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賭石交易會

我望著這個帶著淺淺笑容的少年,一年不見,他似乎長高了一些,臉也變得消瘦,說著普通話,有著日本人特有的古怪發音,而且這態度,禮貌得仿佛我們真就是老友,而不是曾經的仇人——這便是某些自詡有修養的人的特點,在拔刀的前一秒,還麵帶微笑。

強忍著給這個家夥下蠱的衝動,我淡淡地笑,說想不到你也會在緬甸,身邊怎麽沒有保鏢?要是又被人胖揍一頓,那可不好。

加藤原二並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雪瑞的身上,稍微看了兩秒鍾,然後才回答道:“我想你們出現在這裏,應該不是來旅遊,而是為了參加明天的玉石交易會吧?不過,我很奇怪,段天德怎麽會插手這種事情?”

我愣了一下,“段天德”這三個字在我腦海裏過了幾圈,這才反應過來是江城的那個地頭蛇段叔。雜毛小道曾經在他手下效過力,混了幾個月免費夜總會的浪**生活。後來巴頌出現,段叔為了彼岸花妖果對雜毛小道下了手。之後的結果是,巴頌身死,而段叔則通過雜毛小道大師兄的調節,與我們和解了。

自此,我們與那個段叔再無聯係,也不知道當初下的詛咒是否靈驗了沒有。

加藤原二很久沒有見到我們,所以仍然以為我們還在段叔手下混事。

雜毛小道在旁邊說話:“小兔爺,好久沒見了,依然是這麽酷。隻是不知道你的姐姐,現在好了一點兒沒有?”他這話一說完,掛在加藤原二嘴角那道淺淺的微笑立刻凍結住了,眼神似刀,直直地戳在雜毛小道的臉上,這個少年冷冷地說道:“托二位的福,家姐到現在還沒有蘇醒過來。我之前就一直懷疑是你們兩個偷了龍血還魂草,現在更加確定了。哼,虧我當初還以為你隻是一個小角色呢!真是瞎了眼。”

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完全沒有懊悔之意,淡淡的。

我輕輕咳嗽一聲,說小老弟,你搞搞清楚,我們真的不懂得你所說的龍血還魂草,是什麽東西。你姐姐至今沒有蘇醒,是你們自家的關係,跟我們也沒有半毛錢關係。年紀輕輕哪來這麽多仇怨?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懂嗎?

日本小子沒說話了,眼睛裏閃耀著碎玻璃渣子一般的光芒,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指著我和雜毛小道說你們注意了,這次在緬甸遇到你們,如果再壞了我的事,不要怪我不客氣。他朝著人群中走去,而他後麵,則出現了幾個臉色嚴肅的黑衣男子,後腰鼓鼓囊囊,緊緊跟隨而去。

雜毛小道在我旁邊歎氣,說早知道此行肯定是一波三折,但是看到這小子,更有不祥的預感。

雪瑞皺著眉頭,說她不喜歡這娘炮,虛偽到了極點。

不過她還是提醒了我們,說這個矮個子身體裏麵好像孕育著很強大的力量,形式和陸左哥的肥蟲蟲很像。

她跟我們回憶說:“我雖然很少聽師父說起以前的往事,但是有一個東西是他特意提起過的,這個東西就是日本的陰陽師。陰陽師本來起源於中國,但是混合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後,與當地文化結合,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而推古皇朝的聖德太子製定‘冠位十二階’,建立的‘陰陽寮’(等同我國欽天監),兼備了占卜、祭祀、天文、曆法等等應用,上至國運皇命,下至庶民之事,都可司職。而這寮中之人,便是最早的職業陰陽師。

日軍侵華期間,不但流入了許多浪人劍客,還有這些陰陽師也隨軍而來,超度戰爭中無辜死亡的無數冤魂。這些人,有厲害的甚至能夠將遊**的亡魂、靈界的生物召喚附身,擁有特別的力量。我師父說他很多師兄弟都是和這些陰陽師交手死去的。這個娘娘腔,依照師父的描述,給我的感覺應該也是一個陰陽師。”

小叔在一旁點頭,說對,日本的陰陽師確實很厲害,他們會用一種叫做“式神”的手法,強化自身,詛咒、謀害別人。日本在某一程度上,將這些文化和知識保護得很好,所以他們的整體力量並不遜於中國。雖然這些東西經過動漫、電影的無數改變有些誇張,但是有的東西,還是真實的。他便曾經和一個日本陰陽師交過手,在唐古拉山口的某個地方,要不是同行有高人,差點兒著了道。

許鳴跟我們說,剛剛那個家夥應該是緬甸邀請來自日本的客商,看來明天的交易會熱鬧了。

因為有不認識的翻譯在場,我們便沒有再說什麽,打的返回了酒店。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小叔,這兩輛車子比我們所有人的年紀,都大。

雜毛小道找空跟我說,日本小子雖然沒有說明,但是這次恐怕又要跟我們撞上了。他剛剛找那個叫做郭佳賓的經理問詢過了,交易會場有軍隊駐守,消息封鎖,戒備森嚴,基本沒有人能夠進入。而那塊石頭將於第二日暗盤競價,到時候想要去偷,隻怕都來不及了,隻有從拍賣到手的人那裏想辦法了。

我點頭說確實隻有如此了,然後又看著旁邊的肥母雞問,人進不去,難道鳥兒都不能進去?要不然有勞虎皮貓大人跑一趟,幫我們先鑒定一番?

虎皮貓大人扭過身去,用屁股對著我們,大罵一聲小毒物你個地主老財,想讓大人我去做炮灰?懶得理你!它撲棱著翅膀,窩在了床頭櫃的地方,找好姿勢,便閉上眼睛,睡起覺來。雜毛小道在旁邊也笑,說那會場定然有高手鎮場,虎皮貓大人隻身前往,確實是有些危險,說不定就給人紅燒清蒸了。

虎皮貓大人猶自還在說著夢話,罵:“你們這些個傻瓜們!”

早上的時候,秦立過來叫我們起床,然後去參加清晨的交易會。

交易會會場在離酒店不遠的地方,我們乘大巴而往,很快就到了地方。來的路上,我們看到旁邊有一個綠色的軍營,瘦不拉嘰的士兵精神萎靡地站崗。下了車,才發現雖說是小型交易會,但是來的人其實蠻多的,不斷有車子匯集而來。門口有持槍站崗的軍人,這些人倒是精神抖擻了一些,持著槍昂著頭,軍服整潔,顯然是緬軍的精銳——不過依然又矮又瘦。

顯然,作為出口創匯的一個重要支柱,保駕護航的級別也要高一些。

李家湖的麵子大,人緣也廣,一下車就不斷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寒暄,然後攀談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顧老板也作過玉石攬客的生意,自然也有一些熟識的朋友,秦立跟在後麵,臉上容光煥發。我們這一行裏麵除了我們幾個,李家湖還帶了三個保鏢、兩個私人秘書和一個首席專家以及本地貿易公司人員等隨從,走下來時,鬧哄哄。我和雜毛小道、小叔走在後麵,而雪瑞則由一個女保鏢小心跟隨著。

走進會場,隻見裏麵已經熙熙攘攘,黃種人、白種人,操著各式語言在交頭接耳。

跟國內一樣,交易會的開始總是要搞一個儀式的,輪番上來幾個穿得人模人樣的家夥講話,有致歡迎辭的,有講解交易規則的,或者其他。我們既聽不懂,也不關心,隻是努力搜尋這裏麵潛藏的厲害人物。過了一會兒,雜毛小道用左手手肘捅了捅我,使眼色給我看。我依著他給的方向看去,隻見在台下的角落裏,盤腿坐著一個皮膚枯黃的中年男子,黑瘦,雙手十分長,有些怪異,頭發很短,如同僧人。而在他前麵,有好幾個穿著黑衣的年輕人,遮擋著他。

我隻看了一眼,他便轉過頭來,視線與我對上,裏麵有一種詭異的血紅和寒冷。

是個高手,這個黑瘦男子莫非就是許鳴口中的那個練就了飛頭降三級的家夥?

我又回頭去找許鳴,發現這個家夥已然不見了影蹤。

儀式結束,我們直接出了交易廳,來到了外麵展示原石的會場。

這會場是由一大片藍鋼棚子組成的,就像家裏麵的大型農貿市場一樣,每一個展位都有標號,基本上是統一的,不過也有好幾噸的原石在。前來參加交易會的各地客商便在各個展位前駐足停留、討論,將號碼和自己心中的暗標價格記下,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這裏曾經是一個最狂熱的賭場,有人在這裏一夜暴富,也有人在這裏傾家**產,所有的結果,都在切石的地方,一刀決定生死。

什麽是賭石?未經過加工的翡翠原石稱為“毛料”,也叫做石頭,它的外皮裹著或薄或厚的原始石皮,無法知道其內的好壞,須切割後方能知道質量,賭石商人把這毛料買來,將這石頭解開,斷定成色、質地和水種,然後轉賣出去,這便是賭石。

這玩意兒,利潤大、風險大,與賭石交易相比,股票、地產等均因溫情而相形見絀。

我看著這些與尋常的石頭疙瘩基本沒有什麽區別的玉石原礦,實在想不通這裏麵到底蘊含著什麽。

我問雜毛小道,你不是會望氣之術嗎?看一看,裏麵是不是有玉,要是有,買下來,咱們豈不是發大財了?雜毛小道用看鄉下小子的眼神盯了我一會兒,然後問:“小毒物,你聽過和氏璧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