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篇】※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人熟視無睹

情為何物

阿倫走進秦楚房間的時候,看見她正捧著一本雜誌出神,兩眼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一個角落,臉上的麵膜早已幹透,而她竟不覺得。

“喂,這位小姐——在練功哪?”阿倫伸出手掌在秦楚的眼前晃來晃去,“魂兮——歸來——!”左腕上的墨玉鐲子在燈下反射出一種詭異的光芒。

秦楚嚇了一跳,坐直摔開阿倫的手,雜誌卻掉到了地上,“嚇死我了,萬一我真在練功,走火入魔可得算在你頭上!”

“哈,你能入個什麽魔?”阿倫笑著反唇相譏,“頂多是撞上情障,到時候怕是用不著我煽風點火,你自己就巴巴的跟上了。”她俯下身去,撿起秦楚掉落的那本雜誌翻了翻,“天!這麽久遠的雜誌也難為你保留到現在,有十多年了吧?”

秦楚雙手抱膝,歪著頭,若有所思地說:“裏麵那篇文章寫得真好,我保留到現在,有機會就拿出來看看。”

阿倫坐到她旁邊,幫她撕麵膜,一邊撕一邊說:“我就沒你這好耐性,以我的習慣,看過一本書,記住的就記住了,變成你自己的東西;沒記住的就沒記住,再看幾遍印象還是不怎麽深。”說話的時候手不停,東一拉,西一扯,不多會秦楚光滑秀美的臉就露出了一半。

秦楚溫順地仰著臉,望著阿倫俏皮得有些無賴的眼睛,和戲謔的微微上巧的嘴角,這神情在秦楚看來是開玩笑,而在旁人看來就頗有些不屑一顧的意味。

“阿倫。”秦楚輕輕叫道。

“唔?”阿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把撕下來的麵膜揉成團遠距離準確地投進廢紙簍。

“你認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什麽是最重要的?”

“沒了?”阿倫答非所問。

“什麽沒了?”秦楚莫名其妙。

“你的問題就這個,沒了?”秦楚點點頭。

“這可太複雜了,一句話講不清楚。”

“那你就分若幹句講給我聽!”秦楚擺出一副奉陪的架勢。

“慢,慢,慢,別急,你怎麽想到問這個問題的?讓我弄清楚背景先。”阿倫手一攤。

“就是剛才的這篇文章,講的是一個女孩為了愛情放棄了親情和事業如何如何,很感人,但我是在懷疑,到底一個女人什麽是最重要的,實現她的價值?還是找個好歸宿……”

“楚楚美眉,”阿倫打斷了秦楚的話,揶揄道,“我看不單是這篇文章就讓你浮想聯翩這麽簡單吧?一定有別的事情讓你這麽神魂顛倒的,對不對?要不你怎麽會神經兮兮地問這麽老掉牙的高深問題?”

秦楚伸出拳頭作捶打狀,被阿倫一閃身躲開了,“人家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嘛!你就不要這麽直接說出來行不行?”

阿倫嘻嘻笑著不答話,半晌才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什麽是你最重要的我知道。”

“什麽?”秦楚疑惑地問。

“睡——覺——!”阿倫說完,不等秦楚有回應,迅速地捏了一下秦楚的鼻子,一溜煙竄出房間,還不忘記滅燈關門。

秦楚一定是談戀愛了,而且這次是來真的。哈哈,這小丫頭。阿倫一邊抹洗麵奶一邊想,以後就要注意了,秦楚打電話的時候要回避;不可突如其來悄無聲息地回家;少進她的房間;少動她的東西……阿倫撩起臉盆裏的水衝去臉上的泡沫,水濺上了她睡裙領口的花邊,她擦去水珠,仔細地審視著鏡子裏的那張臉。

這是一張年齡模糊的臉,眸子裏天真的光芒和嘴角頑皮的微笑,似乎該是十八九歲的少女擁有的;可惜天真得過了頭,神色間全然沒有十八九歲少女在這個年齡固有的輕愁柔怨,讓人不敢妄定她的年歲,而須繼續端詳得更徹底些:眼角剛好沒有魚尾紋;皮膚緊實細密,膚色雖不及秦楚,但也還算白皙。阿倫靜靜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嘴角漸漸泛起一絲嘲弄,這立即揭去了她的偽裝,滄桑顯露無疑。

經過秦楚房間門口的時候,阿倫忍不住輕輕推開門。秦楚安靜地睡著,她的睡姿竟然也這麽標準,側臥著,白藕般的胳臂隨意繞在枕邊,毛巾被遮不住她婀娜的腰部曲線。客廳微弱的燈光斜照在她的臉上,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昏黃的光線下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

阿倫小心掩上房門,禁不住輕歎一聲。秦楚是她們公司標準的美女,不光是長相,談吐、氣質、做人原則方麵都無可挑剔。她家在上海,小學到大學都是重點,父母家教也嚴,對這個獨養女兒嬌而不溺。剛認識阿倫的時候她才進公司,還跟父母住在一起,每天準時回家,就算出去約會也是晚上9點必歸;後來她想獨立,說服了父母搬出來和阿倫合住,每天依然規規矩矩地過上班族的生活;她並不古板,上海姑娘擅長的她都會,對於時尚有自己的品位;最可稱道的是她的為人準則,阿倫對她有板有眼的一套理論實在是欽佩之至,覺得自己油條了那麽多年,還從未象這位小她三歲的小妹妹那樣能上升到理論高度。自己平素嘻嘻哈哈慣了,對於任何事情都解釋得很簡單,有些看法在同事看來近乎偏激,但偏偏是押對了寶,所以盡管她占理,旁人總不服氣;秦楚就不然,她的看法全麵客觀,常能使旁人心悅誠服。還是那個形容詞,“標準”。

不用說,秦楚的眼界也很高,公司裏獻殷勤者大有人在,而她好象沒有對哪個能看入眼,好容易有了個須眉知己還是在另一公司工作的叫什麽吳盡涵的,不過兩人的關係發展到現在好象還隻是一般朋友,也就是周末出去玩玩,平時在一起吃吃飯而已。有時候秦楚也叫上阿倫跟他倆一起出去,起初阿倫還擔心做了個無辜的燈泡,後來發覺兩人無論明裏暗裏都不象那麽一回事,不由暗笑自己多慮,從此便坦然了許多。

可現在秦楚八成是墜入情網了,種種戀愛症狀一一顯現,最明顯的就是人變得羅嗦又駑鈍,要在平時,那種問題她是絕對不屑於問的,“對於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麽?”老天!這麽一個要用一生來尋找答案的問題,她自己輕巧一句話問出來倒也罷了,還要求阿倫花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回答她,沒得幼稚!

話說回來,戀愛中的女人不變傻簡直就不是女人,就象阿倫始終懷疑柳下惠是不是男人一樣。她對秦楚那位幸運人士頗為好奇,琢磨若在十六世紀,這男士怕是要硬著頭皮闖一次刀槍陣才可享受到這樣的豔福,或者就象肥皂劇裏誇張的演戲一樣:一獲得美人芳心的勇士過五關斬六將,末了蹣跚轉過身,背後原來已插滿斧頭……阿倫想到這裏不由撲哧一笑,看表驚覺已經午夜十二點半,於是連忙把自己放平在**,關了燈,在黑夜裏望了一陣天花板,又從一數到五十,方才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