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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半,於江林從顧詩茵家裏趕回了警察局。

本來應該是下班時間,可會議室裏卻坐滿了人。張洋坐在最前方,一臉嚴肅地盯著手裏的材料沉思著。看樣子,這次的緊急會議由他來主持。

於江林坐在周明遠身旁,小聲對他說:“你在電話裏對我說的事得到證實了嗎?”

“已經證實了,要不然也不會給所有人打電話通知這件事。”

於江林抱著肩膀笑了笑,說:“這下子可有意思了,沒想到居然會調查出這麽一件事來。”

“你還能笑得出來?我聽張洋說,老大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臉都氣變形了,一直罵他是個飯桶。”

“是嗎?那老大在哪?”

“應該快來了吧。現在這種情況,老大的壓力同樣很大,上麵的人一個勁兒地催促他盡快破案,他也已經向上麵做了保證。結果這件事情一出,老大的臉都被丟盡了。”

“是啊。大家費了這麽多的時間,居然隻查出這樣一件事。估計上麵的人肯定會懷疑刑偵隊的辦事能力。”於江林搖了搖頭。

周明遠給於江林打的那個電話主要是想告訴他,那個曾在案發時間戴著口罩和墨鏡進入公寓的男人已經找到了。但可惜的是,這個人與案件完全沒有關係。據此男子交待,他那天來公寓隻是為了與自己的情婦見麵。由於害怕被妻子得知自己在外麵偷人,所以他每次來公寓時都會喬裝。當警方問他為什麽沒有再戴著口罩和墨鏡從公寓裏走出去,他的回答是:“要是進出公寓時的打扮一樣的話,豈不是更顯眼?再說,隻要來的時候沒有被人跟蹤,離開的時候根本就不必害怕。”

“那個男人是來自首的。他說之前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警方當作犯罪嫌疑人。”周明遠歪著身子說,“咱們之前不是在公寓挨家挨戶地調查了嗎?他喬裝的照片我們也給他的情婦看過,隻不過那個女人害怕這是男人的妻子用的障眼法,所以沒敢承認認識他。最後當他得知咱們是因為一起命案才調查他時,才嚇得趕緊自首。”

“之後呢?咱們的人應該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吧?”

“那當然了,張洋把這個人裏裏外外地查了一遍。不僅調查了他身邊的人,還采集他的指紋與現場進行比對。可結果無論怎麽查,都查不到此人與案件有任何聯係。張洋也懷疑過那個戴口罩的男子不是他,可經過一番精密的麵部對比後,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除了葉一心那裏,咱們掌握的其他線索幾乎都中斷了。”

周明遠無奈地點點頭。

“對了,我昨天讓你調查的事,你辦的怎麽樣了?”於江林小聲問道。

“啊,實不相瞞,我打聽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不過,具體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調查。不過你放心,我保證能給你一個驚喜。”

“行,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幾分鍾後,徐振強帶著其他兩名刑警推門走進會議室。徐振強的臉色十分難看,待他一言不發地坐在前排後,張洋便站起來咳嗽了兩聲,示意大家安靜。

“很不好意思,臨時決定讓大家加班。”他輕輕歎了口氣,“不過原因大家應該已經在電話裏聽說了,我就不再重複了。這次會議主要是想讓大家分析一下案情,商量接下來的調查重點……”

“開場白就不必多說了。”徐振強直接打斷了他,冷冰冰地說道,“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天了,別說抓捕到凶手,現在就連凶手是誰都一點頭緒也沒有。說實話,我現在都開始反省之前的辦案方式,咱們是不是過於依賴監控錄像了?一旦從監控錄像上找不到嫌疑人,我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過了半分鍾左右,張洋才又重新站起來說:“隊長,我覺得不是這樣。在這之前有許多案件我們都是通過調取監控錄像才破的案,所以我並不覺得我們的方式有錯。”

“那這次呢?為什麽就不靈了?”

“這……這次我們的確沒有通過監控錄像查到嫌疑人。”張洋抿著嘴唇,停頓了半天,“不僅如此,在用其他方式調查時,出現的嫌疑人也一個接著一個地被排除了。所以,我覺得……”

看著張洋猶豫的樣子,徐振強有些不耐煩。“你覺得什麽?”

“那個,隊長,我現在有一個想法。雖說這個想法還不夠成熟,不過依據我這個想法,有些無法解釋的事情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直接說就好了。”徐振強擺了擺手。

張洋深吸了口氣。“我覺得,這個案件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麽嫌疑人。事情的真相便是:杜斌勇在意外殺死陶雅後,直接服毒自殺了。”

於江林抬起頭,看了看張洋,而後眉頭緊鎖。在座的其他刑警幾乎也是同樣的表情,等待張洋下一步的說法。

“依據我的猜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發生的。一年以前,杜斌勇開始利用那些照片對陶雅進行威脅勒索。陶雅在忍無可忍之後,終於選擇對杜斌勇提出一次性買斷那些照片。而後,兩人便約定在杜斌勇家裏進行交易。所以,陶雅往杜斌勇的卡裏匯的那十萬塊錢應該就是用來買斷照片的錢。也正因如此,杜斌勇在案發當天已經知道自己會得到一大筆錢,心情才會很好。可是不料,杜斌勇在收到十萬塊錢後仍然貪得無厭,再次提出加價。這時候,已經臨近崩潰的陶雅沒有再次妥協,而是直接拿起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見情況不妙,杜斌勇在慌忙之中與陶雅撕扯起來,並在最後意外地用茶幾上的水果刀刺進了她的心髒。事情發生後,杜斌勇冷靜下來,他深知自己已經犯下命案,並且無法掩飾自己的罪行。在這種情況下,最終他選擇了服毒自盡這種方式逃避了法律的製裁。”張洋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猜想,“如果這種假設成立,就可以合理地解釋在案發現場沒有發現第三個人的痕跡、門是反鎖著的、陶雅的那通報警電話以及我們找不到嫌疑人這些事了。”

“那麽,在案發之前杜斌勇訂了一個哈密瓜這件事該怎麽解釋?”周明遠問。

“嗯……或許這件事與案件無關吧……”說到這裏,張洋突然“啊”了一聲,“對了,正因為他們要吃那個哈密瓜,所以把水果刀拿到了茶幾上,正因為如此杜斌勇才會意外地拿起那把刀刺死了陶雅。”

周明遠聽到他的說法,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沒再說話。周圍的幾名刑警也相互討論了起來,接著又有個人提出了不同的疑問。

“你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你的猜想嗎?”徐振強問。

張洋搖了搖頭說:“暫時還沒有。因為現場不會有目擊證人,兩位當事人也都死了,所以沒有人能證明我說的。不過,我們可以從一些物證上下手,或許能夠找到證據。”

“嗯。不過這畢竟隻是一種猜想,如果找不到證據的話是沒有任何說服力的。”

“我明白,我們暫時隻把它當成一種可能性。所以,我們接下來就當戴口罩男子這條線索斷了,再重新製定調查方針。畢竟,我們手中的線索還不算少。”

張洋發言完畢,徐振強又看著於江林。“江林,你那邊有什麽進展嗎?”

於江林站起來簡單匯報了一下這兩天的成果。當然,有一些猜想他沒有當眾講出來,隻是說明了調查的基本情況。

“感覺你調查的這些東西與案件沒什麽關聯啊?”徐振強皺著眉頭說道。

“不是這樣的。”周明遠搶先回答,“我覺得我們隻是暫時沒有剝開事件的表皮,可一旦看到包裹在表皮下麵的東西,或許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你也這樣覺得?”徐振強又問於江林。

於江林肯定地點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繼續負責那邊吧。”

會議在一個小時以後結束了。於江林和周明遠相約一起去吃晚飯,在填飽肚子之後,兩人又不約而同地談到這起案件。

“我覺得老大已經開始認真考慮張洋的那個想法了。”周明遠壓低聲音說,“你覺得呢,那有可能是案件的真相嗎?”

“我不知道,或許是吧。”

“這樣啊,這次連你都沒了主意……”

“誠然,按照張洋的說法,許多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但是解釋得通跟令人百分之百信服是兩回事。我想,你也不能完全讚同吧?”

“對,他還差一個能夠證明他猜想的證據。”

“難道僅僅是證據嗎?”於江林自言自語道。

“哎?”周明遠伸向菜碟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問你,如果你是陶雅的話,會獨自前往一直在勒索你的人的家裏嗎?要是我的話,至少會選擇在一個公共場所進行照片的買斷交易。”

“這個……或許是杜斌勇提出這個要求的,畢竟陶雅是被動的一方,隻能照做。”

“好,就算這點能夠解釋得通,那麽杜斌勇會自殺這一點又該如何解釋?”於江林接著問道,“在殺死了陶雅之後,杜斌勇為什麽沒有逃跑,而是選擇了自殺呢?即便他將屍體放著不管,等屍體被發現時少說也會過了兩三天。他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跑到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

“可能是因為他沒有錢逃跑?”

“不要忘了,陶雅在案發前剛給他匯了十萬塊錢。”

“哦,忘了這一點。”周明遠撓了撓頭發,“那或許……真的就像張洋分析的那樣,杜斌勇是為了逃避法律的製裁。因為以現代的刑偵手段,無論他跑到哪裏都會被抓到,而且以他所犯下的罪行來說,被抓後不是被判死刑就是無期徒刑。”

“可是,我實在無法想象在那種情況下,那樣一個人最終會選擇自殺……”於江林說到這裏時突然停了下來,眯著眼睛盯著麵前的飯菜。

“怎麽了?江林哥。”

過了將近半分鍾,於江林才回過神來。“沒什麽,隻不過剛才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想法,但是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那根本不可能。”

“什麽想法?”

於江林擺擺手道:“如果說張洋的那個推測讓人沒辦法完全信服,我的那個想法就更像是無稽之談。所以不說也罷。”

“哦,這樣啊。”

“對了,我現在要去鑒定科一趟。”他站起身,“完事後,我會再聯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