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幼時好友齊聚首

努爾與我少時相識,有著幾番過命的交情,彼此之間都把對方當做親兄弟,不過聽他這般說,我仍然好是一番感動。

真正的兄弟便應該如此,隻可惜我做的遠遠不如努爾。

努爾並不與我計較這些,他與我緊緊相抱,對我上茅山之後的事情並不好奇,而是與我講起我家裏麵的情況來。原來我姐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家裏麵幫忙照料,前來說親的好多人家都給退了,就是因為要留在家裏照顧兩位老人。而即將成為我姐夫的這一位,是螺螄林的一個老實後生,因為家裏麵的老人都沒了,結婚之後就搬到我家來住,一起照顧老人。

雖說如此,但這可不是倒插門,因為到時候生出來的孩子還跟男方一個姓。

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我這個家中唯一的男丁長期在外,我姐姐不放心老人,而那個後生對我姐又是一往情深,沒有太多的計較。

努爾跟我說了那後生的名字,叫做羅明歌,我似乎記得一些,好像跟我姐姐還是同學,不過印象不太深。他下午會過來,接著家裏麵開始擺流水席,招待前來祝福的親朋好友。

我和努爾許久沒有見過麵了,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不過這會兒也沒有我們交流的時間。剛剛說完,我姐就抹著眼淚尋過來了。

她穿著苗家女子出嫁的盛裝,因為我先前時常補貼家用,倒也能夠打得一整套銀首飾,叮鈴鈴直響,不過她也沒有在意,過來一把將我這個小弟給抱住,摸著我的腦袋哭笑道:“小弟你真的變了,剛才房間裏有兩個妹崽說我們家裏來了一個唐國強,我還不相信呢,原來竟是你。”

我父母農活忙,小時候一直都是我姐在照顧我,彼此間的情誼都是很深的,此番久別重逢,而且還是這麽一個即將成為他人婦的時間點,著實是有許多情緒要宣泄。

我一直覺得,麻栗山最漂亮的女娃就是張知青家的小妮,而張知青返城之後,那我姐就算是麻栗山龍家嶺的一枝花兒了。

她本應該嫁得更好,或許還能找一個官兒,或者是大有前途的青年,此番給我找這麽一個老實姐夫,隻怕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以及父母。

想到這裏,我拉著我姐,問她是不是被逼的,如果她不願意,我立刻給她做主。

沒想到我姐卻是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二……哦,誌程,你別這麽說,你姐夫明歌他人其實蠻好的,又老實又勤快,還懂得孝敬老人。”

見我姐姐這般語氣,我便曉得她跟未來的丈夫還是有一些情感基礎的,於是也沒有再多說討人嫌的話,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姐,你還沒出閣,就別在我這裏待著了。我這幾天都不會走,等你辦完了喜事,我們姐弟再聊。”

攆走了我姐姐,我的心情有些複雜,努爾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行了,別多想,你姐姐終歸要嫁人的,能夠找到一個她喜歡的人,未嚐不是一種幸運。”

我心情不好,不過在努爾的開解下,總算是轉過了這道彎兒,便與他交流起了我離開之後的事情來。

事實上努爾後麵的表現,我也曾經跟李副局長交流過,不過都隻是泛泛而談,細節方麵自然還是努爾更加清楚。他跟我講起了兩山輪戰,老山、者陰山拉鋸一般的戰鬥,神秘的南洋降頭術,安南軍方的禦用黑巫僧,被當做雇傭兵或者國際縱隊而來的巫師,林林總總的人物依次登場,然而都被他們頂了下來。

努爾告訴我,蕭大炮和王朋的表現十分出色,不過龍虎山的趙承風還是最出風頭。他與一名叫做皈蘭法師的決戰,到現在都還廣為流傳。

皈蘭法師是安南南部修煉小乘佛教的大師,不過後來開始研習黑巫術,漸漸地名揚江湖,實乃安南修行界的一方大拿。

就是這樣的人物,卻被趙承風玩弄於股掌之間,到最後竟然被玩死了。

這件事情讓趙承風名聲大噪,上麵也漸漸有意識地將他培養起來,後來又陸續地立了幾次功勞,努爾便聽到有人談論,說趙承風估計以後會直接上調到中央去,專門負責二處、三處專案組的任務。

所謂專案組,基本上是集齊全國各處的精英分子,專門處理那些疑難雜案。這樣的事情,著實讓人羨慕。

隨著南疆的戰鬥日益平緩,前線的人員陸續地被調了回來,努爾也是剛剛從前線返回,下一步的打算還沒有定下。

不過碰到了我姐姐出嫁,他便什麽也不管,先過來幫忙張羅。

努爾從苗寨趕來了兩頭大肥豬和一隻山羊,讓我爹有底氣辦一場龍家嶺自解放以來最為闊氣的流水席。

我姐為了這個家操持到了如今,同齡的姐妹娃娃都能夠打醬油了,她方才出嫁,我爹一直覺得有愧於她,於是想將這一場婚事辦得風光一些。

那個時候的風光,最主要的還是體現在酒席的席麵上,在所有人肚子裏麵都沒有什麽油水的時候,我爹讓他們這般敞開了吃,的確是讓好多鄉親拍手稱讚。

酒席下午四點半正式開始,大碗的扣肉香氣四溢,惹得老人小孩垂涎欲滴,一開席便甩開了腮幫子跟這些大肉較勁兒。

那個即將成為我姐夫的男人個兒不高,很憨厚,也有些拘束,不過忙上忙下地張羅,再加上我爹娘和我姐姐對他隨意親切的態度,比我這個兒子更像是老陳家的人。瞧見他這般模樣,我心中那股難受勁兒方才好了一些。

鄉下場麵不講究禮儀,酒過半巡新人方才拜見父母高堂,然後來到一眾客人的中間,由村子裏麵的老人帶頭唱起了苗家祝福的歌子,一遍又一遍,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一邊喝著渾濁的米酒,一邊吃著肉,然後所有人都圍在一起大合唱,祝福新人,那場麵著實有些壯觀。

這個時候,坡腳下又來了兩個人,我得人提醒,走到場院往下看,卻見來的竟然是幾年前被蘇冷真人領入龍虎山的羅大根。

不過他現在叫做羅賢坤。

這簡直太意外了,要知道他爹攆山狗此刻正在頭席上喝著酒,歌唱得正歡呢,完全沒有透露他兒子會回來。

羅大根旁邊還跟著一個眉目清秀的巧妹子,胳膊跟他挎在一起,情意綿綿的,讓人羨慕。

那個年代還算是十分保守的,尋常男女莫說是小年輕,就算是夫妻,這動作也少有,所以好多人都出來看稀奇。羅大根也不管,徑直走到我麵前,給了我一個熊抱,然後遞給我一個紅包:“兄弟,我也是剛剛回來,聽說你姐姐今天嫁人,趕緊就跑過來了。”

得,事情就是這麽巧,就好像有人導演的一般。

羅大根向我介紹了這個臉色白皙的巧妹子,原來是他的師妹,也是他現在的媳婦兒,他在兩年前跟他家師妹走到了一起。

這巧妹子叫做張秦蘭,十分地乖巧懂事,見我們也很熱情,不過給我的感覺好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舉手投足都是規矩。

羅大根這龜兒子能夠討到這樣的媳婦,真的算是走狗屎運了。

婚宴依舊在繼續,羅大根乖乖地去給他爹請了安,攆山狗有了酒啥都不管了,羅大根自覺沒趣,也沒有跟他老子坐在一起。我爹在堂屋安排了一桌,專門用來安置我兒時的夥伴,努爾和龍根子、王狗子他們都在,羅大根帶著他媳婦擠了過來。我們也是好久沒有見麵,恍如隔世,一杯酒下了肚子,那話就像山泉水般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羅大根被蘇冷真人收為徒弟的時候,也就十五六歲,那個時候的根骨基本上已經定型了,算不得最好的修行時機,不過好在他天賦異稟,在某些方麵修行異於常人,故而蒙得上麵看重,也算是得了真傳。

這事兒是好事,羅大根拉著我的手,說當初倘若不是我帶著他離開麻栗山,很難想象他如今是什麽模樣。

羅大根激動,一連喝了好幾碗酒,這才問起我的情況。當得知我上了茅山,並且成為了掌門弟子、茅山大師兄時,他臉上那輕狂之色方才減少了些,拉著我的胳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兄弟,既然如此,那我求你一件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