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離之痛

瞧見這陣仗,我便差不多明白了茅山的立場。

茅山刑堂是個什麽機構呢?

打個比較現代的比喻,它基本上就屬於軍隊裏麵的憲兵,對內清理門戶、管教弟子,而對外,則是追究任何危害茅山子弟安危的人事。這個堂口相當於一支軍隊,向來都是從各峰抽調最精銳的弟子構成,任何對茅山有危害的事情,隻要茅山將刑堂派出,就代表茅山對於此事,已經有了誓不罷休的決心,更何況是掌管刑堂的長老劉學道,親自出馬呢?

不過也是,茅山十大長老之一的英華真人隕落遇害,倘若茅山不表現出這樣的決心來,隻怕別人不知道怎麽看待我們呢。

刑堂長老劉學道是個極為嚴肅刻板的人,他此番前來,全程不發一言,就露過一次麵,後麵就再也不出來了。與我聯係的是他的大弟子馮乾坤。這位兄弟與我還算熟悉。他對我說,茅山在江湖上有一些眼線,他們會搜查亭下走馬的消息,刑堂不參與聯合調查小組的具體事務,不過如果有什麽發現,可以聯絡他。

我表示沒有問題,而隨後華東局那邊卻有了擔心。他們怕茅山刑堂會亂來,特意派了人過來交涉,說刑堂如果有什麽行動的話,最好還是通知一下他們,不然到時候鬧出什麽誤會,可就不妙了。

有了這些人的幫助,我便暫時不再盯著追凶的事情,而是張羅起了英華真人的喪事。

根據茅山的意見,英華真人自然還是得運回茅山宗門之內安葬,不過在臨走之前,法術學院這邊也得辦一個追悼會,所謂“生前身後名”,便是如此。

此時已是六月夏日,天氣濕熱,屍身不易久留,雖然有茅山帶來的冰珠封存,但還是越早操辦越好。經過一番討論,眾人決定在英華真人遇害的第三日舉辦追悼會,由院方籌辦,小顏師妹負責具體事宜。

追悼會當天,法術學院的全體教師無一缺席,就連學生們都自覺戴上了小白花,前來給敬愛的楊院長送行。追悼會由盧擁軍局長致追悼詞,場麵十分隆重。

英華真人在華東法術學院的這幾年任期裏,的確是做過不少實事,也實實在在地將這個二三流的學院給一舉推成了頂級學府。她卓有成效的工作以及兢兢業業的態度,影響了無數人,也獲得了所有教職工的尊敬。

當大家捧著鮮花,經過她的靈柩前時,都忍不住流下了悲傷的眼淚。

哀樂反複播放,我作為死者家屬,與小顏師妹在會場答禮。英華真人的徒弟情緒十分悲傷,甚至有幾個哭得昏死過去,場麵一時有些混亂,好在小顏師妹還算堅強,一直堅持到了追悼會結束。

追悼會散場的時候,小顏師妹告訴我,她準備辭去學院的所有職務,扶靈返回茅山,為英華真人守孝三年,以撫平自己心中的愧疚。

這決定她是第一次對我說,而且是以一種通知的方式,這讓我有些心痛。

不過我卻不能隨她一同回去,因為英華真人的血仇未報,總得有人來做這件事情。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些對英華真人的承諾沒有履行,所以我得留在這裏。

兩人即將分道揚鑣,然而我的心中卻並沒有太多的惋惜。

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有什麽家庭和婚姻。這兩年多幸福的日子,是英華真人用性命給我換來的,我必須做一些事情回報她。

至於我和小顏師妹的未來,一時之間,我迷茫了。

越是如此,我越是痛恨那個殺害英華真人的凶手,更痛恨出錢買凶的那個幕後黑手。望著伏在靈柩上默默流淚的小顏師妹,我的心在那一刻無比堅定。

追悼會結束之後,白合、董仲明和林齊鳴找到了我。

他們本該在今日就前往首都報到的,卻堅持留下來參加了英華真人的追悼會。在這些孩子們的心中,英華真人不但是學院的院長,還是一位如母親一般慈祥的長輩。

他們三人找到我,是想要參加張勵耘領導的院方調查小組,揪出凶手,幫楊院長報仇。

對於他們的要求,我拒絕了,並且嚴肅地對他們表明,他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參加集訓營,拿到最好的名次,用這樣的榮譽,來慰藉英華真人的在天之靈。

他們的奪魁,才是英華真人最想要看到的事情。至於抓出凶手這事兒,還是交由我們這些人來做吧。

聽到我的話,三人沉默了許久。

在他們的心目中,那個所謂的榮譽,遠遠不如捉住殺害英華真人的凶手重要,然而他們同時也知道,他們不得不去,因為這就是他們的責任,是別人對他們寄予的厚望。

所以在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三人鄭重其事地點頭,並且告訴我,他們一定拿下榮譽,帶到英華真人的墳前告祭。

三人離開後,小顏師妹也與幾個茅山弟子一起,護送著英華真人的靈柩返回了茅山。望著車消失於公路盡頭,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平靜的日子已然遠離,我所要麵對的,將是一場又一場的風波。

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命運,該來的它終究還是會來。

亭下走馬即便號稱“天下第一殺手”,沒有內應的幫助,也不可能毫無聲息地殺害英華真人。聯合調查組的工作進展很快,他們迅速地鎖定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基督班的教授張文伯。在英華真人遇害前兩個小時,他去院長辦公室匯報過工作,事後他的反應也有些反常。

在追悼會過後的第二天早上,我在審訊室見到了這位禿頂教授。

我到審訊室的時候,華東局的張峰和張勵耘已經對他連著審訊了一整晚,不過這禿頂老頭兒也是個硬茬子,就是不承認任何事情,反倒是跟我們的人員講道理,說了一大堆的東西。總之就是沒有突破口,張勵耘沒有了辦法,最終找到了我。

那天正好是小顏師妹走的頭一天,一夜孤枕難眠的我火氣很大。我一走進審訊室,便走到張文伯的麵前,盯著他說道:“張教授,你說你是冤枉的?”

張文伯一臉冤屈地衝我說道:“小陳,你跟他們說一說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對楊院長一直都是敬佩有加,怎麽會加害於她呢?”

他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跟我剛才翻閱過的審訊記錄差不多。

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對他說道:“張教授,你在學校裏麵待了太久,可能不太了解我們辦事的手段。既然將你請到這裏來了,就肯定有了確鑿的證據。你不說,我理解你,畢竟這事兒一旦承認,你的名譽就毀於一旦,這自然不是你想要看到的。不過既然如此,你當日為何還要去做呢?”

張文伯下意識地說道:“我隻是……”

他開了口,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接著說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

啪!

我直接呼出了一巴掌,扇在張文伯的左臉上。這一記耳光響亮,他的半邊臉瞬間就變得通紅腫脹,一陣咳嗽後,竟然吐出了四五顆牙來。

張文伯有點瘋了。他吐出口中那混含著牙齒的血水,憤怒地衝我吼道:“小子,你敢打我?”

啪!

我毫不猶豫地朝著右邊又扇了一巴掌。看著被扇成了豬頭、眼冒金星的張文伯,我若無其事地揉著手說道:“張教授,江湖上的人,有的叫我黑手雙城,有的叫我陳老魔,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張文伯怨毒地看著我,一肚子的憤怒,而我則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道吧,因為我手黑啊。你覺得在我的手下,你能僥幸逃脫嗎?到底還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