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親爹還是要救的

縮腳腸癰,疼得時候滿頭大汗,不自覺的抬起雙腳,故而得名。伴隨不能進食,惡心嘔吐的症狀。

禦醫委婉的告訴徐欽,這病沒得治,準備後事吧。

徐欽看著七尺多的老帥哥,現在精神萎靡臉色蠟黃,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情緒。畢竟是這輩子的爹。

記憶中對這個兒子還是很好的。

老帥哥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怒其不爭和愛憐。大概是將死之人對兒子未來的擔心。

一個老父親的眼光讓他心中有點波瀾。

本來他沒什麽辦法,畢竟不是大夫。不過他總覺得這病有點眼熟。問明白了症狀之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不就是闌尾炎麽,算什麽絕症,還能死人?”徐欽心說。

這禦醫不是皇帝故意派來殺人的吧。闌尾炎而已,自己不是沒割過。

一刀下去,三天就下床了。

但是轉念一想還真是絕症,這個時代一般的外傷也能開刀。但是這給腸子的開刀,估計一般的大夫都沒幹過。

“老爺,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拉著老帥哥的手開哭。

哭的徐欽心煩意亂。

“父親,我知道一種把肚子割開的治療方法,但是可能要賭一把。”

徐欽決定說說自己的想法,反正這個樣子也是等死。

在這大明成祖一朝想活的好,還得有人照顧。有誰比親爹更值得信任?

“有幾成把握?”徐輝祖聲音虛弱。

“五成把握。”徐欽想了想伸出一隻手說道。

“嗬嗬,五成就是沒把握,跟老天爺賭命。是這個意思吧?”徐輝祖一點不含糊,腦袋很清楚。

徐欽沒想到他這麽理解,其實自己真的有點把握。上輩子自己被割過,沒少上網查資料,有圖有流程。

但是具體的操作看外科太醫,讓自己操刀百分百是扯淡。

開刀之後會不會感染,就看老天爺了。感染就是個死,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

“那就割吧!我親自給陛下寫奏章,你把治療過程寫下來。”徐輝祖掙紮起來說到。

“老爺,你怎麽信他的。你不是說五成就是沒把握麽?”女人覺得這父子沒一個正常的。

“五成自然是沒把握,但是也可以賭了。本來也等死。我徐輝祖一輩子跟刀兵打交道,死於刀兵之下,總好過病死床榻。”

徐輝祖豁達的說道。靖難他都沒死,現在跟死了沒區別。萬一活了都是賺的。

“父親,治病還要跟皇帝請示麽?”徐欽懵了,看個病還要請示?

“不學無術,這是君臣之道。也是在保護你,萬一你父親有個三長兩短,你就不會被人指責。”這個時候徐妙錦進來了。

那個女人好像有點怕這個姑姑,不敢再哭唧唧。徐妙錦幫著徐輝祖寫了奏章,徐欽寫明白流程,當天就送進宮中。

奏章到了宮中,朱棣正在跟夏元吉大眼瞪小眼。

“一棋盤麥粒而已,你竟然說朕給不起,你這個戶部尚書不會數數麽?”朱棣不敢相信,深切懷疑自己的大臣是不是吃幹飯的。

“陛下,起初我也這樣想的。可是真給不起。別說大明給不起,就算是把曆朝曆代的麥粒稻米都加起來,大概也給不起。”

夏元吉端著棋盤,不敢看皇帝。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朱棣不信邪了。

夏元吉也沒用什麽特別的方法,就是拿出一疊紙給他。朱棣一張張看過去,每一張都是一個格子的計算結果。

朱棣看到第三十張的時候就眉頭緊鎖,感覺心髒有點承受不住。

直接翻到最後一張,他看到那個數字心和手都在顫抖,那個數字把麥粒折算成了斤。

四千多億斤的糧食,這個數字如此刺眼,讓他腦袋嗡嗡的。

“咱們大明麥子一年收成大概多少?”朱棣小聲問夏元吉。

“臣算過了,所有糧食都加上,也不過三億斤而已。這還是老百姓什麽也不吃。”夏元吉苦澀的說到。

“一個棋盤,裝這麽多糧食?我大明要幾百年才種的出來?”朱棣震驚了,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所有的洋洋得意都是打臉,尤其是想到那日誇下海口簡直是無地自容。

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棋盤竟然需要這麽多糧食。這下有什麽臉見小姨子?

“陛下,不是幾百年,大概一千年左右。臣把增產也估算進去了。”夏元吉低著頭歎息。

“一千年,一千年之後還有大明麽?”朱棣憤怒的把手中的紙摔得滿天都是。

自己娶個小姨子,要等一千年,鬧那?

這話誰敢接,他說沒有行,別人說都得砍頭。

誰都清楚萬歲和萬壽無疆是騙人的吉祥話,但是誰也不敢說大明朝幾百年就沒了。

那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陛下要這麽多糧食做什麽?”夏元吉好奇的問道。

“我閑的,行不行?”朱棣一拍桌子惱羞成怒,誰再跟他提棋盤和麥粒他跟誰急眼。

正在這個時候。

“陛下,魏國公的奏章。”小太監小心翼翼的送過來。

朱棣一瞪眼,怎麽又是這魏國公,倒要看看又折騰什麽?

奏章打開一看愣住了,竟然是請求太醫院派人給他治病的奏折。

要把肚子切開,把壞死的腸癰給割掉,然後把腸子和肚子跟縫衣服一樣縫合。

“簡直胡說八道,亙古未聞。”朱棣拿著奏折心裏罵道。但是奏折後麵還附了一疊紙。

打開一看,竟然全是圖畫,畫的非常細致。

是整個治療過程,如何切開肚子,切開幾層,裏麵壞死的腸子在什麽位置,切割之後如何縫合,如何下管。

以及需要準備的物品清單。朱棣覺得好像也不是故意作死,而是真像那麽回事兒。

“傳太醫正。”朱棣慎重的說道。

朱棣在谘詢太醫,徐欽在準備手術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家的酒都給收集起來,然後蒸餾,達到最大濃度的酒精。

魏國公府這幾天酒香四溢,光聞起來就想醉。

第二件事就是挑選一個朝陽的小房間,非常小的一個房間,內部用銀泊貼上。整個南京城的銀匠都被請走了,重點打造這個房間。

沒有無菌手術室,徐欽能想到的抑菌東西就是銀子,這一下子就花費了十萬兩的銀子,還都是雪花銀,雜質越少越好。

“老爺,咱們家的酒少了七成,銀器都被熔了,他不是在治病,是在敗家。”那個女人繼續跟徐輝祖哭訴。

徐輝祖拿著杯子,聞著裏麵的酒精。辛辣刺鼻,但是從未喝過如此味道濃鬱的酒。如果不是太醫不讓,他真想試試滋味如何。

“我現在倒是有點相信他了,不然換成銀子花了不更痛快。他跟誰學的呢?”徐輝祖有點懷疑。

一切妥當之後,光太醫來了二十多口,一水的花白胡子。學徒更是浩浩****上百個。

太醫正親自操刀上陣,另外一個外科聖手跟著做助手。

這陣容簡直就是太醫天團,代表了大明朝最高的醫療水平。如果再不行,那就是命了。

白銀之屋經過多次燒熱和酒精消毒,每日用鏡子反射日光進去照射。盡最大可能無菌。

太醫正和那位外科聖手進去之前,先用酒精渾身擦拭。最後換上幾次蒸煮的衣服,和鹿皮手套。

甚至徐欽還準備幾個隨時輸血的。這年頭也沒法知道血型,找幾個近親就夠了。

至於血型輸錯了怎麽辦?沒辦法隻能等死。

太醫正和外科聖手進入之後都是一驚,滿屋子整體鍍銀,無論誰看了都要震驚一下子。雖然隻是銀泊。

然後就是利用銅鏡反光照射陽光進來,沒有任何陰影死角。簡直是奇思妙想。

麻沸散加烈酒,徐輝祖直接睡著了。太醫正和外科聖手開始動手術。

一個半時辰之後,手術結束。兩個老頭子出來時候渾身被汗水濕透,徒子徒孫趕緊過去攙扶。

兩人拿出一個盤子,裏麵有大拇指那麽大的一塊腸子,已經壞死發臭。

徐欽看著惡心,但是太醫院當了寶貝。還特意讓一個等在外麵的太監送回去給陛下看。

“如果傷口愈合的好,半月之內便可見分曉。”太醫正謹慎的說到。

徐欽知道接下來才是賭博。房子立即被蒸煮過的麻布圍起來,外人一律不得靠近。

進去送飯的人,都必須是經過酒精消毒的。連太醫都不讓進了。

一直照料了半個月,徐輝祖自己受不了啦,強行從屋子裏出來了。

“這個小破傷口,你還讓我躺著。老子在戰場上被開山斧劈的露骨也沒這樣,我要吃肉,我要喝酒,我不要蹲牢房,還有你,你給我滾……”

徐輝祖指著擋路的徐欽罵道,中氣十足。除了人瘦了一點,臉色比得病那會兒強太多了。

“爹,咱家有沒有藏點銀子什麽的,把那幾家債務還了,咱們也好安生過日子。”

徐欽攔住著急吃肉喝酒的老爹問。

既然債務不能躲避,早還早脫身。自己的身體也養的差不多了,四大美婢還等著自己呢。

“你還敢說,不讓你胡鬧,你就借錢胡鬧。這南京城的花魁讓你包了個遍,買高麗婢,賭錢,人家敢借你就敢拿,四十萬兩怎麽沒嫖死你。”

說著話魏國公把手舉起來,咬牙切齒。徐欽嚇得往後一跳趕緊跑。

“獨苗,老爹,打死就斷了香火了。保證,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鬧了。”徐欽趕緊說道。

這巴掌終究都沒落下來,隻是冷哼一聲。

“知道錯了就好,跟你說實話,咱們家沒那麽多銀子,你爺爺活著的時候照顧故舊,沒攢下家財,我……我……”

魏國公說不下去了。徐欽心說你還好意思說?跟皇帝唱反調,沒抄家就不錯了。堂堂國公府連幾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丟人啊。

“爹,你病也好了。不如就去姑姑陵寢哭一場,咱們就省四十多萬……”徐欽說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目的。

“嗬嗬,你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徐輝祖冷哼著說道。

什麽情況,說好的老父親的眼光呢?好了就變成老無賴了?騙子,都是騙子,早知道……

早知道,大概也得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