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光陰荏苒，華鋼被杖責之後就一直在家中養傷。
在妻子李嫣的悉心照料下，他身上的傷好得很快，但心中的傷卻沒那麽容易恢複。
李嫣剛伺候他喝了藥，走出房門，輕輕歎了口氣。
這些天來，華鋼就像個任人擺布的木偶，讓吃飯就吃飯，讓喝藥就喝藥，剩下的時日就是呆呆地坐在**，不發一語。
隻有丫鬟抱著鳳兒來到他床前的時候，他才會勉強地笑一笑。李嫣通過駝叔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她明白公公的突然離世對華鋼打擊有多大，這裏麵除了失去親人的痛楚更包含了深深地自責。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吵了一架，華正可能就不會死去，連李嫣都會情不自禁地這麽想，更何況是華鋼。
但這樣下去，人就要廢了……
這時，丫鬟過來告訴李嫣，錦衣衛的人來了。李嫣急忙去到前廳，隻見堂上站了兩個人，一個是矮墩墩的胖子，身後跟了一個瘦削的高個子。
胖子自然就是華鋼的上司皇甫誌高，而身後的高個子李嫣卻不認得。這些天老皇甫倒是經常來看望華鋼，不過通常是一個人。
李嫣上來拜了個萬福，老皇甫也不客套，直接就問華鋼近來的情況如何。
李嫣黯然地搖了搖頭。
“你也不用太過著急，這種事等他自己想明白就好了。”老皇甫安慰道。
“這位大人是……”
皇甫誌高一拍腦袋，笑道：“差點忘記了，這位……”他指了指了身後的高個子，“也是我們鎮撫司的百戶，名字叫張仁。”
“張百戶。”李嫣又拜了個萬福。
張仁也趕忙回禮：“嫂夫人有禮了。”
老皇甫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上麵交代讓張百戶繼續查客店的案子，今天我帶他來了解下案情。”
李嫣有些意外，但隨即點點頭道：“是啊，公公這個案子總也要有人查下去。”
說著又衝著張仁拜了個萬福，“我家公公的案子，有勞張百戶了。”
“隻是……”李嫣有些為難地轉向老皇甫，“現在跟鋼子談案情，應該不會有什麽收獲。”
皇甫瞥了一眼張仁，張仁開口道：“嫂夫人，我們也知道華百戶的情況，隻是時日拖得越久，線索就越少。”
張仁鄭重地一抱拳：“我們想盡力一試，爭取能早日抓到凶手。”
李嫣點點頭，“那就有勞二位大人了。”
說著，李嫣便轉身引著兩人進了後堂，到了臥室門口，李嫣衝他們倆點點頭，推門自己先進到屋裏。
華鋼眼神渙散地靠在**一動不動。
“鋼子，皇甫大人和張百戶來了。”李嫣低聲道。
華鋼就像沒聽見一樣，沒有絲毫反應。
李嫣輕輕地搖搖頭，轉身走到門口，將門外的兩人引進屋內。
皇甫誌高一進屋就哈哈一笑，“鋼子，鎮撫司現在可是忙壞了，你倒是在家裏躲清閑。”
華鋼依舊是沒什麽反應。
老皇甫倒也不尷尬，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到華鋼床前，“鋼子，你看這回誰來了？”
華鋼依舊安靜地像一尊雕像，皇甫就像華鋼聽到了一樣，將張仁拉到華鋼床前，“給你介紹個新同僚，剛從杭州那邊調回京師不久，叫張仁。”
“以後你們要精誠合作啊。”皇甫自己笑起來。
張仁也上來行禮道：“華百戶，身體恢複地怎麽樣？弟兄們都盼著你回去帶著他們辦案呢。”
華鋼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旋即恢複了平靜。
皇甫誌高和張仁興奮地對望了一眼，張仁往床前探身，“華百戶，這些天弟兄們對客店的案子還是一籌莫展。”
張仁偷眼看了看華鋼，華鋼像是在聽著，便繼續說：“華百戶，現場勘驗的結果確實找不到凶手的痕跡，但聽弟兄們說，你在這之前曾經與你父親見過一麵。”
華鋼的眼睛閃了一下，臉頰也微微**。
“可不可以告訴我，那時候你們見麵的情形？”張仁小心地問。
“啊！”華鋼毫無征兆地突然大叫起來，“滾出去！滾出去！”
皇甫誌高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安撫道：“鋼子，鋼子，沒關係，沒關係，你不想說就算了。”
“滾出去！滾出去！”華鋼雙手抱頭，聲嘶力竭地大叫。
張仁有些不甘心，俯身還要繼續追問，華鋼抱著頭的手突然一揮，正打在張仁的臉上，“哎呦”一聲，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去，一下沒站穩，“咣當”一下坐到了地上。
皇甫也嚇了一跳，急忙過去將張仁扶了起來。
李嫣幾步走到床前一邊安撫華鋼，一邊向那兩人頻頻點頭抱歉，張仁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老皇甫伸手攔住了。
“鋼子，今天就不問了，你好好休息吧。”皇甫誌高衝著瘋子一樣的華鋼說。
“兩位大人，那我就不送了……”李嫣轉身衝他們倆說完急忙又轉回去安撫華鋼。
皇甫誌高對著張仁搖了搖頭，硬拉著他一起出了屋子。
等到了院子裏，張仁抱怨道：“大人，這案子我沒法查了！”
老皇甫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不急，不急，先擱著吧。”
張仁氣得一甩袖子，自己一個人就往院子外麵走去，老皇甫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神情十分落寞。
兩人離去不久，華鋼家裏又來了客人。
李嫣捏了捏眉頭，感到有些疲憊，但也隻好強撐著來到前廳，隻見堂上站著一個眼神低垂，小心翼翼的瘦小老頭，正是華家的老仆人駝叔。
“駝叔，您來啦。”李嫣上前行了萬福。
駝叔急忙上前阻攔，“少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小少爺，今天精神有沒有好些？”沒等李嫣開口，駝叔就急切地問。
李嫣苦澀地搖了搖頭，“還是不見起色。”
“剛剛錦衣衛的人還來看過他，他還把人給罵走了。”李嫣補充道。
駝叔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嘴唇顫動，“這可如何是好……老爺死得不明不白，小少爺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麽向九泉之下的夫人交代啊……”
說著就落下淚來。
“駝叔，您也要保重身體，多來陪陪鋼子，慢慢總會好的。”李嫣長長出了口氣道。
“是啊，是啊，”駝叔抹去眼淚，突然凝重地說：“小少爺的病，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