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走水
晚風吹拂而過，帶來絲絲微涼，斜陽不燥，最是宜人。
望著眼下良田數畝，念及屋內發妻守望，若是再生他三五孩子...
嘖嘖...按說怕是天上的仙兒也不過如此了吧？
“人啊，最重要是知足。”
李振咂咂嘴，對前身的所作所為相當不齒，爛賭鬼一個，死了也活該！
不過也好，既然老天把這個機會交給自己，李振自然要好好把握。
想到這裏，李振撐起身體，拍去身上的塵土，慵懶的抻了個懶腰。
地也種下了，家裏還有一些積蓄，最重要的是和如煙的關係也有所緩和。
“這才算有些盼頭...”滿意的點點頭，李振回過身看向坐在田坎上的兩人。
“來福哥，三哥，我先回了！”
“得嘞，你先回吧，剩下的我們捎帶手就給你拾掇了。”
李老三憨笑著，露出幾顆前凸後翹的黃牙。
這原本不堪入目的笑容，卻讓李振心頭一暖，不自覺回以笑意。
“謝謝三哥！”
“行了吧你，那句話叫什麽來著？浪子回頭啥啥的，反正啊，以後你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李來福瞥了眼李振，隨手抓起一把黃土砸向李振。
後者順勢一躲，嬉鬧了一陣兒，李振隻感覺倦意襲來，不得已靠別離開。
沒辦法，前身的身體實在孱弱，做了幾個時辰農活，險些要了李振半條命。
“得好好補一補了。”
李振咕噥著，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兒，在李老三等人的目光逐漸遠去。
可還不等李振走出多遠，便迎麵撞上了風風火火的李家三嬸。
“嬸子，什麽事兒啊這麽著急？”
“誒呀可找到你了！李振，你家房子走水！”
聞此一言，李振隻感覺如遭重擊，一把抓住三嬸的肩膀，聲音顫抖：“如煙呢？如煙咋樣！”
“人倒是沒事兒，你快回去看看吧！”
李振哪裏還有心思廢話？顧不得全身的酸痛瘋也似的朝著那間再熟悉不過的院子跑去。
不出十分鍾的時間，李振跑回村內，卻隻見早已化作廢墟的老屋，陣陣黑煙飄起，融入夜色之中。
以及那跪坐在院子前，不斷啜泣的瘦弱身影。
“如煙！”
“官人！”
見李振終於歸來，李如煙堪堪止住的淚水再入奪眶而出，撲進李振懷中放聲大哭。
“對不起官人，都是我的錯...”
“有沒有傷到哪兒？讓我看看！”
再三確認李如煙並無大礙後，李振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一間破房子而已，燒了便燒了，隻要你在，哪裏都是家。”
用力抱緊李如煙，李振仍感覺後怕。
倘若這婆娘犯傻，為了些許錢財衝進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李振恐怕會後悔終生。
一番安撫，李如煙終於是停止了啜泣，依偎在李振懷中，仍感覺無比自責，眉頭緊鎖，慘白的小臉上掛著一抹悲傷。
“怎麽回事？”
“我見官人這幾日太過勞累，便想著燉些肉湯給官人補補身子，”李如煙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本來都好好地，也不知怎的，灶房突然走水...”
“平白無故怎會走水？”
李振深知如煙廚藝不差，平日的粗茶淡飯也做得有滋有味，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才對...
“莫非是我的錯覺？”
“嗯？官人說什麽？”
“沒什麽，對了，你懷中捧著什麽東西？”
“我趁著火勢未起，將官人賺回來的錢帶了出來。”李如煙壓低了聲音，趴在李振耳邊輕聲道：“父親說過財不外露，我藏在懷裏不怕別人瞧見。”
李振一愣，旋即板起臉來，麵色不善：“為了幾個錢不要命了？萬一傷到哪兒咋辦！”
聽著官人的訓斥，李如煙訕訕的縮了縮脖子，卻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在官人心中，再沒有什麽比自己更重要。
這一句話，抵得過千言萬語。
“官人別說我了，我知道錯了...”
“行了大侄子，你也莫怪侄媳了，房子沒了就再蓋，天兒不早了，先去叔家睡一覺，明兒一早，去縣裏請兩個師傅來，再給你蓋個新房。”
“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李振搖搖頭，臉色愈發難看。
“咋？你還想打媳婦兒？”李遠山一瞪眼睛，蒲扇般的巴掌揚了起來，但凡李振的回答不順他心意，怕是會毫不猶豫的抽下去！
“三叔我不是這個意思，如煙我心疼還來不及，哪舍得打？隻是這房子走水有點古怪...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恰好在自己還清了劉家債務的第二天，外出務農的之時不甚走水？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
畢竟隻是自己的推測，李振也不好說出來，隻得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
望著一地的廢墟，李遠山不由得歎氣。
李振家裏實在算不得富裕，老兩口隻留下這麽一間老房子，結果一把火燒成了灰，徹底斷了念想。
“走吧，去叔家歇一歇吧。”
“稍等片刻...”
李振眯起眼睛，起身朝著廢墟走去，低頭翻找了許久，果然在一根燒成焦炭的大梁下發現了異常。
“這東西...”
李振撿起一塊兒陶片細細打量起來，撲鼻而來的油腥味兒讓李振腹中翻江倒海，奈何他整日不曾沾水米，隻得幹嘔幾聲作罷。
“官人？”
“無妨，回去歇息吧。”
李振擺擺手，攙扶起李如煙，跟在三叔身後離去。
到了村東頭三叔家，餓了整天，李振倒也不客氣，接過三叔遞來的米粥，配上一小碟醃菜稀溜溜的喝了起來，似那山豬吃食一般好不雅觀，反觀李如煙，不愧是大戶人家走出來的小姐。
食不言，身端坐，喝粥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一臉寵溺的望著李振。
女人好生奇怪，為自己增添了無數規矩，卻樂於見得自家男人粗狂的姿態。
注意到李如煙的目光，李振頓時老臉一紅，憨笑著放下米粥。
“餓極了，吃的快了些，娘子別嫌棄。”
“官人勞累了一天，我很是心疼，又怎會嫌棄呢？”說著，李如煙從懷中取出一方白帕，替李振擦去嘴角的水漬。
望著小兩口恩愛的模樣，李遠山不免咧開嘴角。
大哥在天之靈若是能看見，也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