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這是原則問題

敲門聲一陣強過一陣,這讓剛剛從危險之中走出來的我們,難免有些心慌。左右一看,我們二科也就隻有我還有點兒戰鬥力,而劉老三就是個花花架子,一字劍剛才飛劍斬殺駝背老頭楊從順,也是有些脫力,我們這些人幾乎沒有誰可堪一戰。倘若來的是駝背老頭集雲社的同夥,隻怕我們真的就得死在這兒了。

在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後,鐵門那兒傳來了一個洪亮的嗓音:“開門、開門,裏麵的人快點開,不然我們就砸門了啊?”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申重,他耳朵一動,伸手示意道:“大家別慌,這是我們局行動處一科的羅小濤,是自己人!”

他這麽一說,老孔和小魯都聽出來了,紛紛點頭表示確認:“對,自己人,是自己人呢……”原本顯露出十二分戒備的一字劍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劉老三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釋然的表情,而是頗有深意地笑道:“自己人?嘿嘿,一會兒見麵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小黃,我們走後門吧,別跟他們照麵了。”

說話間他就要轉身,申重側移一步,擋在了他的麵前,誠懇挽留道:“劉先生,上次我出言邀請您到我們局裏麵做客,您嫌太遠了,這一回,無論如何都不要走。您救了我們兩次,怎麽著我都得請您吃頓飯,表示一下謝意,您說對不對?”

我也有心讓劉老三幫著找尋一下羅大根的下落,於是也附和道:“劉老三,三哥、三爺,您到底擔心什麽,我們又不能把你吃了,一會兒出去,我請您吃大肉餃子,純肉餡,包管香,你覺得咋樣?”

劉老三一聽說有餃子吃,口水都流下來了,不過他舉起了手中用駝背老頭外衣包裹的飲血寒光劍,說道:“你們幾個我都了解,為人不貪不戀,都是不錯的性子,但是未必人人都如你們一般。這劍是金陵雙器楊大侉子費盡畢生之力鑄就而成的凶器,定會有許多人貪圖——但是,這劍乃不祥之物,煞氣十足,太邪,鑄成時便有異象,以後定是一代凶物,或能成魔。若想讓這魔劍消解煞氣,這一帶也就隻有於老頭兒能弄,所以我們才不能與你們的同誌見麵,以免多出事端。”

他這番解釋倒也誠懇,申重是個知好歹的人,在明白了劉老三的意思之後,也沒再挽留,而是朝著來料房那邊指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留你,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敘舊情。那邊還有一個門,不過被楊大侉子封住了,他死了,說不定能解開。”

劉老三擺擺手,指著頭頂上麵說道:“楊大侉子是個雜家,陣法也精通,人雖死,但是效用還在,即使破也要些時間。我們是從上麵的氣孔進來的,原路返回,雖然狼狽,不過倒也快捷。”

他與我們拱手作別,拉著一字劍朝那邊鐵梯走去,然而還沒有上樓梯,鐵門那兒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哐當一聲,竟然被人從外麵弄開了。

門一開,立刻擁進來一堆人,領頭的竟然是那個自吃過飯後就一直沒有露過麵的吳副局長,而跟在他旁邊的則是一科的羅小濤以及他手下的幾個兄弟,還有鋼廠保衛處的七八個人,十來個人中居然有四人佩槍,一衝進來,便將槍對準了裏麵所有的人,大聲喊道:“都別動,蹲下!快點,蹲下來!不然就開槍了!”

放聲大喊的那個壯漢是一科的黃岐,羅小濤手下的大將,也是軍人出身,在部隊練就了一手的好槍法,指哪打哪,是我們單位有名的神槍王。

麵對這一夥氣勢洶洶的家夥,我們幾個都有些無語,然而申重到底是老江湖,立刻將雙手舉起來,然後踢了我一腳,讓我跟著蹲下。

我明白申重的意思,這兒除了我們單位的這些人,還有鋼廠保衛處的,這些人按照規定也能佩槍,而且有幾個陌生臉孔並不認識我們,一旦慌亂,誤傷了誰,這可都是說不清楚的事情。好在我們這兒剛一蹲下,吳副局長就走到跟前來了,將申重扶起來,然後看了一眼僵直在鐵樓梯那兒的劉老三和一字劍,沉聲問道:“申重,剛才那一道衝天而起的寒光,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具屍體……”

隨後而來的一科羅小濤跟保衛處的同誌解釋,說這幾個是自己人,那些人才轉移槍口,對準了樓梯上的兩人。而申重在確定局麵已經穩定之後,站了起來,攔住大家道:“別誤會,那兩個也是自己人,大家把槍都收起來。”

申重好一頓勸,然而所有人都看向了為首的吳副局長,這個腆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眼睛轉了一圈,這才悠悠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既然是自己人,為什麽又不肯見麵,而是準備跑呢?”

這一句話便將話封死了,四把槍都指向了劉老三和一字劍。功夫再高,畢竟是肉身,劉老三他們不曉得我們的人會這麽快就闖進來,被槍一指,立刻不敢動彈,萬一擦槍走火,傷了性命,實在劃不來。在黃岐的呼喝下,兩人緩慢地回到了平地上。申重瞧見這如臨大敵的場麵,心裏忐忑不安,又擠到了吳副局長的麵前,將整件事情的經過對他解釋清楚,再次表明這個穿長褂的男人就是上次在水庫幫我們布陣封陰的先生,這會兒也救了我們的性命,這樣指著人家不合適。

申重做這行當久矣,對於案件的脈絡把握得十分清晰,表達得也明確無疑,在他這般娓娓道來下,這些人都了解了事情經過,那兩個保衛處的同誌甚至都已經將手槍放了下來。

但是黃岐沒有放,另外一個一科室的家夥也沒有放,他們有紀律,上麵沒發話,下麵就照做不誤,不會因為自己的觀感而胡亂行事。

在聽完了申重的講述之後,吳副局長的臉上麵沉如水,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他點了點頭,示意手下人將槍收起來,然後平靜地對劉老三說道:“如此說來,兩位倒是拯救大局的英雄了,這件事情我們記下了。不過兩位如果有空,最好能夠跟我們回單位,做一個筆錄,這樣子,整個案子也才會清晰明了,你們說對不?”

劉老三嫌麻煩,揮了揮手,笑著說道:“你們自己人其實都已經將事情經過說清楚了,我們兩個不過是鄉野之人,路過而已,如果沒有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他並不喜歡跟官麵上的人打交道,稍微應付一下就準備離開,一字劍無所謂,跟在他後麵走。然而吳副局長一個眼色,羅小濤帶著一科幾個人團團攔在了跟前。這場麵讓劉老三有些意外,扭頭來看吳副局長,而那地中海大叔則麵無表情,一字一句地說道:“人可以走,沒問題,劍留下,那是證物,需要我們單位來保管!”

這話兒不但使劉老三和一字劍都變了臉色,就連我們幾個二科的當事人都感覺到有些無恥。

劉老三此人雖然極不靠譜,但是他關於飲血寒光劍的解釋是真的。那是魔兵器,我握過那把劍,一握緊便感覺仿佛有一種極為放縱的意誌在影響著自己,無邊的暴戾和仇恨瘋狂湧上心頭,尋常人根本無法控製,必須要消解怨氣,方才不會造下冤孽。而吳副局長要把這劍留下來當做證物,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劉老三擔心的事兒果然還是發生了,他回過頭來,凝視著吳副局長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我如果要是說不呢?”

吳副局長沒有說話,旁邊的羅小濤卻站前一步,一板一眼地說道:“如果你們強行帶走,我們將會以妨礙公務以及涉嫌殺人的罪名,將你們拘留。”他說得決然,劉老三和一字劍臉色又是一變,我瞧見一字劍的右手悄然無聲地伸進了懷裏,那裏有他剛剛擦拭幹淨的碧綠石劍,這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絕對不會受屈辱。然而就在這時,黃岐等兩人果斷地將槍口對準了他。

“放下你的手!”黃岐沉著地說道,“任何有可能危害到辦案人員人身安全的行為,都將被視為襲擊,我會毫不猶豫扣動扳機的,別挑戰我的耐心。”

一字劍並沒有示弱,而是一字一句地回應道:“你有本事就開槍,再來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

麵對著如此強硬的態度,霸道慣了的黃岐暴跳如雷,想要衝上前去理論,然而旁邊的羅小濤一把抓住了他,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默然無語的吳副局長。這時所有人都等待著吳副局長的態度,而這個地中海男人還是淡然說道:“筆錄可以不做,人也可以走,但是證物必須要留下,這件事情是原則問題,誰都不能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