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論如何將白合掰直

我這輩子欠的人情不多,劉老三便是其中一個,他這般鄭重其事地說出這話來,我也不由得嚴肅了幾分,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老三告訴我,兩年前,有一個人找於墨晗大師做一件替身木偶的法器,材料一律備齊,開價也很高,但於大師接活兒都是有選擇的,那替身木偶需要找一個生辰八字符合的男童殺死藏陰,製法陰毒無比,所以於大師斷然拒絕了。然而對方不依不饒,先是上門威脅,後來又將於大師的孫子南南綁了,借以施壓。

南南是於大師的**,他一被綁,於大師實在沒有辦法,被逼就範。

即便如此,於大師還有一股手藝人的正義和堅持,他在那替身木偶身上動了手腳。他將對方送來的那個男孩子擅自放了,找了一隻積年大老鼠煉製其上,而且還天衣無縫地瞞過了。結果對方最後用上的時候出了岔子,鬧出大禍,於是開始找老頭兒的麻煩,先是將於大師的小院翻了個底朝天,接著又對躲入鄉下親戚家中的祖孫兩人一路追殺,十分凶戾。

倘若不是一字劍適逢其會地撞見此事,出手攔下了追兵,隻怕這位曾經對我幫助頗多的煉器大師已經不在人世了。

事後於大師回憶,那個雇主估計不是人,要不然也不會弄這麽一個替身木偶。要曉得,這東西一般都是用來裝載凶靈的法器,一般人即便養個惡鬼,也不會用上這樣詭異的凶物。劉老三多方打聽,才曉得追殺於大師的那夥人裏有一部分是法螺道場的餘孽,而他們則奉命於一個叫作老魔的家夥。

講完此事,我應承了下來,說以後倘若有機會,定當追查徹底,免得讓像於大師這樣的老實人擔驚受怕。

一頓飯吃了許久,劉老三打著飽嗝,帶著兩個徒弟離開,我將自己的住址遞給小妮,讓她日後有時間來找我。旁邊的小白狐扁著嘴說道:“你啊你,整日都說對小顏師妹矢誌不渝,結果一瞧見人家大胸脯俏臉蛋兒,眼睛就直了,連路都走不動,抱著人家一動也不動,真真是一個好色之徒!”

這話從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口中說出來,未免有些酸楚,我將我與小妮之間的淵源和她這些年的經曆一一講來,結果這孩子嘴扁得更加厲害了,吸著鼻子說道:“好嘛,居然還是個青梅竹馬,哼!”

街頭偶遇劉老三之後,我更加堅定了前往滇南的想法。等到事情理清頭緒,我將小白狐安置在郊區的訓練基地,讓努爾和徐淡定等人陪著她,接著便買了票,一個人前往滇南。

從首都到滇南麗江,中途需要轉好幾道車,而且火車、汽車來回倒騰,十分勞累,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言,終於在好多天之後,風塵仆仆的我來到了聞名的麗江古城。這小城古色古香,韻味十足,小橋流水,青磚黑瓦,行走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整個人的心情放鬆了許多,腳步也不由得越來越慢。

白合出生於蘇北,然而她的出生給村子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也給當地的村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她的父親千裏迢迢地將一家人遷回孩子母親的老家麗江古城,為的也不過是孩子的成長。

白合的父親叫作白磊,當初離開的時候給我留了地址,我按圖索驥,又詢問了好幾個街坊,終於找到這戶人家。我到的時候是白天,家裏的大人都出外幹活去了。當那開門的老奶奶一露麵我便認出來了,不就是當初白合轉世的時候,給我們磕頭作揖的那位老奶奶嗎?

白家老奶奶對我也有印象,瞧見我出現在小院門前,驚喜地招呼我進屋。

我的好奇心已經被劉老三那個家夥惹得滿滿的,連忙問起當初被我們護送轉生的白合之事,老奶奶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然後朝著後院一聲大喊:“白丫,帶你弟弟來前麵玩兒。”

我轉頭過去,聽到裏屋蹬蹬一陣響,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拖著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跑了過來。這女孩兒比小白狐小一兩歲,小臉十分精致,很可愛,不怯生,根本就不像鄉下小孩兒,而那小鼻涕娃卻是滿臉鼻涕殼,虎頭虎腦的,跟尋常小孩沒什麽區別。我看得發愣,想著若論年紀,當年轉世的那孩子可是男的,然而此刻……

正在我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白家老奶奶說道:“白丫,白蛋,快叫叔叔。”

“叔叔!”

兩個小孩兒都畢恭畢敬地叫,我正好帶了些散糖,抓了兩把給他們,兩人歡天喜地地離開。我指著那漂亮小女孩的背影對白家老奶奶說道:“這個小孩兒就是當年我們護送出生的小白合嗎?”

白家老奶奶點頭,苦笑著說是。她告訴我,這就是她家大孫子,不過這小子男生女相,自小就跟旁人不同,愛打扮,愛臭美。懂事之後,別人剃他的頭發,就像要了他的命一般。他父母堅持了幾次,最後放棄了,接著兒媳又懷了一胎,還是一個男孩兒,於是就不管他了,任他去。這孩子長到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女孩子了……

說到這裏,她突然湧出眼淚來:“我老婆子也是沒有本事,什麽也做不了。作孽啊,好端端的一個男娃娃,要是再不掰過來,估計就要廢了——先生,求求你,你看看能不能幫忙看一下,這孩子到底中了什麽邪?”

白家老奶奶說著說著,作勢要向我下跪,我連忙扶住她,好生安慰,心中卻苦笑道:“這還真的就是投錯胎了,白合原本就是女的,所謂相由心生,哪裏轉得過來?”

這般想著,我便對白家老奶奶提出,能不能讓我單獨跟那小孩兒見上一麵,聊聊天,看能不能開導她一下。

白家老奶奶自然願意將那鼻涕娃兒帶著,然後吩咐白合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帶我在古城裏玩一下。白合得了吩咐,領著我走出家門,緩步在充滿詩意的街頭巷尾,用稚嫩的聲音給我介紹起麗江風情來,雖說專業度遠遠不夠,但這份童真趣味就已經讓人喜歡了。

我跟在白合後麵,走過一座石橋,突然出聲說道:“白合,你可還記得我?”

小白合仰起頭來,仔細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一臉無辜地說道:“叔叔,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啊,怎麽會記得你呢?”

這小孩兒無論是外貌,還是語氣,跟一個女孩子沒有任何區別。我心中歎息,然後也沒有繼續走了,而是與他坐在石橋旁邊的石凳上麵,聊起天來。

雖說是第一次見麵,但是小白合對我一點兒陌生感都沒有,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從他記事起的一些家長裏短,到自己的學習情況,都與我講得清楚明白。從他的講述中,我能夠感受到,小白合跟同齡人並不是很群,他總有一種遠超出他年紀的孤獨感,不喜歡和小屁孩們一起玩兒,用他的話說,他們不是一類人。

小白合不喜歡和小孩子玩,也不喜歡和大人玩,不過他很聽話,一直都幫父母奶奶照顧小弟弟,除了學習,很少出去。

別人或許不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兒,不過我很清楚,即便還沒有覺醒,但是白合生來便與別人不同,這是注定的。當我這麽鼓勵他的時候,白合笑了,說有一個大和尚也是這麽說的,那長得像彌勒佛的大和尚還想帶他走,收他為徒,不過他沒有跟著離開。我奇怪,問為什麽,小白合思考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對我說道:“我在等一個人,他不來,我不敢走。”

那個人是我嗎?我無從得知。不過此時此刻,我特別想知道這個小東西的褲襠底下到底藏著什麽。

哎呀,這可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