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盜案

九月,涼州。

涼州城最近發生了兩起大的盜竊案:城南富商趙四海最喜歡的寶貝鎏金雙耳瓶於一天夜裏被盜;一天後,與趙四海僅相隔兩條街的和順祥老板吳老順宅子裏最名貴的瑪瑙鳳首杯也被盜走。

趙四海和吳老順都是涼州城的名流,所失之物也都是至寶,所以案子一發生,立刻驚動了整個涼州城。

接到報案後,官府立刻派人前往調查,調查的結果也很快公布於世:盜竊者為江湖大盜傅輕鴻。

因為在盜竊案發生的前一天,失竊者的家中都會收到一根紅色羽毛,案子發生後,失竊現場的牆麵上也會留有“鴻”字——傅輕鴻的“鴻”。

官府馬上緊鑼密鼓地派人到處緝拿傅輕鴻,但是對於這名江湖上最赫赫有名的大盜,即便朝廷刑部烈鷹堂的人都無能為力,不要說地方官府。

他們除了四處派人緝查和到處張貼告示,告誡城中居民,加強防護,小心被盜,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然而一天後,涼州首富周大龍也收到那根被塗成紅色的羽毛,周大龍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這個智盜所盜竊的東西必然是失竊者家中最名貴最值錢的寶物,而幾乎所有涼州人都知道,周大龍的藏寶中最名貴的便是那座青玉菩薩。

怎樣才能保住青玉菩薩不被盜走,周大龍為此傷透了腦筋。

這個傅輕鴻盜技通神,要防是防不住的,吳老順曾邀請五位江湖名流來保護他的寶物,但仍然被盜。

既然防不住,那隻有想辦法在對方動手之前,把寶物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隻要青玉菩薩不被盜走,其他的財物周大龍也不放在心上。

紅色羽毛是傍晚時分送來的,按照趙四海和吳老順家中被盜的時間,行竊者會在羽毛送來後的第二天晚上再動手。

這個盜者似乎有意給被竊者一天的準備時間,然後再采取行動,這樣才能顯示他那天下無雙的盜技。

周大龍決定便利用這一夜一天的時間,將寶物轉移走。

轉移的目標是離這兒一百五十裏的永昌,那兒有他的一個表弟,名叫陶猛。

陶猛自幼練武,身手非凡,現在也是甘涼武林中的名人,他的手下有二十餘名弟子,也都練就一身過硬的本事。

如果存放在他的武館裏,有陶猛和他的弟子們的保護,一定可以保住寶物的安然無恙。

因為晚上趕路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周大龍打算讓送寶人明早出發,這樣寶物下午就能到達永昌。

他選擇了府中護衛首領曹涉為送寶人。

曹涉身手敏捷,周大龍再做一番虛虛實實的安排,他相信曹涉一定能安全的將寶物送達到。

雖說在前兩次竊案中,傅輕鴻沒有在送羽毛的當晚動手,但那天晚上周大龍仍是不敢掉以輕心,他把能找來的涼州武林高手全都找來,又安排所有莊丁守護了一夜,所幸這一夜安然無恙。

第二天一早,曹涉在四大高手的陪同下,手中拎著一個皮箱,向城南走去。

曹涉三十來歲,中等身材,體態矯健,他頭戴鬥笠,身穿灰衣,鬥笠下是一張冷峻的臉孔,時而閃現的目光銳利而凶惡,一看便知是那麽種人狠話不多的硬角色。

他低著頭,悶聲不響地走在四大護衛的中間,旁人隻能看到他那緊閉的嘴角和瘦削如刀的下巴。

沿著大街走了約有半炷香的時間,一行人拐進了旁邊的一家綢緞行。

那店是周大龍麾下的,五人入店後沒過多久,便見一頭帶鬥笠,手拎皮箱的灰衣人走了出來,正是曹涉的打扮。

隻是那人笠沿壓得更低,遮住了整張臉。

他跨上了一夥計牽來的白馬,打馬直接向城南而去。

那人走後不久,又有一人從店內走出,同樣是曹涉的打扮,鬥笠灰衣,手拎皮箱。

他出門後,騎上一匹黑馬,南行至岔道,轉而向西而去。

就在第二個曹涉離去不久,從綢緞行的後門也走出一人,這人同樣是鬥笠灰衣,拎著皮箱。

他跨上一匹馬,穿過巷子,卻是向東而馳。

這樣就先後有三個曹涉離開了綢緞行,分別奔向南西東三個不同的方向,如果有人跟蹤到達這兒,恐怕也無法分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

曹涉。如果說前麵兩人是有意虛晃兩槍,那麽第三個從綢緞行後門出來的人則應是真正的曹涉,然而實際上真正的曹涉卻是第二個走出去的人。

曹涉打馬向西,沒過多久,來到一家瓷器行停了下來,下馬將韁繩交給早已候在那裏的夥計,拎著皮箱,走進了瓷器行。

又過了不長時間,一人從瓷器行走了出來,正是曹涉的打扮。

隻見他提著箱子跳入門外的一輛馬車,車夫揚鞭催馬,馬車竟然順著來路駛回。

緊接著又一個曹涉出來,上了另一輛馬車,馬車則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這兩個曹涉離開後,再沒有第三人出來,守在門外的夥計也回到了店內,瓷器行又恢複了往常的情景。

相鄰瓷器行的是一家藥鋪,沒過多久,走出一個身穿青色袍子、額下留有胡須的男人。

他拎著一個包袱,騎上一區棗紅色的駿馬,打馬向城南而去。

他騎馬緩行,直奔南城門,出門之後,卻催馬揚鞭,縱騎疾馳,一口氣跑了二裏路。

到了一處岔路口,他回頭望望,見來路上並沒有騎者相隨,便伸手在臉上一抹,揭下了一張麵具,露出了他本來麵目,正是曹涉。

他嘿嘿一笑,一臉的得意,自語道:“老板的安排,真是天衣無縫,看那姓傅的還能找到我嗎?”

他扯去皮箱上的包裹,折馬向西,疾馳而去。

周大龍為了能讓曹涉安然無恙地將青玉菩薩送到永昌,是煞費苦心。

那個瓷器行和藥鋪都是他的產業,當年建造時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挖了相連的地道。

而曹涉正是從地道中來到了藥鋪,換了衣服,帶上麵具,將皮箱包上,再從南門出城,然後繞道向西,雖然比直接走西門略遠一些,但完全可以在天黑前趕到。

曹涉不敢懈怠,一口氣跑了八十多裏,中午時分到達一片樹林,才停了下來。

這時太陽升至中天,正是吃飯的時間。

曹涉也早已饑腸轆轆,但是周大龍叮囑過他,不要在酒鋪飯店吃飯,以免發生意外,所以他在剛才經過鎮子時並沒有停,直至到了這片樹林,看到路上沒有行人,才停了下來。

他打算先填飽肚子再繼續趕路,便下了馬,將馬韁拴在路旁的樹上,從馬背上取下已備好的草料和皮囊裏的水,先讓馬兒飲足了水,再將草料袋打開,讓馬兒嚼食。

他則坐在路邊的一塊青石之上中,將皮箱放在身旁,取出隨身攜帶的幹糧和水,慢慢地吃著。

中午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著,秋日的林中葉子已是半枯,綠黃相間中,有鳥兒不時地飛起。

看著四周景色安寧,曹涉的那緊繃的神經也略有鬆懈。

遠外突然傳來了馬蹄聲,他抬頭看去,隻見一黑騎自西方而來,蹄聲急促,來者似乎也是一個很急的趕路人。

曹涉雖然依舊吃著自己的食物,目光卻在偷偷地打量著來騎。

隨著蹄聲漸近,可見那騎者是一個年紀約有二十五六歲的年青人,他身穿監衫,懷中捧著一個大大的皮箱。

那人看到曹涉時,隻是望了一眼,便把目光轉到前方,他神態焦躁,不斷地催馬加鞭。

黑馬風馳電掣般馳來,眼見便到了曹涉身前,卻突然前蹄一空,向前跌倒。

騎者猝不及防,從馬背上直摔出去,竟然撲向了曹涉。

曹涉本能地身體後傾,讓了過去。

那青年從曹涉麵前一飛而過,落地時就地一滾,減去了前撲之勢,而手中的箱子則遠遠地拋了出去。

這一下突如其來,嚇了曹涉一跳,他第一反應便是找自己的箱子,轉頭看到箱子仍好端端地停在身邊,這才放下心來。

那個藍衣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的狼狽,他罵了一句:“畜生,險些被你害死。”

他抬頭去尋找他的馬匹,這時那匹黑馬已從跌倒中站了起來,正打著響鼻在原地立著。

藍衣人朝著曹涉抱了抱拳,一臉歉意地道:“對不住了,馬兒可能是太累了,失了前蹄,讓你受驚了。”

曹涉此時有要務在身,哪有心思交談,何況對方身手敏捷,一看便是一個會家子,當下隻是說了聲“沒事”,起身提著箱子來到自己馬旁,收了草袋和水囊,上馬匆匆而去。

這忽然發生的事,雖然看起來隻是一個意外,對方神態也並無惡意,但曹涉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所以才急著走開,以免多生事端。

看著曹涉騎馬遠去,藍衣人笑了笑,俯身拎起他的大皮箱,向馬兒走去。

“嘿嘿!”樹林中忽然傳出一聲冷笑。

藍衣人一驚,轉頭看去,隻見從林中悠然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女人,約有二十四五的年紀,穿一身紫色的衣褲,黑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秀挺的鼻子,隻是嘴角略顯得有點大,但配在她這張臉上,卻並不覺得難看,加上一雙靈動的眼睛,卻有一種野性不羈的美。

“偷了人家的東西,就想這麽走了嗎?”那女人盯著藍衣人手中的箱子,仰著臉笑吟吟地道。

那一雙大眼睛靈動異常,眼珠子像是隨時能飛出來一般。

藍衣人麵色一變:“你胡說些什麽!”

女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轉動手中的樹枝:“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你這箱子下麵是沒有底部的,箱子裏設有機關,曹涉的箱子現在就應當在這大箱子的裏麵。而他拿走的其實是跟他原來箱子一模一樣的假貨。”

藍衣人眯著眼睛瞅著對方:“你是什麽人?”

女人沒有直接回答,繼續道:“你剛才故意馬失前蹄,從曹涉身前撲了過去,曹涉躲避時,你將大箱子裏的小箱子甩了出去,再用大箱子套在曹涉的箱子外麵。曹涉猝不及防,你的身體又擋住了他的視線,所以他沒有發覺,你這一招玩得挺高明。”

聽到自己的套路被揭穿,藍衣人隻得承認:“你說得不錯,我是這麽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