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有些奇怪,白合就是一陰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鬼”,即便是被楊大侉子用聚陰陣給加強了一些,但終究還是一個女工化身的可憐鬼,就等著劉老三給她找好人家,略過某些至關重要的步驟,轉世投生便好,怎麽要起這玩意來了?
她的急切讓我下意識地就將手掌一翻,緊緊抓住這玉米粒大的小珠子,狐疑地說道:“你要這幹嗎?”
白合與我的關係十分特殊,有點像是朋友,又有點兒像是契約的雙方——她走投無路,落戶在我的小寶劍中,這辟邪小劍能破陰晦,卻成為了一隻陰魂的落腳點,倒也有些好笑。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白合與我之間有從屬關係,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都不會打擾到我的生活,安安分分地待在裏麵,隻有當我有事求她的時候,她才會出手幫忙。
白合一直都是幫忙的一方,所以姿態難免會有些小驕傲,然而此刻這妹子的臉上寫滿了諂媚,嘻嘻笑道:“這東西是那蛟蛇腦袋裏麵的分泌物,都還沒有形成內丹,它對於人的修為來說幾乎無用,對於我這樣的陰魂卻是最好的介質。”
她舔了舔嘴唇,語氣變得無比地歡快:“有了它,我甚至可以奪炁修行,舞刀弄劍,完全介入現實,所以……”
小姑娘的眼睛裏麵滿是星星,饞得不行,我聽她說完,將手掌再次打開,瞧見這小珠子呈不規則狀的,有點兒像結石,涼涼的,裏麵不時有亮光閃爍,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沉醉其中。
白合見我沒有表示什麽,便小心翼翼地伸手過來抓,我卻再次合攏拳頭,藏到身後,嗬嗬笑道:“這東西是我的,為什麽要給你?”
白合一陣詫異,不敢相信地喊道:“你又沒用,幹嘛不能給我?”
我大聲叫屈道:“我沒用,也沒有必要給你啊!這東西是羅老交到我手裏的,現在為了救努爾,我們吮血嚼肉,已經算是過分了,這東西要再給你,我拿什麽回去交代?”
我裝得大義凜然,然而白合到底還是了解我,立刻裝可憐道:“二蛋哥,好哥哥,你就把這東西給我吧。給了我,你也在幫自己不是?”
我摸著鼻子說道:“那可難說,某些人總是抱怨自己賣力不討好,消極怠工,我怎麽知道以後會不會是這樣?”
白合像一個討糖吃的小女孩,巴結地笑著說道:“那咋能呢?二蛋哥,這樣吧,你把這東西給了我,我發誓,以後你指東我不敢往西,你叫我攆狗我不敢抓雞——你看這總成了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區區一顆小珠子都能夠讓這麽一隻有些小傲嬌的女鬼卑躬屈膝,實在是讓我心生許多快慰。我並不是小氣的人,而白合與我相處日久,多少也算得上是朋友,瞧見她一副饑渴難耐的模樣,我也不再逗她,伸出手將這小珠子給攤在麵前。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一個難以觸碰實體的陰魂,到底要如何用上這小珠子的。
我瞧見白合飄到我的麵前,然後躬身,蒼白而柔嫩的嘴唇輕輕地湊到我的手掌上方,接著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鬼喘氣。
隨著她的幾個呼吸,鼻翼微動,那顆小珠子竟然開始旋轉起來,一開始還隻是緩慢地挪動,接著速度越來越快,就像陀螺一般,最後竟然化作一道白色的霧氣,消失在了白合的瑤鼻之下。
白合隱約的身形在那一刻,陡然間凝結了許多,宛若實物。
然而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打了一個嗝。
這飽嗝伴隨著一股刺鼻的氣息朝著我的頭頂上湧,然後我感覺自己的胃好像正被火灼燒一般,一口氣呼出來,自己都覺得燙。
接著兩眼一黑,世界一陣搖晃,我心中哀歎——
靠,果然還是不能亂吃東西。
我昏迷了過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一睜開眼,便瞧見了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兒。
這是一個小女孩,年紀不超過七八歲,穿著一件髒兮兮的衣服,正拿著一根樹枝撥我的衣服,已經將我胸口掛著的符袋給挑了出來,正準備伸手過來拿呢,瞧見我陡然睜開眼來,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瞧見那小女孩衣服上有漢字,下意識地看過去,竟然是“尿素”兩個字,這才想起來,這件衣服有可能是當初我們援建安南的化肥袋子改的。
由此可以想見,安南窮兵黷武到了什麽程度。
我腦子開著小差,那小女孩卻嚇得半死,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大喊大叫,我下意識地跟她說道:“小妹妹,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然而那女孩用安南話大聲喊道:“中國人,中國人……”
她轉身就跑。
我們在剛來的一段時間裏,培訓過簡單的安南話,正好我又比較刻苦,倒也能夠聽懂這話語的意思,當下身體一僵,這才想起自己還身處敵國。
我下意識地從旁邊抓起了小寶劍,一步跨前,想要將這個小女孩給控製起來。
然而旁邊伸出了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沉聲說道:“算了,她還是個孩子。”
我扭過頭去,瞧見旁邊竟然是昨天差一點兒就要死掉的努爾,他此刻依然有些虛弱,但一雙眼眸子像月光下溢滿的井水,晶瑩發亮。
瞧見同伴康複,我頓時就高興得忘記去追那小女孩了,反過來將他抱住:“努爾,你沒事了?”
努爾點了點頭,說沒事了,接著認真地說道:“戰爭會讓人變成畜生,但我們不是,我們是正義之師,所以不能幹這種畜生的行徑。”
努爾說得很堅定執著,我能夠明白他這話語裏麵的力度,看著那小女孩倉皇而逃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將小寶劍給收了起來。
的確,我們是人,不是畜生。
人已走遠,朝著村口那條路往南跑開,我也沒有再關注,而是問起了努爾的身體情況來。他告訴我,說巫毒陰勁已解,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丹田之內有一股濃鬱的氣息盤旋,就好像一口吃了個人參果,有些消化不良,走路都有點兒飄。
我將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努爾一臉詫異,略有些擔心地說道:“這東西眾人爭搶,肯定是十分珍貴的,你把它給我吃了,這樣不好吧?”
我嘿嘿笑,無所謂地說道:“再珍貴能有我的兄弟珍貴?再說了,我不是也吃了麽?放心,法不責眾,而且我們現在是在安南,上麵是不會怪罪我們的。”
兩人一番商議,覺得事已如此,無可奈何,當下應該先確定自己到底在哪裏,然後再伺機潛回祖國去。
畢竟這兒不是我們的國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
我和努爾兩人穿著訓練營出來的綠軍裝,沒有肩章和編號,不過這兩國交戰日久,安南的邊民也能夠從衣著上看出我們的身份來。那小女孩口中所喊的,就已經確定了我們的判斷,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潛回山林裏麵去,倒會安全些。
這邊的山倒也綿延,林深茂密,藏兩個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當下我們便收拾好行裝,然後走出了寄居的小屋子。我倆都是見過些世麵的人,倒也不會顯得太驚慌。努爾想要在這個廢棄的村落裏找一兩件當地人的衣服,結果忙活了好一會兒,別說衣服,連根布條都沒有瞧見。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拉著努爾小心地朝著附近的樹林中撤去。而我們剛剛進了樹林,努爾便拉住我,示意我往回看。
我扭過頭去,瞧見原先跑掉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竟然帶著十幾個人返回了村子。
這些人有男有女,老的老少的少,隻有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男子。他們一半的人佩了槍,有我們的國產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五六式衝鋒槍,也有老掉牙的二戰步槍,還有的人直接拿著砍刀。
他們應該是當地的遊擊隊或者民兵組織,因為安南主力部隊輕武器的火力十分強勁,自從認了老毛子當大哥之後,一水的俄式武器以及繳獲的美式裝備,以前咱們援助給他們的輕武器都已經退到了二線部隊,這使得兩年前的那場戰爭,在局部對抗上我軍一直處於被壓製的劣勢地位。
小女孩引來的遊擊隊在村子裏麵搜尋,我們則在林子裏隱藏著,遠遠地看。一開始我們倒沒有太在意,想著不過是三四線的部隊,再厲害還能到哪兒去?
然而很快我就將這個想法收斂起來了,因為那些遊擊隊竟然順著我們的蹤跡,朝著林子這邊追來。
十幾年的戰爭,教會了這些普通人太多太多的東西。
我和努爾對視一眼,暗自罵了一句,然後轉身朝著林子深處狂奔而去,接著身後便傳來一陣爆豆般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