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名小魚,斷橋殘血
聽到這水流聲,聞著清新中略帶一絲腥氣的風,我緊張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頭頂燈光照耀,感覺豁然開朗。
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地下暗河,河麵寬約七八米,彎進左側,凹出一塊幾十個平方的和緩區。電筒照過去,波光粼粼,如同天上閃爍的繁星。河兩岸,我們這一邊是怪石林立的狹窄甬道,有的去路被突出的石壁給堵上了,看不出路徑來;而對麵則是一片寬闊的平地,在右方的盡頭,似乎還有朦朧的光線。
我往前走了四五米,發現有個天然的石階,在地下暗河水流湍急處。我用手捧起河水,猛喝了幾口,甘甜清冽,細密綿長,好喝得要死,什麽“農婦山泉”之類的,在那一刻都成了浮雲。
雜毛小道用手搭著涼棚看了一下,說,那個方向,莫不是肥母雞所說的出口?
我有些不確認地點頭附和說,是吧?
雜毛小道問“屁眼通”有沒有將你手上的詛咒給消除?我說沒有,不但沒有,感覺往上升的那壓力在最後的時候重重跌落,現在更加沉重了。雜毛小道笑了,說這次的買賣真不劃算,不但沒有將你身上的詛咒給消除,而且還九死一生,弄得現在這個狼狽樣子,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呢?
我也笑了,說本來就不是很樂意消除,這詛咒之手,好歹也是哥們的一道板斧,調戲女鬼什麽的,最給力了;而且,什麽難題,能夠讓我們這左道組合敗退呢?
雜毛小道哈哈地樂,說也是。
我們兩個在下麵聽著這流水東去,心情舒緩,而上麵的人卻急得要死。我聽到吳剛扯著大嗓門在上麵喊我的名字,由上至下的距離並不遠,隻是陡峭,個別地方垂直九十度,身手稍微次上一星半點,都很難行,這也是我們足足花了五分鍾的原因。我告訴吳剛,下麵有一條地下河,還有很寬的一個通道,說不定能夠順著這河水漂流出去。
上麵沉默了一分多鍾,楊操讓我們幫忙照亮,他們這就下來。
我們等了十來分鍾,上麵的人陸續爬了下來。最後的是吳剛和楊操,他們兩人的臉色有些凝重,仿佛有心事一般。我問怎麽了?楊操說他在“封神榜”那裏安裝了定時炸彈,威力十分巨大,足以摧毀那恐怖的鬼眼,所以我們必須在三個小時內逃出這裏,不然,誰都不知道後果如何。
我沒說什麽,雜毛小道卻從旁邊一把抓住楊操的衣領,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能夠逃出這地下溶洞,那蛟脈疼痛翻滾,腹中絞殺,山石易位,我們的下場,就很有可能會掛?粉身碎骨的掛!
楊操沒有反抗,任雜毛小道揪著他的衣領,苦笑著說,蕭道長,你也看出來了?
雜毛小道冷冷地說道:“龍脈主福,千尺為勢,百尺為形,勢為來龍,若馬之馳,若水之波,欲其大而強,異而專,行而順,此龍翔於大澤大水,黃河長江洞庭之屬,或九天之外,非常人所能見;而蛟脈主凶,形廣如楯,似樓台門第,奇峰陡出,過孤斜曠,此蛟潛藏於九幽之下,勾連地脈陰森,最是詭異莫名,乃萬物凶煞之首……這些東西,我穿開襠褲的時候都已經朗朗上口、了然於胸了。楊操,你可知道,你那所謂的‘封神榜’,正是那蛟脈的明覺所在,毀了它,這片山都要倒了?”
楊操咬著牙,感覺雜毛小道的雙手越發地緊了,苦笑著說:“我知道,但是……這是任務。”
旁邊的賈微抽著匕首湊上來,我跨步攔在了她的前麵,而吳剛、馬海波等人則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們,想勸一勸。僵持了一會兒,雜毛小道突然笑了,放開楊操,轉頭跟我說,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當初沒進去的原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者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楊操人不錯,是個直爽的性子,可是命令下來,總是做些不得已的事情。得,不說了,趕緊逃命要緊。
望著空中浮現身形的朵朵,楊操一頭的冷汗,擦了擦額頭,不斷說理解萬歲,理解萬歲。
一番爭論結束,大家看著光亮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暗河水,心中都舒緩下來。在大廳裏的時候,大家都節省著用水,渴得厲害,此刻紛紛湧到了凹進來的水窪子,飲著這甘甜的地下水,大呼痛快。那水窪子裏有一種小魚在四處遊**,它隻有春葉嫩芽一般大,黑背梭形,頭大而尾小,見到人過來,便紛紛圍簇上來,如同土耳其星子魚一般,追啄著人們的手指。
這水冰涼清澈,有一種冷冷的寒意,撲在臉上,讓人精神一振。
離開了那個詭異的大廳,被兩個人抬下來的羅福安精神好了一些,也清醒了,轉頭四顧,問他到底怎麽了?怎麽被捆起來了?
馬海波和吳剛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把他放開,隻是安慰他,不要亂動。羅福安哭喪著臉,讓人給他喝一口水,他渴死了。我把他攙扶到了水窪旁邊,然後用手捧著水來喂他。巧得很,正好有一條遊動的小魚被撈起,在我手中遊弋。羅福安兩眼冒光,俯頭下來要喝,我說等等,我把魚挑開去……話還沒說完,他就一口將我手中的河水喝光,連那條魚,都被他咬在嘴裏,美滋滋地咀嚼著。
我看到那條小魚在他的口腔中被嚼爛,然後有一絲血痕流出嘴角。
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嘴角仿佛在抽搐地笑著,開心極了。
他滿懷期待地問我還有沒?再給他抓一點兒魚來吃,實在是太鮮美了,他這輩子都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魚兒。我很奇怪,這魚苗一般的玩意兒,有這般好吃嗎?我將手放回水裏,那些小魚立刻就圍了上來,輕輕地啄食著我的皮膚,癢癢的,有一種很奇怪的觸感。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多人都把手放在水裏,逗弄著水中的魚,馬海波還問羅福安,說老羅,這魚真的好吃?羅福安連連點頭,說是啊,比上次去省城吃的那日本料理,好吃一萬倍。馬海波有些想吃,我弄了點水潑他,說吃個屁啊,水喝飽了就趕緊跑路,沒聽說我們隻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了嗎?
那個戰士小周之前被我弄暈,倒也不介懷,嘻嘻笑,掬了一把水,裏麵有四五條小魚,將它們送到羅福安的嘴邊來,說,羅哥,給你吃,一會兒別發瘋就是,你這體重咱們扛著可真吃不消啊。
剛才就是小周和馬海波合力把羅福安給弄下來的。
羅福安一口吃掉,嘴巴裏麵血肉模糊,他把這血當作瓊漿玉液,用肥厚的舌頭舔舐嘴唇,說還要。
我們麵前這一段河因為有一個水窪子,所以水流平緩,不過最深的地方,目測也有兩三米,並不好過。就在休息的片刻,吳剛和楊操已經探好了路,說地下河的上遊十幾米處,有一個天然的石拱橋,如同栗平的天生橋一樣,石灰石結構,正好橫跨這條地下河,有一道坎子,不過才一米六,很好攀爬上去。我們便沒有再管羅福安的請求,小周把兩百來斤的羅福安背起來,由馬海波在旁邊照看,一起朝著上遊走去。
小周這個戰士雖然年輕,脾氣也有些暴躁,但卻有一把好力氣。
河流兩岸的地下濕滑,長有墨綠色苔蘚,也有些不知名的小蟲子在鬼鬼祟祟地逃竄。我們小心翼翼地貼牆而走,沒走幾米,雜毛小道便將羅福安給接了過來,由他背著——小周背著憋紅了脖子,而他卻舉重若輕,如拈鴻毛。很快我們就來到了那個石橋旁邊,為首的賈微身輕如燕,腳尖在那岩柱上輕點,很快就上去了,然後接過她的小黑,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對麵,說很安全,讓我們過去。
其他人陸續爬上去,通過這半米寬的天生拱橋,到了對麵。
我爬上去,從雜毛小道手中接過了羅福安,小心翼翼地拉著他,走過這個石橋。他苦笑,說你們綁著我,手張不開,身體連個平衡都不能保持。我現在清醒得很,還不趕緊給我解開繩子?我搖搖頭,說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又發瘋啊。說完拉著他緩緩地走過這根平衡木一樣的石橋,雜毛小道也翻身上來。
這石橋高出水麵四米多,長有十幾米,呈弓形,兩邊矮,中間高。楊操隻捆住了羅福安的身子,腿腳並沒有限製,我們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朝對麵走去——若隻是我一個人,一個箭步過去便是,可惜有羅福安這個大胖子,所以我還需不斷回頭照看,雜毛小道便在後麵隨時搭把手。
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對岸,等待我們過去。
然而當我走到橋那邊的時候,水裏麵突然激射出巨大的水花,有一種雷鳴般的聲音從水下傳出來,接著我感到有巨力重重地敲打在那橋體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橋體一陣搖晃,腳下一空,身體失去了平衡。
下一刻,有無盡的、冰冷的水,將我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