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怕死的陣靈

那狡詐的陣靈並沒有嚐試從陣中突破,反而朝著被我們當作誘餌的那幾個戰士衝去。

然而半路上,陡然出現了一把黑色長劍攔住了它的去路。

這劍並不鋒寒,上麵蘊含的氣息卻讓陣靈感到一陣恐懼,下意識地後退。趁著這時機,我放開法陣,將那幾名戰士推了出去。

那玩意兒幾次突圍未果,又懼怕我那飲血寒光劍散發出來的寒氣,唯有縮在角落,身體懸空,不斷搖晃那根通透的骨棒,惡聲說道:“你別過來啊,要不然,我跟你魚死網破!”

我仔細地打量麵前這個罪魁禍首,但見此物呈現人形就像一個小孩兒一樣,盡管被黑色的長袍包裹,不過依然能夠瞧見陰影下有著一張皺巴巴的老人臉,雙眼死死地盯著我,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我曾經聽過一種說法,舍生而忘死者大多是熱血少年,他們剛剛在這世間展示出自己的力量,無所畏懼,也不怕生死。然而活得越久,越懂得生命的可貴,也就越怕死。果不其然,這家夥還沒跟我交手就顯露出了怯意,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讓我一陣好笑。沒想到昨天將我們耍得團團轉的家夥竟然是這般的膽小鬼。

我將魔劍往下傾斜,似笑非笑地說道:“好啊,我倒想看一看,你是怎麽與我同歸於盡的。”

見我不相信,那陣靈將手中的骨頭棒子舉了起來,再次厲聲說道:“你不信?小子,別以為你將我鎖在這兒就能夠為所欲為,告訴你,我在這巨穴之中生活了八百個年頭,你真當我是紙糊的?你信不信你再踏前一步,我就……”

它話還沒有說完,我已然踏前一步,堅定地看著它。

我這堅定的一步完全摧毀了陣靈那脆弱的心理防線,它渾身一顫,竟然氣得整個身體都蓬鬆了幾分,接著一聲厲喝,朝著我呼嘯而來:“媽的,跟你拚了!”

這家夥持著骨頭棒子飛來,我卻不怕,先是用魔劍將它灌注了巨力的骨頭棒子擋開,接著左手虎口收緊,一記煉妖壺觀術遙遙印去。

這家夥以為自己懸浮於空中,拉開距離便能夠有所優勢,卻不想我除了那劍法掌勢之外,道法學得也不差。煉妖壺觀術也是茅山絕學,一般的弟子很少接觸,即便能夠學到,能不能學會也看各自的造化。此番由我施展倒也是相得益彰,那陣靈在一瞬間就被定住了,身形逐漸縮小,並且虛幻化。

下一秒,它的身上浮現出幾十上百個扭曲的人臉,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痛苦、怨毒、憤恨和委屈苦楚。

這些痛苦給予了它巨大的力量,我這煉妖壺觀術曾經在青城山下屢建奇功,然而此時此刻,那陣靈憑借自身的意誌和力量生生將局勢扭轉過來,並且努力地從道術中脫離出來。

這過程肉眼看去仿佛慢動作一般,我們雙方都灌注了強大的意誌力。別看煉妖壺觀術如此神通,死死地克製著對方,但那陣靈到底是存在於世幾百上千年的鬼靈,被無數陰風洗滌而存留至今,自然有著超凡脫俗的表現力。

那陣靈到底還是強上一點兒,勉力從我的道法之中逃出。它剛脫險境,瞧見我又要持劍斬去,頓時大聲喊道:“停,停,先等等!”

它這般叫著,我有些意猶未盡地冷笑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講?”

陣靈妥協了:“這樣吧,我放開一條路,讓你們離開,並且我還會管束那些長蟲子,不讓它們出去。從此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我依舊笑著說道:“這事兒倘若你在半個時辰之前說出,那是皆大歡喜之事,而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將你弄得身死魂消,一切都清靜了,再無人在此裝神弄鬼,豈不是更好?是,我此刻與你對陣,也許會有些麻煩,但這都不算事兒,相信我,沒有你,我隻會處理得更好!”

就在我冷靜回擊的時候,陣靈竟然揭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蒼老慘白的臉來,一雙宛如牛眼一般圓潤真誠的眼睛充盈著淚水,一邊抽搐,一邊哽咽地說道:“年輕人,給大哥一個機會好嗎?我也隻是老糊塗了,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你原諒我吧……”

我可以忍受這家夥死鴨子嘴硬地跟我唧唧歪歪,卻無法瞧見這般的落差,一個剛才還蹲在暗處謀算別人性命的陰謀家,此刻竟然淚水漣漣地求我放過它。不過我曉得,越是這般不要臉的家夥,手段越是毒辣,它既然能夠為了活命而不顧一切,連起碼的尊嚴都不要,那還有什麽能夠阻擋它呢?

我最怕跟沒有底線的人或者別的什麽東西打交道,而這陣靈,便是這類對手。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服軟,我也不想與之硬拚。不管這玩意兒節操如何,終究還是有一些用處的,比如對付那一大波魔蜥和那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神秘魔獸,以及幫助我們了解這迷陣的諸番事宜。

思考好一會兒之後,我終於決定與它和談,於是開口說道:“倘若想贏得別人的信任和尊重,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來,然而我看不到你的誠意,誰知道你脫離我這令旗的束縛之後,會不會又回歸那石林古陣之中危害我們呢?要曉得,你在此之前對我們可是相當敵視,恨不得我們都死在這裏呢。”

我這麽一說,那陣靈立刻賭咒發誓,跟人世間所有的無賴地痞一樣,一點兒德行都沒有,而我也在思量如何處理這玩意兒。

倘若將它放了,那是萬萬不行的;不放,我也沒有把握不受到傷害;而將其超度,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太大用處……不過我的主意到底還算多,見這家夥為了存活下來誓言說盡,未必不能接受寄人籬下的日子,於是試探地說道:“要不然,你進入我的八卦令旗之中,與我一同離開此處,否則,我不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那陣靈凝視我良久,問道:“隻有如此了?”

我點頭,說:“對,別無他法。”

陣靈不再說話,再次舉起手中的骨頭棒子,衝著我俯衝而來。

一陣激烈拚鬥,最後以魔劍差一點將其斬落結束。陣靈終於感受到自己離死亡之神是那麽近,於是收斂身形,在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將雙手貼在腰間,垂頭喪氣地說道:“既然如此,那麽就聽君處置吧。”

我走上前去,想要將其打入令旗之中,然而這貨陡然發難,竟然想要鑽到我的身體裏麵去。

眼看著鑽進了一部分,它又陡然逃了出來,哭喊著說道:“太可怕了!我的天哪,你還是把我扔到令旗法器裏麵去吧。”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也沒有精力理會,用煉妖壺觀術將其打入令旗之中,然後收起。我還沒來得及跟周圍的人打招呼,突然感覺神壇後方那處洞子傳來一陣驚人的抖動。我心憂北疆王,顧不得許多,快步走過去,隻見一隻血手從黑暗中升起,死死地抓住洞口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