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巨蟒從此名陳慎，晉鴻也有軟弱時

師父提出的兩個目標，其一是魔蟒，其二則是陶陶的安全，不過從他說話的口吻來說，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盡管那魔蟒的身上有能夠讓我師父頓悟化境的龍血結晶，但是相比之下，陶陶的性命在師父的心中更加重要一點。這也是我所想到的，因為師父這個人與別的頂尖修行者以至道為畢生目標的情況不一樣。他更看重的，是生活中的小細節，是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而不是那種高高在上，掌控天地的權力感。

聽到我師父的吩咐，幾位長老對望一眼。楊知修楊師叔說道：“師兄，那魔蟒厲害，非你不能鎮壓，所以得由你主持，而陶陶之事，便由我和梅浪師兄來負責吧。你也知道，梅師兄擅通鬼道，剛剛練就了七十二地煞鬼靈。用來尋人，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對於楊師叔的安排，師父並沒有表示太多的異議，點頭同意道：“有梅師弟在，尋找陶陶的確方便許多，不過那湘西鬼王的手段著實厲害。倘若是到了不化骨的階段，想要從它的手中奪人，隻怕要費許多周折。誌程昨夜曾經與那家夥交過手，能夠明白一些虛實，不如讓他與你們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我從來沒有跟師父下山同行過，此番自然是想與他在一塊兒。不過陶陶事大，這般吩咐下來，我也隻有欣然領命。

這時，梅浪師叔卻搖頭說道：“區區湘西鬼王，不過爾爾。誌程大材，豈能浪費在此處？他還曾與那頭魔蟒交過兩次手，對於那家夥的習性，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有他在師兄你的身邊，定能事半功倍。至於湘西鬼王，有我和楊師弟在，問題倒也不大，師兄你難道不相信我們？”

師父沉吟了一番，遲疑地說道：“倒不是不相信，不過那湘西鬼王若是真的成了不化骨，我都有些棘手。既然你們這般說，去也可以。一旦它施展屍毒之陣，切勿硬拚，發信號出來，我們會盡量趕來增援的。”

此事商定了，楊師叔和梅師叔兩人便帶著自己的弟子離開，為了多個照應，還有兩位師父同輩的師弟跟隨。

我望著兩人遠走，忍不住在師父跟前低聲說道：“師父，楊、梅兩位師叔，似乎對找回陶陶的事情不抱太多希望啊……”

師父看了我一眼，平靜地點了點頭道：“的確，據我所知，湘西鬼王平素喜飲活人鮮血，特別是年輕少女的，更是甘之如飴。陶陶倘若是落在它的手中，如無意外，基本上是不會留有活口的。這件事情，你楊師叔和梅師叔都有知曉，方才不會太過於熱心……”

他說得平靜，我的心中卻是一痛。我曉得他對孫女陶陶的喜愛是有多強烈，我也是瞧著陶陶從三兩歲的小屁孩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充滿了長輩的慈愛，更何況是跟陶陶有著骨肉之情的他？此刻陶陶生死未卜，陷入險境，怎麽能夠叫他不難過呢？然而作為一宗之主，他卻又不能表露出強烈的情緒來，唯有獨酌心中的那杯苦酒。

想到這裏，我的心中就一陣發堵，難過地說道：“師父，對不起，我這個做大師兄的，沒有照看好大家……”

師父瞧見我真情流露的模樣，伸過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沒說話，我卻感覺那一眼，有千言萬語在述說，無奈、憂傷、沉重以及各種莫名混合的情緒流露了出來。

這份軟弱也隻是一瞬間的，過了幾秒鍾之後，師父對我說道：“誌程，各人皆有福緣，陶陶的福緣如此，那也沒有辦法。我早有應對之法，你也不要過分自責，這事兒跟你也沒有關係，蕭克明那臭小子，我自有處理之法。之前傳你的大六壬，你平日裏可以多琢磨一些，免得凡事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聽到師父說到“大六壬”，我頗為汗顏。此法我雖然熟記於心，卻甚少用，其一是我大部分日子都衝鋒在第一線，罕有時間來研修此術；其二則是我的性子更多傾向於魔功以及暴力手段。對這種食腦之術，反而沒有太多的熱情。

師父傳給我的神池大六壬，真本都被我賣到神池宮中去了，可見在我心中的地位。不過我也不敢把此事說出，點頭應諾。師父沒有深究，接著對我說道：“克明既然不見蹤影，那龍鱗血玉也不在此處。偌大黃山，很難找尋魔蟒身影，再有江湖鳴動，紛紛而來，隻怕會打草驚蛇。你可有什麽好的辦法？”

我請師父來到小廳，將八寶囊中的黑蟒拎了出來，指著他說道：“此子乃那魔蟒的親子，我在黃山一洞窟中尋到。若說線索，恐怕就隻有這個了。”

黑蟒小豆子依舊是四五歲孩童的模樣，睜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打量我師父，稚聲稚氣地說道：“白胡子爺爺，你是誰？”

他這是在裝純，而我師父哪裏能被這般的皮相所惑，一把揪住了他的脖子，另外一隻手則在小豆子的身上摸骨。如此一番，他的臉上才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對我說道：“諸般龍屬，與尋常之物皆不相同，因為它們之間有一種來自於原始的宿主情結。也就是說，冥冥之中，它們之間還是有所聯係的，方便隨時找到彼此。”

我眼睛一亮，對師父說道：“既是如此，那麽我們就能夠憑著它，找到那條魔蟒了啊？”

師父將小豆子放平，仔細觀察了一番，說道：“理論上如此，不過所有的一切，還需要這位小友配合啦。我瞧你在它身上種下了一滴精血，用的是什麽法門？”

我老實回答：“是煉妖壺觀術，放開心神之後的融入！”

師父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許多，我傳你一套口訣，與降服那王木匠的很像，可以用來製服此物，讓它歸心！”

說罷，他在我耳邊說了一遍，而旁邊的小豆子則一臉慌張地說道：“哎，你們兩個要做什麽，我……”

我沒有等他說出更多的話，直接現學現用，將這套咒文念出。如同緊箍咒一般，那家夥直接翻身倒地，不斷地翻騰。頭顱時而化作蛇首，時而又成了孩童模樣，變幻不定。他滾過的地上，盡是青黛之色，有濃濃的煙霧冒了出來。如此一套咒文念過後，他躺在地上良久，才緩慢地爬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道：“仙長在上，小妖不敢造次，什麽都應了便是，可不要再念那咒文了。”

我瞧見他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不管他是誠心誠意，還是裝出來的，都沒有太在乎，威嚴地說道：“汝自小頑劣，性格暴戾，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今日有幸得入道門，自當收斂一切性格，為我所用。小豆子一名，太過於草率，我希望你日後行事謹慎，戒律嚴謹。從今之後，你便跟隨我姓，叫作陳慎吧！”

黑鱗巨蟒化身的男童俯首又拜：“陳慎多謝主人賜名！”

這一套儀式乃道家收妖，為己所用時的必要程序，改名也是在他的靈魂根源打下印記，潛移默化之用。之後，我將找尋魔蟒的任務交於他手，他也不敢推辭，恭恭敬敬地應下，隻不過臉色有那麽一些不自然。

盡管如此，我倒也不擔心他會反水，這一套收伏之術後，他是決計不敢違背我的意誌。

搞定了陳慎，我們便準備出發了，這時張勵耘聯係的黃山特勤局的人也到了，將王家人全部提到了市裏，而茅山隨同而去的則是那位叫作陸靖俠的刑堂人員。至於七劍，則跟著我一同進山。

七劍一體，缺一不可，在目前這種複雜的場麵中，我必須保證自己手上擁有最堅實的戰力，以應付任何的突發事故。

黃山區域，足有一千二百多平方公裏，偌大的山巒林場，高山峽穀，溪澗水潭。我們這些人進入，根本就是大海撈針，不過我師父會觀山脈，重點找尋了十幾處能夠引雷渡天劫的絕妙之處，作為我們的目標。

我們是臨近下午出發的，盡管師父這回帶來了許多紙甲馬，不過此物煉製不易，在山外這種靈氣稀薄之處，幾乎就是一次性用品，故而不敢浪費。每人配備兩隻應急之外，還是靠步行上山。如此一行人，倒也浩浩****，進入深山時，已經夕陽斜照。

我們走在林間，突然冒出來一個邋裏邋遢的老乞丐，衝著我師父哈哈大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陶晉鴻，可還認得我南海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