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胖妞噩耗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麵對著這樣惡聲惡氣的威脅,我知道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用沉默來應對,於是閉著眼睛默然不語。

楊小懶?哼,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好鳥。雖然你長得漂亮,但是在我的心中,卻跟那長著白毛的僵屍沒有什麽區別。

無他,惡毒的女人討人嫌。

然而我這一閉眼,肚子上又挨了幾腳——這少女也忒狠毒了,每一腳都仿佛使上了全力,我隻感覺自己的肚子裏翻江倒海,仿佛腸子全部都打了結,使勁兒擰巴著,難受得哇哇大叫。不過麻衣老頭在旁邊,我也不敢反抗。再說了,即使奮起反擊,全身物件被繳的我估計也抵不過這個自小就凶悍如獅的小娘子,於是隻有在草地上翻滾,盡量避開這拳腳。

這一頓胖揍以麻衣老頭的喝止為結束,也仿佛是那“殺威棒”一般,讓我深深記住了這三個字:楊小懶!

自此以後,我一想到“母老虎”三個字,腦子裏便自動浮現出這個綠衣少女的名字。

楊小懶揍我揍得歡暢,凶惡得緊,然而在他爹麵前卻是無比的嬌憨,抱著麻衣老頭的胳膊,一邊晃一邊撒嬌:“爹,我們為什麽要走啊,憑你的手段,將那幾個逃走的山民給辦了,誰能夠曉得我們住在這兒?”

麻衣老頭手中忙著活計,不過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年幼的女兒十分寵愛,細心解釋道:“那幾個村民倒是小事,主要是老鼠會那個姓馬的家夥從溪水裏跑了,他一走,我們就暴露了。還有,那天來的人裏麵有一個人跑了,不過卻被我認了出來,是鳳凰王家的。想來他們的目的也是在找白蓮教的那個墓地,王家跟邪教扯得上關係,這裏必定會是風口浪尖,我們還是躲開為好。”

楊小懶有些奇怪,問:“怕什麽啊,爹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符王,無論是老鼠會的俞麟,還是鳳凰王家,哪個比得上你?再有了,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我哥嗎?”

說到這兒,麻衣老頭就變得有些嚴肅了,停下手上的活計,看了我一眼,肅聲說道:“胡扯什麽?我告訴你,以後少提你哥,知道沒?他是有大前途的人,沒我們這號親戚。再說了,你沒聽這小子說李道子出現在這附近嗎?李道子自上次從兩彈一星的實驗基地回來,就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你難道想我們撞到他槍口上啊?”

楊小懶更加不樂意了,指著我說:“要不然我們把這小子種荷花算了,神不知鬼不覺,不然帶著他在路上多不方便啊?”

我感受到了楊小懶最深的惡意,心中忐忑,不過麻衣老頭並沒有同意,而是告誡她道:“不管怎麽說,他跟李道子還是有些淵源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道理你要記住,以後也不會吃虧。”

兩人說完,麻衣老頭遞給我一副擔子,平靜地說道:“小子,你命好,本來我不準備帶上你的,不過你說了實話,蠻對我的胃口,所以你這條命呢,暫時寄放在我這裏。表現好了,就活著,表現不好呢,誰也救不了你自己,懂了沒有?”我將那副擔子接過來,扁擔兩頭是一對沉甸甸的封閉式木桶,裏麵有**晃動,我擔著,好沉,不過還是裝作無恙,腆著臉跟楊小懶套近乎:“小懶姐,這裏麵是什麽啊,挺沉!”

楊小懶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一雙眼睛在夜裏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平靜地說:“這裏麵啊,是熬煮好的屍油啊。之所以沉,是因為有好多冤魂在裏麵作亂呢。”

她這話說得我一陣踉蹌,整個人都不淡定了,感覺一陣又一陣的陰寒從扁擔那兒傳遞過來,身體冰涼涼的。

啟程了,我聽到麻衣老頭一個呼哨,口中高喝道:“喂乎喲,開門行路,慢慢走,路在腳下,行程在心頭,注意著呢。”他這話兒像山歌子,韻律古怪,又有些綿長,不過那話音一落,從黑暗中突然走出了二十多個黑影子,身上背著大包小包,腳步僵硬地朝著左邊的一條小道走去。

而在末尾,有一個兩米高的巨大黑影,一身的雜毛,有白有黑也有紫色,那腦袋像是猿猴一樣,楊小懶足尖一蹬,竟然跳到了那個巨大黑影的肩上,坐著喊道:“大個兒,我們走。”

她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條皮鞭子,在空中一甩,“啪”地一聲響,那巨大的黑影就緩步朝前走。

麻衣老頭在前麵領路,而楊小懶則騎著大個兒押尾,好像是沒有人管我。不過我知道,我隻要是敢流露出一點兒想跑的意思,恐怕就要跟我擔著的這兩桶屍油一樣,冤魂不散了。

根據先前跟隨青衣老道三年的經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大抵都是些瘋子,脾氣古怪、隨性而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想要安安穩穩地活下來,那就必須表現得無比順從,並且沒有半點兒威脅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要我不是表現得太討人厭,他們總不會無緣無故地下黑手。

更何況,麻衣老頭說了留我一條性命,也是為了給青衣老道,也就是李道子結善緣。

在得知他們並沒有謀害我父親,而是讓他們自行離開之後,我將受到的所有羞辱和打罵都收斂在了心裏,一邊咬牙挑著擔子,一邊跟綠衣少女楊小懶攀起關係來。

結果那女孩瞌睡得很,根本就沒有跟我聊天的意思,劈裏啪啦訓了我一頓之後,行程陷入了沉默。

一路緩行,在前頭領路的麻衣老頭專挑那偏僻難行的路走,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沒有路,走得十分艱辛。這樣的路,空著手走都夠嗆,何況是挑著一副擔子,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我有多狼狽。然而這一切困難,在生死威脅的麵前,都顯得沒有那麽嚴重了。

黑漆漆的夜裏,其實視線也是有限的,不過我能夠看天山的星鬥,曉得大概是一直往西。

走到了下半夜,前麵好像有一些躁動,麻衣老頭便吩咐停歇下來,全部藏在了草叢中躺下,然後吩咐我去撿幹柴來生火。我做這一切都沒有人監督,不過我知道這是在考驗我,所以極其謹慎,一點也不敢異動。

麻衣老頭顯然常年都在山林行走,火很快就生好了,上麵架著一口鍋,咕嘟咕嘟煮著水,然後開始弄路上搞到的野物,兩隻花羽毛的山雞、一隻肥碩的山鼠,還有一些野地裏的蔬菜。這些我都熟門熟路,自告奮勇地上前幫忙,麻衣老頭本來就不願意做這事兒,瞧見我忙活得利索,便索性讓我來做,我也為了凸顯自己的價值而大展身手。一隻荷葉叫花雞,一鍋濃濃的雞鼠湯,綠油油的野菜在鍋裏飄**,這味道香得連在旁邊睡覺的楊小懶都給饞醒了。

麻衣老頭對我刮目相看,那張醜臉難得地露出了笑容,朝我豎起大拇指,而楊小懶則拍著手歡快地喊道:“不錯啊,好香呢。”

我發現這個時候的她笑起來好漂亮。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終於將悶在心裏麵的話講出來:“楊老爹,先前跟著我的那猴子,你有沒有見著啊?”麻衣老頭沒說話,在旁邊拿勺子往碗裏舀肉的楊小懶接茬道:“死了,一掌拍死,利落得很。”

“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涼,想起胖妞陪在我身邊的這些歲月,眼淚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