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之下 第一節

“師兄啊……師兄……你怎麽就走了……”

皇甫誌高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柳鶯,憐惜道,“鶯鶯,人死不能複生,節哀,節哀啊。”

“千戶,千戶……”柳鶯轉身撲倒在皇甫懷中,“千戶一定要為小女子做主啊……”

皇甫誌高輕撫著柳鶯的玉背,“我的心肝小鶯鶯,你放心,我們錦衣衛一定會查明真相,給你一個交代。”

華鋼看不下去,對著皇甫劇烈地咳嗽了一聲。

柳鶯轉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看向華鋼:“百……戶……”

華鋼急忙避開她的視線問:“柳鶯,你昨晚見過你師兄麽?”

柳鶯轉身又趴在皇甫身上嚶嚶地哭起來。

“鶯鶯啊,華百戶問你話呢。”皇甫的語氣溫柔似水,“你呀,把知道的都告訴華百戶,華百戶是我們錦衣衛斷案第一的高手,隻要有他在,這案子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柳鶯仰起頭,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千戶……”

“乖,華百戶斷案的前提是,你要跟他說實話。”這時的皇甫像個教育小娃的長輩。

華鋼瞄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心想正事倒也沒忘。

“百戶,”柳鶯再次看向華鋼,她忍住淚水:“昨晚洪司樂帶著我跟師兄兩人跟禮部的幾位官爺在南市樓飲酒,師兄有些醉了就先回來了,沒想到……”

“你師兄會水麽?”

“他是個旱鴨子……”柳鶯又撲倒在皇甫身上哭了起來。

“醉酒失足落水?”皇甫誌高小聲地問華鋼。

華鋼搖了搖頭,“我查過魯壯,他住在樂工舍,就算是醉酒也不會跑到瀟湘潭邊來。”

“說不定是來潭邊醒酒的呢。”皇甫又說。

“更像是與誰約好了在這裏碰頭。”華鋼摸著臉頰的細疤猜測。

“柳鶯,你師兄有沒有說起跟誰有約?”

柳鶯抽抽嗒嗒地抬起頭,“沒……聽他說起過……”

“那他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柳鶯把頭靠在皇甫誌高的膝蓋上,似乎是在回憶,“最近師兄是有些神神秘秘的……有次我還見他一個人進了趙韶舞的值房。”

“趙峻嶺?”華鋼與皇甫誌高對望了一眼。

柳鶯咬著嘴唇抬起頭來,“沒錯,後來我還問師兄去他那裏有什麽事,他含含糊糊地搪塞過去了。”

“這個趙峻嶺到底在幹什麽?”皇甫憤憤地說。

柳鶯張大眼睛望向皇甫,“千戶,難道是趙韶舞害了師兄。”

皇甫自知失言,急忙道:“怎麽會是趙韶舞呢,隻是我們這些天經常來查案常常遇見他罷了。”

柳鶯狐疑地看了一眼皇甫誌高,轉身又撲倒在他懷中。

教坊司的幾個官員陸陸續續地到了,第一個到的是洪喜,柳鶯見洪喜到了,便從皇甫誌高那裏脫出身來,投到了洪喜懷裏。

洪喜一張胖臉漲得通紅,“鶯鶯,鶯鶯,知道你傷心,錦衣衛的上官都在呢……”

“你個殺千刀的,怎麽不早來啊……我一個人好怕……”柳鶯的粉拳“噗噗”地打在洪喜厚厚的胸膛上。

華鋼和皇甫兩個人隻好裝作沒看見,把臉轉向另一邊。

一會,趙峻嶺搖著折扇也到了,他還是那一副搖頭晃腦的官腔,口中不住的念叨:“真是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

李清在福喜的攙扶下也到了,皇甫和華鋼過去見禮,李清神情木訥,反應遲緩,就像是行將就木之人,華鋼心下黯然。

華鋼初驗過屍身,是典型的溺水之象,從屍身被潭水浸泡程度大致可以推斷是昨夜戌時落水致死,他吩咐校尉將屍身帶回鎮撫司進行複驗。

幾位官員領著皇甫誌高和華鋼到了二堂落座,華鋼將洪喜留下,其他人先行在外麵等候問話。

柳鶯戀戀不舍地鬆開洪喜,含情脈脈地望了他一眼才緩步走了出去。

“洪司樂,豔福不淺啊。”皇甫十分豔羨地看了一眼洪喜。

洪喜臉上的肥肉一跳,趕忙低頭道:“皇甫千戶說笑了。”

“洪司樂,”華鋼正色問道:“昨晚魯壯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昨晚我與禮部的幾位上官飲宴,柳鶯和魯壯都在場相陪,不過……”洪喜想了想,“魯壯中途先行離去了。”

華感抬眼看著他問:“魯壯為何中途離去?”

洪喜又想了想:“好像說是有些醉了,不過我看他應該是與人有約吧。”

“哦?洪司樂,何以這麽說?”

洪喜搖了搖頭,“猜測罷了。”

“洪司樂戌時在何處?”

洪喜的臉一紅,有些尷尬地說:“昨夜甚是盡興,不覺已經夜禁了,我與柳鶯就宿在了南市樓。”

皇甫誌高冷笑了幾聲:“洪司樂真是好興致啊。”

華鋼咳嗽了一聲,準備讓洪喜出去叫趙峻嶺進來,他突然想起來問:“洪司樂,魯壯操弄的傀儡是否隨身攜帶。”

“華百戶,他操弄的不是一般的傀儡是所謂的‘大傀儡’,與真人一般大小,並不方便隨身攜帶。”

華鋼摸了摸臉頰的細疤,“多謝洪司樂,把趙韶舞叫進來吧。”

尖頭黑臉的趙峻嶺帶著他招牌式的微笑走了進來。

“我們教坊司連出命案,真是辛苦兩位上官了。”趙峻嶺先深深施禮。

“是啊,我估計你哥又要來催我們結案了。”皇甫誌高不無揶揄地說。

趙峻嶺臉色突然就變了,聲調也變弱了,“兩位上官,我哥哥公務繁忙,還是……不要打攪他了。”

華鋼和皇甫兩人對望了一眼。

“趙韶舞放心,我們一定盡快結案。”皇甫誌高硬著頭皮寬慰道。

趙峻嶺用袖子抹了抹額頭。

華鋼看了他一眼,“趙韶舞昨晚在幹什麽?”

趙峻嶺愣愣地說不出話。

“趙韶舞,你坐下說吧。”皇甫誌高開口道。

趙峻嶺點點頭,坐了下來,好半天才緩過來道:“兩位上官,見笑了,華百戶問我昨夜在做什麽是吧?昨夜我一直在和樂堂排演祭樂。”

“排演祭樂?”

“兩位上官,驚蟄將至,萬歲爺雖然將祭祀太歲列為中祀,隻遣大臣主祭,但於我們教坊司也是馬虎不得的大事。”

“原來如此。”華鋼點點頭,“趙韶舞整晚都在和樂堂?”

趙峻嶺起身答道:“正是,我整晚都在和樂堂,樂工可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