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強者以德服人

在對方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有所察覺,而這勁風撲麵的時候,我隻是稍微地往旁邊側移,便躲過了對手的攻擊。一把泛著綠色鏽跡的青銅刺,從我的左臉倏然劃過。

我剛避開對方的攻擊,那人卻不停歇,再一次將這把承載著濃鬱黑水之力的青銅刺,朝著我的脖間刺來。這手段很犀利,一上來就要人命。

我躲了兩次,對方一直咄咄逼人,讓我生出幾分怒氣,身子一動,左手翻轉,陡然就搭上了對方把持凶器的右手手腕處,食指和拇指並攏,用力一捏,本以為對方會手掌酸軟,將凶器跌落,卻沒想到那人大叫一聲:“好一招小擒拿手,老大,小玖,你們快走!”

這話說著,他卻是強拚一口氣,將那青銅刺陡然一轉,朝著我的手腕割來。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跟那人打了照麵,是一個腦袋光溜溜的老頭子,立刻知曉此人就是我一直在找尋的浪裏白條小張順朱貴。

這人果然是名不虛傳,不但勁氣綿長,人老彌堅,而且這近身擒拿和搏鬥的手段,也是我見過的人裏麵,算得上一流的對手,想來這個跟他常年在水下修行的生活有關。說起來,這人若是單憑修為,或許隻是差我茅山的水蠆長老徐修眉幾分而已。難怪當地部門給我介紹舟山豪門的時候,特地將此人單獨拎出來講。

對方雖然是成名宿老,但這地方不是水下,而我也與尋常的修行者不同,當下也是與他在小小的院子裏一陣騰挪。雙方激鬥幾個回合之後,我一直引而不發的風眼陡然用力,將他的身子晃得一陣踉蹌,緊接著就將這水下豪雄直接按倒在房門之前。

而這個時候,重病臥床的朱老大正牽著朱貴的孫女小玖,慌裏慌張地從房門裏出來。朱老大因為病情的緣故,精神耗盡,此刻能夠站起來,都是靠著朱小玖的支撐。瞧見自家老頭被我按倒在地,一個踉蹌,直接晃倒在地。

反而是那個叫做朱小玖的小丫頭,衝到了我的麵前來,小拳頭不斷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哭喊道:“你這個壞人,放開我爺爺……”

朱貴一生縱橫四海,結果三兩下就被我放倒,瞧見自家孫女不自量力地過來惹這神秘凶煞,慌忙喊道:“小玖,小玖,你快走,別管我!”

他越是慌張,那朱小玖越是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哭啼啼,淚水滾滾而落。

這小丫頭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雖然生於漁家,不過皮膚倒不像她長輩那般粗糲,粉雕玉琢尤為可愛。我被捶得苦笑不得,又瞧見朱貴眼中的關切之意,不由得歎氣道:“朱貴,你既然這般關愛自家孫女,又何必把她往火坑裏推呢?”

朱貴原本還拚命掙紮,結果聽了我這話,渾身一震,露出驚詫無比的表情,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沒有理會旁邊流鼻涕的朱小玖,沉聲說道:“要想保住他們性命,就不要驚動別人。”

在家人安危的脅迫下,朱貴停止了掙紮,甚至哄住了哭哭啼啼的朱小玖,之後被我押進了屋子裏,而摔倒在地的朱老大也被我扶到了**歇息。

我繳了對方的青銅刺,扔在一邊,然後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不是慈航別院的人?”

我並沒有隱瞞口音,朱貴指著我說道:“氣味,慈航別院的師太,身上通常都有一股長久渲染的檀香之氣。而你的身上,卻什麽味道都沒有。”

我聽了不由一陣苦笑,這家夥當真是人老成精,居然能夠從這麽一點兒細致入微的差別來斷定敵我,毫不猶豫地動手殺人。不過我也能夠從這裏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家人,還是十分在意的。

既然被識破,我也不再遮掩,將臉上那憋悶的人皮麵具一把扯下,露出本來麵目。

瞧見尼姑變大叔,那在旁邊一直抽噎不已的朱小玖頓時停住了哭泣,而朱貴凝視我好一會兒,這才拱手問道:“恕朱貴孤陋寡聞,不知道閣下到底是哪家高手?”

我慢條斯理地將人皮麵具收入八寶囊中,不理會朱貴震撼莫名的模樣,說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我找你,跟你也沒有仇怨,隻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朱貴眉頭一皺,對我說道:“落千塵?”

他的反應倒也不差,我點頭說道:“對,就是他,慈航別院把你誆過來,無外乎承諾他能夠治好你大兒子的重病。我想,依你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應該是見過那個家夥吧?”

朱貴點頭說道:“見過。”

我下意識地摸著鼻子說道:“人在哪兒?”

朱貴搖頭說道:“不知。”

我揚起了眉頭,冷然笑道:“朱貴,我既然能夠闖進慈航別院的山門中,又將你擒下,就有把握將你和你的家人弄死,悄然離去。所以你不要覺得我表現和善,就可以隨意糊弄。”

朱貴咬著嘴唇,沒有回答,似乎想用沉默來對抗我的威脅。

瞧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我不得不拋出另外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情,你的二兒子,你孫女朱小柒,以及朱家幾十口人,都在我的手裏。是生是死,一念之間!”

聽到我的話,朱貴陡然站了起來,怒聲吼道:“你有本事現在把我殺了,何必多說?”

他這般剛烈,卻沒有再動手,顯然是認清楚了我與他之間的差距。他被這麽激,還是沒有選擇反抗,我突然笑了,平靜地說道:“小張順朱貴,果然和當年的梁山好漢一般性情,我喜歡。”

朱貴瞧見我的反應,不由得疑惑,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陳誌程!”

“什麽?”朱貴大驚失色地喊道:“黑手雙城陳老魔……啊,怎麽是你?”

我瞧著他驚詫的表情,一陣苦笑,不知道他到底是聽了我的哪段江湖傳聞,竟然會是這般的表現。也不多理會,跟他解釋道:“舟山海域驚現水獸,周圍民眾惶恐不安,我下麵的兄弟受指派前來舟山,卻沒想到有一位女同誌慘死街頭,在頭顱中發現了一根金針……”

我將前因後果跟對方解釋清楚,朱貴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之後他舔著嘴唇說道:“並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家夥的下落。”

朱貴知道了我的身份,倒也不敢多作隱瞞。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在此,的確是有慈航別院穿針引線,介紹了變態神醫落千塵給他認識。不過慈航別院為了讓他在後麵的行動中下死力,隻是讓落千塵給他大兒子針灸了一次,緩解病情,隨後就以需要配齊藥材的由頭,讓他等待。

對這事兒,朱貴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而為了照顧那禽獸開出的價碼,甚至不得不把二兒子的小女兒一起帶到此處。

聽到朱貴無奈的話,我不由得冷笑道:“朱貴,**的那位,是你的大兒子,而這朱小玖,就不是你親孫女?你也知道那禽獸的變態癖好,你認為孫女小玖過了那家夥的手,以後會是個什麽模樣呢?”

聽到我字字見血的譏諷,朱貴羞愧不已,滿臉通紅,而**緩過氣來的朱大也哭泣道:“爹,我本就是個半死之人,你何必把小玖推入火坑呢。我們回去吧,這病咱不治了!”

他一開口,朱貴這名滿江湖的老漢心中一酸,老淚縱橫。

我瞧著這內心飽受折磨的一家人,不由得感慨慈航別院做人做事當真小氣得緊。她們想讓朱貴幫忙抓軟玉麒麟蛟,不好生結交,反而以治病做要挾,實在是太不地道了。難怪江湖上對慈航別院的評價不高。

我心中腹誹,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待朱貴心情舒緩一些,這才緩聲說道:“朱貴,想你浪裏白條的名頭,也不是白吹的。落千塵在哪裏,這幾天你估計也打聽到了吧?”

被我的眼神逼視著,朱貴低下頭,沉思良久,方才長歎一聲道:“他人先前在水寨東邊的藥圃,後來慈航別院的人把他押去了水牢……”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這才又說道:“我先前不知道為什麽,不過現在想來,估計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站起身來,掏出兩顆紅丸,分別塞進了朱小玖和朱老大的口中,然後說道:“這玩意兒的解藥,隻有我這兒有,你知道怎麽做麽?”

朱貴低頭說道:“我絕對不會跟他們提起你的事情。”

我笑道:“狗屁,我的意思是,你想救你兒子的性命麽?”

朱貴詫異地抬起頭來,我指著水牢的方向說道:“你想的話,帶路,我去幫你把醫生請來。”

朱貴納頭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