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足
溶洞的開口有些狹窄,僅僅能容一人前行,往裏走了幾米,才寬闊一些。
或許是由於經過了大半天的煙熏火燎,裏麵有一股嗆人的濃濃煙味,而與這些氣味一起的,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臭味。我在前麵帶路,頭頂著塑料礦工帽,明亮的燈光朝著前麵探去。並不是人人都如同我一般灑脫自然,不怕毒蟲,所以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穿著厚重的防化服跟在後麵。雜毛小道也是如此,這廝穿上之後,感覺氣悶得很,又將帽子脫了下來,跟著我緩緩前行。
虎皮貓大人懶得出奇,找到了馬海波,在他頭頂上盤踞下來,然後安靜地打盹。
虧得它還要在行進中,保持平衡。
走進洞裏,為了安全,我也顧不得胡文飛他們會不會發現朵朵,直接將這小丫頭喚出來,幫我在前麵探路。與我相比,朵朵的預知能力更加強大,也更能夠發現和預警危險。當然,大家誰都不是傻子,即使朵朵隱匿了身形,胡文飛、楊操等人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我回過頭,看見這幾個人的眼睛往一邊飄忽而去。
戴著防護帽,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是我似乎還是感受到了一絲質疑和不屑的目光。
我扭過頭,大步朝前走。
那目光我能夠猜到是來自那個叫賈微的中年婦女。既然把我忽悠做了最危險的帶路黨,還這般地鄙視我,讓我心頭好是一陣不爽。走了幾十米路,溶洞子裏的氣味方才好了一些,此時地上出現了許多拳頭大的黑東西。我用頭頂的燈看過去,隻見肌骨柔韌、毛茸茸的,都是些死去的蝙蝠。
這些應該是被吳臨一這個苗家老頭熏死的,我順著道路往前走,發現地上死了不下四十隻。
在我的印象裏,那個刻有壁畫的大廳中,仿佛聚集著很多這種小動物,而且還是吸血的,如今死了,倒也讓人心中好受一些——生死關頭,誰也不會去想蝙蝠無辜之類的事情。我接著走,到了第一個分岔路口的時候,我發現地上密密麻麻地鋪了一層爬蟲,而且有的還翻滾轉動著。隔得有差不多七八米,我用頭頂的探照燈照過去,看到些活著的,不斷地發出哧哧的叫聲,是如同壁虎一般的東西,頭似蛤蟆,眼大而突出,頸部短而粗,皮膚粗糙,全身密生粒狀細鱗。
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這類爬行動物,我就會想到白堊紀時代的恐龍。
我停住了腳步,後麵的人就跟了上來,有人問怎麽了?我扭過頭去,卻是特勤局的楊操。他也已經將頭上的防護罩取了下來,腦門上全是汗水。我努努嘴,他走到前麵,嘶了一口氣,說紅瘰疣螈?這下子造孽了,這些可都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結果都被我們給悶死了,這麽多……我說怎麽辦?這些東西有毒嗎?
他點點頭,說有。
我指著左邊的道口說,要從這裏過去,這一層死的活的疣螈擋了道,你說怎麽辦?旁邊擠進來一個人,站在前麵,脫下防護罩,吹了一聲口哨,一個黑影子從後麵溜了上來。是賈微。她照樣蹲下來,跟這個奇怪的小動物“法式濕吻”,然後摸著它的頭吩咐了一會兒,變種食蟻獸小黑立刻衝到前麵去,一陣驅趕,硬生生地給我們蹚出一條路來。
見到這些奇怪出現的紅瘰疣螈,吳剛走上來拍了拍幾個摘了頭罩的人,勸說道,這裏十分危險,最好還是戴著防護頭罩前行吧。雜毛小道倒是聽勸,或者說是怕死,反正是毫不猶豫地就戴了起來,反而是兩位特勤局的人,聳了聳肩膀笑,說陸左都不用,我們也不怕的。
我們接著往前走,雖然小黑給我們掃出了一條道路,但是並不完全,所以即使我小心翼翼地找空地走,仍然免不了踩到紅瘰疣螈的屍體上。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滑膩膩的,一腳上去還能感覺到屍體的炸裂聲,有漿汁流出來,讓人的心裏麵咯噔一下,十分不舒服。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程,不斷地看到各種各樣的蟲子、毒物屍體橫在通道裏,有斑蝥、穴居狼蛛、赤馬陸、千足蜈蚣……許許多多,不一而足。
看得出來,那個同仁蠱師吳臨一幫我們省了不少事。要不然,這密密麻麻的毒蟲陣,可夠我們這些人喝一壺的了。
望著地上這些爬蟲,我們都不由得感歎:磨刀不誤砍柴工,昨天消耗的時間當真是劃得來啊。
踩著各色毒蟲的屍體,我們安靜地走著,隻聽到鞋底和硬殼蟲子的碾壓聲響,讓人心中不自在。看到這些東西,賈微的臉色白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將頭罩戴起。在這種幽暗的環境裏行路,其實對於個人心理,是一個極大的挑戰。我聽到有好多人沉重的呼吸,不穩,除了三個警察之外,許多戰士也是有些心慌。
畢竟不是野戰部隊,這些武警的戰鬥力和心理都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當然,沒有經過戰火熏陶的和平時期,軍隊的戰鬥力也就這樣吧。
我循著記憶中的路,一直往左走。轉了兩個岔口,突然對這裏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一點記憶都沒有。
朝前猛走了一段路程,我發現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不可能吧,又迷路了?
看到我瘋子一般跑來跑去,胡文飛攔住了我,說怎麽回事?
我有些茫然,看到吳剛走了上來,問他說你還記得這裏嗎?我們以前來過這個地方嗎?我指著前麵不遠處開闊地的石筍問他。吳剛回想了一下,猶豫地說,來過吧?我聽到了他的含糊,然後把隊伍中間的劉警官叫出來,問他還記得嗎?這個微胖的警察說有的,我們是到過這裏,再往前走一段路,我們應該就能夠到那個大廳了。
我轉過身來,看向麵前這一群打扮一模一樣的人,試圖找出一個曾經一起進洞的。
終於,有一個戰士將防護頭罩解開,一字一句地跟我說:“這裏,好像是上次迷路的時候,我們路過的地方。去的路上,沒有!”
我打量這個戰士,似乎有些印象,他叫小陳,大號陳子峰還是陳什麽,就是他當初想把在洞子裏死去又詐屍的胡油然背回去,所以我的印象比較深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的心中卻有一些空****的。當初之所以能走出這個迷宮,是全憑朵朵對陰陽二氣的把握,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出洞口。而這一次,我們的目標卻是那個曾經到過的壁畫大廳。
這山洞是個僵死的地方,建築格局是成千上萬年的地理運動所形成的,不可能說變就變。然而當我一直往左,想著過了三個路口,便能夠找到那個大廳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我們迷路了。我立刻跟胡文飛、楊操和吳剛等人說起了我的判斷,並且想叫人返回一截路,看看我們路上做的記號,是不是也被抹除了。
賈微有些不確定,說你真的迷路了?
我點頭說是的。
賈微略帶責怪的語氣,說你怎麽會這麽糊塗,自己去過一個地方,竟然連路都忘了!這麽重大的事情,你居然會忘記?
她嘮嘮叨叨地表達著不滿,走在我們前麵的楊操突然出聲,讓我們到這根石筍後麵來看看。我們不解,走過去一瞧,嚇了一大跳:隻見在這陰影之中,趺坐著一個矮小的身影,滿麵皺紋褶子,呈黑色,如同一個老人,毛是黃綠色,眼睛亮晶晶的。
它戴著鳥窩鍋盔一樣的草帽,正是一個矮騾子。
在它的旁邊,食蟻獸小黑正在小心地嗅著這個溶洞的主人,而朵朵,則坐在我的肩頭,眯著眼睛看它。和未晉級的肥蟲子不同,朵朵原本就不怕矮騾子,更何況這是一具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屍體。楊操蹲下來,翻開了矮騾子的嘴巴和鼻孔,然後回頭說道:“這個家夥並不是昨天死的,應該不是中了老吳的毒,而是……”他翻到了矮騾子的肚皮,上麵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死於內訌!”
看這道傷口,似乎是那個人腳獾幹的好事。
這兩者,不是一丘之貉嗎?
正懷疑著,突然聽到隊伍的後端一陣騷亂,吳剛大聲問怎麽回事?有人回答說那邊有一個黑影子在我們的來路徘徊,要不要開槍?我豁然站起身,回頭望去,光線的盡頭,果然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隻看身高,就知道是矮騾子。
經曆了兩次死人事件,我心中的憤怒攀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猛然掏出了懷裏的震鏡,朝著那個黑影子追去:“抓活的!”
那狗東西似乎在塗抹我們在牆上做的印記,一開始被電筒照住還沒有動,當我一開始衝刺,它便受驚一般往後跑開。我輕身簡囊,一下子就追出幾十米,轉過一道彎曲的道口,還沒反應過來,一腳踏空。我大叫一聲苦也,嗖的一下就往下跌去。
所幸坑不算高,四五米,我順勢一滾,倒也沒有受傷。
然而趴在地上的我,手上竟然摸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