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邪靈入夢險惡生
空寂而寧靜的古舊城寨之中,陡然瞧見這麽十幾雙紅芒閃爍的眼睛,把我給嚇得腳底發麻,下意識地從旁邊抓起一個木塊朝著那牌樓甩了過去。
木塊帶著我的驚恐飛去,正中那牌樓之上。
這建築說是牌樓,其實也隻是按照我當時的經驗來形容的,它大概就是一個竹樓拱門形狀,高約五米,樣式古怪,看著挺結實的。然而我這一根木塊甩過去,也沒有怎麽用勁,那牌樓便一下子就倒塌了下來,掀起許多粉塵,連帶著周邊的建築都搖搖欲墜。
那十幾雙紅色光芒四散,接著我瞧見這些並不是我所想象中的恐怖之物,而是十來隻扁毛畜生,也就是被人們視為不祥的黑色烏鴉,在我們頭頂上麵盤旋一圈,接著朝著狹窄的天空飛去。
努爾的視線隨著烏鴉的蹤跡而走,望天好一會兒,這才凝重地說道:“二蛋,此處有布置,很古老的陣。”
說到陣法,我和努爾都是門外漢,不過感覺此間十分古怪,外麵桃花瘴封山,這兒的天空又顯得分外地狹小,自然是有所布置。然而這些都與我們沒太多的關係,隻不過這烏鴉的眼睛本為漆黑,此番卻閃動紅芒,讓人不由得生出了許多寒意。我記得在江寧二科的時候,老孔有一次告訴我,說小魯吃那鯰魚精的眼睛,還不如生吞烏鴉的眼睛有效,這方子可是本草綱目上麵有所記載的。
我將此事講給努爾聽,他微笑,說這東西有講究,也不是隨意生吞就行的,就跟牛眼淚一樣,不得法門者,永遠難捉摸。
當然,人鬼殊途,能夠見到鬼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外麵追兵隨時會來,我和努爾也沒來得及細想,大致地將整個城寨都轉了一遍,然後找到一處結實的四層高樓落下腳,兩人輪流休息和警戒,等待著那些家夥的到來。然而我足足守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發現有任何人從前方的桃樹林中走進來。這時努爾休息結束,起來與我交班,一詢問,跟我分析道:“看來那些人是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麽來路,所以也不想冒這個險。聽戴鐵箍的那家夥說起此穀,估計他們就守在石縫那兒,等著我們受不住自投羅網呢。”
我有些詫異,不解地問道:“難道那些人不知道這山穀的桃花林後麵,還有這麽一個地方存在?”
努爾想了一會兒,也無解地搖了搖頭,表示不了解,許是那些家夥並不了解沿著山壁而行別有洞天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在那些人眼中,或許認為這山穀口桃花樹林的瘴氣就足以讓人窒息而亡,便不再前行,又或者他們是想趁著我們放鬆警惕,再前來追殺。不過努爾沒有再讓我猜度,而是叫我先將隨身的補給吃點,然後眯困一下,他去前方做幾個警戒布置,免得我們一會兒被摸了窩。
狂奔一天,我算得上是精疲力竭,將水壺裏麵的水喝去一半,然後隨意嚼了一點兒壓縮餅幹,便靠在角落昏昏沉沉睡去。
本來我還與努爾商量,說兩人夜裏輪流守夜,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眼睛一閉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香甜無比。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被人拍醒,睜開眼睛,瞧見一雙宛如迷夢的白眼仁兒,緊接著視線收斂,卻是一個麵容嚴肅刻板的少年,身穿藍色對褂、燈籠褲,渾身濕漉漉的,好像剛從水裏麵撈起來,他朝著我沉聲問道:“年輕人,你是誰,怎麽睡在這兒了?”
我瞧見努爾並沒有在我的身邊,反而莫名出現了這麽一位少年,悄無聲息老氣橫秋的,頓時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背部緊緊靠著牆,一邊小心防禦,一邊反問道:“你是誰?”
那少年瞧見我不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還這麽問,臉色不由變得很難看,磨著牙說道:“你來到我家,反而說這話,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告訴你,不管你是怎麽來的,都給我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我一聽,雖然心中詫異,卻還是有點兒過意不去,小聲說道:“對不起啊,小哥,我們也是被人追逐才會誤入此處,不是存心有意打擾的。你能夠告訴我這山穀的出口在哪兒麽,我們會自行離開的。”
“你們?”這白眼仁兒少年眉頭一皺,訝異地說道,“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他這麽問,我突然想起了努爾。
對啊,努爾到哪兒去了,他不是說去布置幾個預警機關就回來守夜的嗎,怎麽不但沒有叫醒我,反而人都不見了?
我正想詢問努爾的下落,這時突然木樓梯“噔噔噔”地一陣響,下麵傳來了一個悶聲悶氣的叫聲:“食狗鯰,你在上麵幹什麽?奶奶叫我們四處看看,說有人闖進來了,讓我們將那些小東西揪出來呢!”
聽到這聲音,白眼仁少年有些慌亂,一邊將我藏在旁邊的凹口處,用幾個竹編籮筐擋住,一邊朝著下麵喊道:“鱷雀鱔,我曉得了,所以才上來看一看的。”
“有什麽發現沒有?”那聲音越發近了,白眼仁少年開始往樓梯口處擠去,不耐煩地說道:“我看了好一會兒,什麽都沒有,你確定奶奶不是在說別的事情嗎?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人來呢?”
那上樓的聲音停住了,咕噥了一聲,接著離開了。
白眼仁少年則等了好一會兒,才走回我的麵前來,低聲催促道:“你趕緊走,要不然就沒有命了。”
他連拉帶扯將我趕下樓,出了門,這時我突然發現原本漆黑一片的古老城寨在此刻居然燈火通明,好多人在街道上走來走去,就好像是夜市一樣。白眼仁少年瞧見人多,便拉著我朝著後麵跑去,然而剛剛一推開門,便有一個巨大的腦袋印入我的眼簾。
這腦袋上麵的五官跟人類幾乎沒有什麽區別,但是比例十分奇怪,比如嘴巴,簡直能咧到耳朵上去,而那一雙眼睛就好像兩個大燈泡——這種扭曲的不和諧,形成了極具衝擊力的畫麵。
我朝後麵退開,而那人則一步一步地緊逼上前,朝著我桀桀怪笑道:“既然來了,你以為你能夠走得脫嗎?”
不知道為何,我對這個大頭人感覺到十二分地害怕,連反抗的意誌都沒有,一步一步地後退。
然而退了好幾步之後,我突然感覺身後一陣晃悠,猛然扭過頭去看,卻發現消失不見的努爾竟然被吊在房間正中,臉色鐵青,舌頭長長,身下滴落一大攤鮮血,顯然已經是死了很久。
努爾的死嚇了我一大跳,下意識地扭過頭,還沒有平息這劇烈起浮的情緒,接著我突然胸口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卻見那個大頭怪人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一隻手倏然而出,掏進了我的心髒處。
我耳邊響起了那人的輕喃:“既然來了,你就不要想活著出去,把命永遠留在這裏吧……”
把命留在這裏吧……
留在這裏……
劇烈的疼痛和失去摯友的悲傷情緒,讓我陷入了巨大的眩暈之中,口中大聲喊叫著努爾的名字,伸出雙手,想要與這個罪魁禍首同歸於盡。然而我越是發了狠,精神則越是陷入了另外一種癲狂之中。
“二蛋,二蛋?醒醒,你快醒醒!”
就在我即將陷入死亡之中時,憑空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來推動我的身子,我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額頭卻好像被人不斷地拍打,聲音是那般的熟悉……
不對,這是夢!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猛然醒轉過來,使勁兒地睜開了眼睛,當黑暗全部散去,我瞧見了努爾充滿擔憂的臉孔。
“你沒事啊!”
我滿心歡喜,整個人高興得幾乎都要炸開了,顧不上什麽,衝上去抱住他,又笑又跳。
努爾一臉嚴肅地抓著我,詢問我剛才到底怎麽了,我不敢隱瞞,一一道來。他沉吟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二蛋,這個地方應該有一個邪惡的意誌在,而你剛才入夢則被它侵入了,不讓你醒來——如果不是你意誌力強,說不定就精神假死,變成植物人了。”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黑夜並沒有結束,一問才得知我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此刻也就是淩晨三點多的樣子。
但我感覺自己仿佛睡了一個世紀。
想起剛才夢中的情形,我有點不自在,左右看了一下,瞧見整個城寨都是一片空寂,問努爾:“這可如何是好?我們要不要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努爾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隨我來,我剛才在這城寨的祭堂那邊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努爾帶著我下了高樓,兩人來到了一處占地廣闊的建築麵前。
由外往裏望,但見無數的靈牌,與宛如點點繁星的冷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