,此家夥天生身體缺陷,然而天資卻無比聰穎,來曆不得知。聽說跟消失已久的苗疆萬毒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有一手操縱樹木的好本事,也是培育奇草異藥的農學大拿。不過他卻並沒有將這種天賦用於正途,反而熱衷於拿人獸的血肉,來培養恐怖的草木……”

木靈尊者?

聽到這個名號,我感覺無比陌生。瞧見我一臉茫然的模樣,孫劼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對我嘿嘿笑道:“小子,你別以為自己手段了得,就能夠看得透這個世界。告訴你,這世間很複雜,你還嫩著呢……啊!”

這般洋洋得意的炫耀在一聲慘叫中結束,孫劼陡然站了起來,嚇了一跳。然而再仔細一看,卻見他的雙腿已然不見,化作了數十根泛著血腥紅光的藤條,插入他血肉模糊的下體處,像蚯蚓一般在翻轉,痛苦的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就在這時,我感覺前麵的黑影總在浮動,那個侏儒老頭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跟前。他打量了一下孫劼,然後點了點頭道:“不錯的養料,夠撐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