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若有來生,你我為友,今世……

漫天的火海肆虐過後,天地之間都是一片灰燼,身處於火場中的我,後麵能有什麽東西呢?有什麽東西,是我的炁場和意識所不能捕捉得到的呢?除了彌勒!

但在我與冥河鬼母的戰鬥結束之前,彌勒這個龜孫子怎麽可能會露麵?在冥河鬼母喊出這話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對方定然是又有了打算,甚至知道她極有可能是不甘心麵對此刻的困境,想要通過奇襲的方法來行事。

即便如此,我還是將頭轉了過去。我就等著看看冥河老母的葫蘆裏麵,到底賣著什麽藥。

果然,就在我轉過去的一瞬間,一粒讓人心悸的勁氣,陡然朝我的心窩處飛來。那速度比閃電還要快上幾分,讓人反應不過來。

我長期在戰場生死邊緣養成的本能,還有幾乎擁有自我意識的飲血寒光劍救了我。長劍倏然彈起,將這勁氣擋住。

我目光轉移,瞧見這一招居然是血神子。一滴鮮血,凝練出冥河鬼母的模樣,持劍而來,與那飲血寒光劍的劍尖轟然相撞在了一起。

這便是血神子,提取鮮血精華而凝結出來的身外化身,據說冥河老祖的本體擁有四億八千萬血神子分身,充斥著整個冥河血海。而這冥河鬼母作為修羅一脈,如此的手段,必然也是厲害至極。

若是旁人,血神子或許還能掀起滔天大浪,然而此刻與飲血寒光劍交擊,卻被泯滅於無形中。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魔劍的性質,那就是吸血。

飲血寒光劍的劍身並非光滑平順,內中其實有著無數肉眼不見的細碎孔隙,裏麵的構造複雜至極,能夠攝取無數鮮血。這玩意兒對血神子來說,無疑是天敵。

冥河鬼母對這一招偷襲寄托著十二分的期望,當她瞧見自己的血神子被我不動聲色地破去,整個人頓時萎靡起來,扭身朝遠處的山崖狂奔而走。

她離去的時候,刻意地在腳下用勁,那飽經我和冥河鬼母折磨的山體在她的勁氣注入下。一片鬆散,不斷有石塊轟然滑落,朝著山下跌落而去。

洛峰山不知不覺之間,已然倒塌了大半。

我望著冥河鬼母飛速掠去的身影並沒趁勝追擊。

這女人,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敵人。拿下了她,那又如何?

我沒有動手,而是平靜地直視前方,然後伸出長劍,氣機鎖定在了某一處的空隙,平靜地說道:“出來吧,彌勒,你若想要逃脫,找那女人的晦氣,就先過我這一關。”

之所以肯定彌勒藏在那個地方,是因為剛才的那一聲輕歎。彌勒在我快要死的時候歎了一口氣,卻不知道我已然將方位記了下來。

盡管我對那破碎的空間並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倘若是想要追逐冥河鬼母離開,他就不得不現身。否則就隻能空間碎片裏麵待著,一直等到碎片被世界所融化。

被我的氣機鎖定,沒一會兒,虛空之中踏出一個人來。白衣光頭,正是彌勒。

與我麵對的時候,他將臉上猙獰的青銅麵具取了下來,眯著眼睛盯了我一陣,搖頭歎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本以為冥河鬼母能與你拚得兩敗俱傷,沒想到你不但將她輕鬆拿下,而且竟沒有乘勝追擊。你不但修為增強了許多,就連腦子,都變得厲害了。”

從敵人的口中聽到這讚譽,我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沉默了一下,我方才說道:“冥河鬼母對我來說,不過是疥癬之疾,而你,方才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敵人。這一點,我可從來都記得的。”

彌勒愣了一下,臉色古怪地說道:“是麽?我一直以為我們兩人,應該是惺惺相惜才對。”

我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我們的確是有過惺惺相惜的時候,不過所有的一切,經過黃河口一役,就不再相同了。”

想起那一場壯懷激烈的戰鬥,彌勒也不由得長歎了一聲道:“是啊,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黃河口一役,三張死亡,努爾和張大明白失蹤,重傷無數。老一屆特勤一組幾乎全軍覆滅,而彌勒不但損失了風魔等得力幹將,而且連自己的小師妹也死了。

小觀音,那一個冰清玉潔、凡塵謫仙般的小姑娘,最終在彌勒的野心麵前,用自己的性命作了最後的死諫。隻可惜彌勒並沒有幡然悔悟,而是堅定了自己的道路。

從那以後,他就走上了不歸路,而我與他,則成為了世間生死相對的人。

望了我好一會兒,彌勒突然開口說道:“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我們晚一些時間進行生死決戰,你看如何?”

我望著這個男子,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已經變成了大叔,而他還是青蔥少年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這個男人,倘若有來生,我願意與他作人生的三兩知己,酒肉兄弟。

而這一世,我與他唯二的結局,要麽就是他死於我的手中,要麽就是我被他殺死,沒有第三種選擇。所謂宿命,那就是命中注定。

我緩緩地將飲血寒光劍舉起,收鞘,然後淡然說道:“出手吧,這是你我之間的宿命,你我最好都不要逃避。”

彌勒左右一看,微笑著說道:“我若要走,你攔不住我。”

我也同樣笑了,嘴角一挑道:“你盡管可以試一試,不過若我是你,便不會做這般的蠢事。”

彌勒聽完我的話,到底沒有轉身離開。高手之間的戰鬥,說簡單很簡單,說複雜,其實還是有著許多微妙的因素存在的,不但關係到雙方的修為、法器、法門和心法,以及天時、地利、人和、運氣,還與一件事情息息相關。

那就是意誌,這東西說起來很虛,卻又是實打實的,說得簡單一點,也可以理解為士氣,也就是必勝的信心。

一個人,隻要擁有最為執著和強烈的戰鬥欲望,方才能夠傾盡自己的所有,來獲得勝利。相反的,倘若一交手,就隻為了逃離,必然就陷入最為危險的困境中。

這玩意兒在雙方水平相差甚遠的時候,或許並非那般明顯,但若是實力相近的時候,就變得至關重要了。

彌勒此番若是要逃,在沒有任何牽製的情況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我一路追逐,信心喪失,最後落敗,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隻有對現場擁有最清晰掌控力的人,方才能夠勘透這裏麵的微妙關係。彌勒自覺一眼看穿未來,自然能夠把握得當,但我也能夠明了這裏麵的變化,他多少還是有一些驚訝。

沉默了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道:“當初真的不應該讓你先進入那五彩補天石中,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幕。我不用費盡心思將靜念師太逼得入魔,你也不會有這般的底氣站在我的麵前,說出這樣的話。”

聽到彌勒的反思,我不由得笑了:“你若是先進入其中,或許連那半分五彩補天石都不一定能夠得到。”

彌勒聽到之後,突然笑了,點頭說道:“正是!正如你所說,我未必能夠突破幻境,得到五彩補天石。如此說來,不管我如何籌謀,世間終究還是沿著它強大的慣性行事。盡人事,聽天命,而結果,則與你我都無關啊……”

這話說得,莫名有著幾分惆悵和英雄末路的味道。我聽完之後,也感覺出了幾分的輕視。

我如此鄭重其事地把他當做值得尊敬的對手,然而在他的心中,我卻不過是通往坦途的一點兒障礙而已。對他來說,老天方才是他真正要挑戰的對手。

這個人究竟得有多狂妄,方才會選擇與老天為敵?

我滿心的震撼,不過一股受到蔑視的憤怒也在胸腔之中澎湃了起來。是,你彌勒可以好高騖遠,可以不將我放在眼裏,這都沒有關係!你到底怎麽想都沒有關係,因為我會讓你知道,輕視我的下場到底是什麽。

你彌勒是天才,戴著光環降臨凡塵俗世,而我陳誌程呢,自出身起,肩上就背負著十八劫。我是個早就應該死去的男人,而如今卻堅強地站在了你的麵前。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即便是老天如此憎惡我,那都沒有關係,今天老子就要以德報怨,拯救這個世界一回。

來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