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猥瑣供奉範英傑

一聲槍響在身後轟然炸開,我一個翻滾避開,卻能夠感覺到那彈頭從我耳邊過去的時候,“唰”的那一聲。

黃岐當年可是江寧分局有名的神槍手,而我又恰好聽見了他與楊小懶私通的秘密,說得嚴重一點,當初江寧分局集雲社白紙扇等人被滅口一案,說不定就是黃岐這個內奸幹的。這可是敗名節、毀一生的大事兒,若是傳出去,他這一輩子可就完了。天大地大,毀人前途最事大,黃岐要明白這一點,必然就會是不死不休的場麵。

倘若隻有黃岐一人,我倒也不害怕,因為槍火雖凶,但我到底還是一個修行中人,扛著子彈頂住頭皮的風險,也能夠拿下這個家夥。關鍵的一點在於,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楊小懶。

身為邪符王女兒的楊小懶到底有多厲害,這一點我最是明白不過。我這才練了一兩年功夫,絕對是比不上她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子的,就算能夠僵持幾下,隻要我被纏住,黃岐那邊立刻就會有子彈射來。我對楊小懶從小就有心理陰影,當即也沒有半分停留,從草地裏一竄出來,立刻就朝著山坡下方狂奔而走。

我要跑到林子裏去,到了那兒,視線被阻擋,黃岐就算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必然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原本想得沒錯,然而就當我衝到下山彎子下麵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坡上的楊小懶朝著林中喊道:“範供奉,不要讓這個人跑了!”

我不確定楊小懶是否認出了我,但是她這一聲喊,我就看到左邊的林子裏出現了一個瘦高的身影,遙遙地看著我。我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便被那個家夥宛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給盯住了,莫名就感覺自己好像一隻進入貓視線中的老鼠。這種恐懼的感覺讓我更是不敢停留,快步飛奔,並且開始大聲地發出信號。

我不敢發出之前與蔣純約定好的鳥叫,生怕她一不小心誤入此間,反而丟了性命,於是隻有急促地叫,相信以我們之間的默契,她會明白的。

不過我這邊一分心,立刻就闖入了敵人的攻擊範圍。雖然我已經深入了叢林,距離也遠,不用擔心黃岐的手槍,但是那個被楊小懶稱為範供奉的高瘦男子已經追了上來,在我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桀桀怪笑道:“小子,你別跑了,省點體力吧,免得一會兒大爺玩你的時候堅持不了多久,浪費大爺的表情。”

這話一說出口,我便感覺到身後這人的邪惡,必然不輸於我以前遇到過的任何凶人。而聽他這名字,所謂供奉,顧名思義,就是一些幫派社團請來的高手,沒事的時候好吃好喝伺候著,有事的時候幫忙出手。比如楊大侉子,他雖然號稱集雲社的首席煉器師,但是另外的名號也就是其中的供奉而已。

能夠混上這名號的家夥,必然不是等閑人物,我心中沒底,沿著下山的道路一陣狂奔,就想著趕緊跑回孟家村去求得援兵來。

然而我越著急,就顯得越亂。當我從一片山棗樹之間穿過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陣風聲,驟發即至,猛然出現在了我的頭頂上。就在這危急時刻,我反應敏捷,下意識地低頭,朝著旁邊滾去,結果在我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我一陣翻滾,接著一個鯉魚打挺直接翻了起來,隻見麵前站著一個留著一臉胡碴、眯眯眼的老頭子。那老頭戲謔地笑著,左右打量了我一番後,饒有興趣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我想你應該叫陳二蛋!”

我一陣驚訝,一邊拔出了懷裏的小寶劍,一邊問道:“你怎麽認識我的?”

這一臉猥瑣的老頭子嘿嘿地笑,指著我的臉說道:“我見過你的畫像。我們社裏麵的首席煉器師和白紙扇,可以說都是栽在你的手裏。據說你是邪符王楊二醜的徒弟,跟鐵齒神算劉,還有最近在江湖上名聲鵲起的一字劍黃晨曲君,關係都十分不錯,對不對?”

我緊緊抓著小寶劍,故作輕鬆地說道:“嘿喲,沒想到我的老底都在你們的眼裏呢。不過一字劍不是叫黃晨曲嗎,何時多了一個君字?搞得像個日本人一樣,真不好聽。”

那老頭咧嘴一笑,嘿嘿說道:“那個家夥就是個殺豬匠出身,總覺得自己出身卑微,古有孟嚐君、信陵君、春申君,所以他也就附庸風雅,擅作主張在自己名字後麵加了一個君字。不過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話說出來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他嘿嘿地笑著,我卻打斷了他:“你是集雲社的人?”

老頭傲然說道:“然也,集雲社供奉堂範英傑,就是在下!”

這老頭說得正式,一身的江湖味道,赫然將先前那猥瑣氣息給掩蓋幹淨。我哪裏有過這般的經曆,頓時就覺得對方很是高大上,不由得模仿起來,拱手說道:“特勤局江陰省局辦事員陳二蛋,這是我的名字!”

瞧見我有模樣學模樣,拱手為禮,範供奉嘴角含笑,盈盈說道:“不錯的小子,倘若你不是這官方的身份,老子都不由生出那愛才之心來了。不過既然是對手,你又得罪了楊姑娘,那麽我就做一回壞人,將你這大有前途的年輕後輩給捏死在騰飛之前吧——這樣想一想,不知道怎麽回事,還有一點兒興奮呢!”

到底是個變態性子,兩句話不到,這老頭兒便露出了本相來,嘴一咧,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縱身一撲,便宛若大鵬展翅,朝著我這邊殺來。

範供奉來勢洶洶,想以泰山傾倒之勢,力求將我給一擊而殺,迅速解決戰鬥。

然而他越是如此瞧不起我,就越將我心中的那股鬥誌給激發了出來。原本連遇到楊小懶和黃岐這些人都要倉皇而逃的我,憑空生出幾分傲氣來,也冷靜下來。麵對飛撲而下的範供奉,我朝後麵滾落一邊,卻見一個碩大的拳頭憑空砸來,我一激靈,拔劍而上,拿那鋒利的劍尖去刺。

那拳頭碩大,堅實若鐵,原本擁有著勢在必得的絕對信心,在即將碰上那劍鋒之時,卻陡然猶豫了一下。

李道子的劍,即便隻是拿來切菜做飯的小劍,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夠忽視的。

範供奉變了招,身形一錯,與我交晃而過,左手似長鞭,不經意地一個攬雀尾,朝著我的背脊拍來。這手法行雲流水,簡直就是一種藝術,顯示出了對方經驗老到的手段。然而就是他剛才的那一停頓,給了我足夠的信心。

是的,他怕了,他對我手中的這把小寶劍產生了恐懼。

那麽他將不再是一個恐怖的邪道高手,而是一個我可以抵擋甚至戰而勝之的敵人。

我陳二蛋生於貧賤又怎麽樣?我是個山裏娃,啥也不懂,那又怎麽樣?我這一輩子命苦如黃連,隨時都有可能嗝屁,那又怎麽樣?

這個世間,有幾人能夠見到傳說中的符王李道子?有幾人能夠跟李道子一同生活三年,一同吃飯、一同拉屎、一同睡覺?有幾人能夠得到李道子的精血?有幾人能夠修得失傳已久的《種魔經注解》?有幾人能夠得到那眾人搶奪的魔簡,傳承千年的《臨仙遣策》?

沒有,除了我陳二蛋之外,沒有一人有此經曆,別人沒有,這個叫範英傑的集雲社供奉也沒有,憑什麽他覺得殺我就如同殺小雞一般?

你大爺的,要幹也是老子幹你好不好?

一點精血燃腹中,萬千魔氣貫胸膛,我便覺得十萬雄心充斥胸膛,一股寒光生於手掌,麵前這氣勢十足的範供奉不再是索魂惡魔,而是一個很尋常的……木頭!

是的,木頭,它就算是再厲害,有多麽強大的力量和敏捷的身手,以及匪夷所思的手段,也不過是一坨老朽的木頭而已。

我怎麽能夠敗在朽木手上?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我從來不知道那意誌的力量竟然這麽強大,以至於當我那一股氣息從胸腹之中燃燒起來的時候,竟然跟宛若高山一般雄奇的範供奉對峙起來,緩慢地站穩了腳跟,不再是那副驚慌失措的弱者模樣。而範供奉也是越戰越驚奇,感覺這一場爭鬥仿佛在與彈簧較勁,敵弱我弱,敵強我強,根本就看不到速戰速決的影子。

又一次的交鋒之後,範供奉朝著後方一躍,看著宛如刺蝟的我,摸了一把額頭上麵的汗水,難以置信地喊道:“等等,你小子這手法可不是正正經經的路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修魔?”

“修魔?”我的眼睛一紅,一股殺氣騰起,生出了一股殺人滅口的心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