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王掌櫃趕忙走到雅間門口,從小七手中接過一本藍封皮的冊子,又對他吩咐了幾句。

小七應聲下樓去了。

“您慢慢看。”王掌櫃等華鋼坐下,把冊子攤在桌子上,自己候在門邊。

華鋼翻了翻,上麵的一些記號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七又回到雅間門口,王掌櫃帶著他端上了茶水,還有幾盤幹果點心。

“王掌櫃,這……”華鋼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王掌櫃。

王掌櫃一拍腦袋,“官爺,對不住,對不住,你看我真是上年紀了,我們樓裏內部的賬冊您是看不太明白。”

“您要查前天晚上是吧?”

華鋼點點頭。

王掌櫃熟練地翻動冊子,突然停下來一指:“您看,這是前天二樓雅間的記錄,洪司樂和趙韶舞確實在我們樓飲酒,也跟往常一樣就在這‘臨水閣’中。”

“兩人都是一直到打烊才走的麽?”華鋼抬頭問。

王掌櫃想了想說:“您問得這麽具體,是要問當值的堂倌了。”

華鋼點點頭,“叫他過來吧。”

王掌櫃招了招手,候在門口的小七探進頭來。

“去叫胖子來!”

小七一臉難色,“胖子今日白天不當值。”

王掌櫃眼睛一瞪,劈頭喝道:“去他家將他叫來!隻要有口氣在,拖也要拖到這兒來!”

“哎,哎……”小七抱著頭就要下樓。

“等等!”華鋼突然叫了一聲。

王掌櫃和小七都嚇了一跳,兩人怯生生地看過來。

“王掌櫃,當晚還有春琴和秀月兩位姑娘陪酒,也將她們叫來問話。”

“是,是。”王掌櫃轉頭又衝著小七喝道:“聽見沒,將那兩個小妮子也叫來。”

“哎哎……”小七飛也似地跑下樓去。

約莫一頓飯的時間,一個堂倌“噔噔噔”地跑上了樓,畏畏縮縮地進了臨水閣。

一直作陪的王掌櫃趕忙向華鋼介紹,“這就是那日晚上負責的堂倌,大名叫趙三,大家都叫他‘胖子’。”

華鋼抬頭看了看趙三,心想這人倒也不胖,隻是頭長得又大又圓,混了個“胖子”的綽號真也是委屈他了。

“趙三,前天晚上在這個雅間中的都是哪些人?”華鋼開口問。

胖子不敢立刻回話,偷眼看了看王掌櫃。

“你看我幹嘛,錦衣衛官爺問話,你就如實回答。”王掌櫃瞪了胖子一眼道。

“是我們教坊司的洪司樂和趙韶舞。”胖子恭敬地回答。

“兩人何時到這裏,何時離開?”

胖子低著頭想了想,“兩人是在酉時一起到的,戌時趕在夜禁之前一起離開的。”

“隻有他們兩個人?”華鋼又問道。

胖子回答:“還有兩名歌姬相陪。”

“對了,還有一名女子。”胖子突然想起來補充道。

“女子?是什麽人你知道麽?”

胖子吐吐舌頭,“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是個生麵孔。”

華鋼心中疑惑,又開口問:“他們說了什麽話你可還記得。”

胖子尷尬地笑了笑:“官爺……我們一般都候在門口……裏麵說什麽……”

華鋼點點頭,“他們兩人席間有沒有離開過?”

“中途有沒有離開過……小人負責整層的雅間確實不敢打包票。”胖子為難地回答。

“如若想起那晚還有什麽異常,隨時來鎮撫司稟報。”

胖子急忙跪下來叩頭,“知道,知道。”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小七帶著兩名歌姬到了雅間。

興許是走得急,兩名歌姬都是不施粉黛,素麵朝天,上身白襖下身一條淡色的馬麵裙,如此一來反而給兩人增添了一份素雅的氣質。

“小女子,春琴。”個子稍矮,圓臉大眼的那個先拜了個萬福。

“小女子,秀月。”個子稍高,瓜子臉清瘦一些的那個也跟著拜了個萬福。

華鋼臉色微微一紅,喉嚨發幹,完全說不出話來,隻好伸手端來茶水喝了一口。

“這兩位都是我們酒樓當紅的歌姬,我們洪司樂與趙韶舞都是召這兩位相陪的。”王掌櫃頗為得意地說。

華鋼不自然地點點頭,又咳嗽了幾聲,才開口問:“兩位姑娘,前日晚間是不是陪著左司樂洪喜和左韶舞趙峻嶺飲酒。”

“正是。”春琴搶先答道,秀月也是一樣回答。

場麵又冷了下來,華鋼撓了撓頭,早知道應該拖著上司皇甫一起來,他對這種場麵定然遊刃有餘。

“官爺,您是在查我們楊奉鑾的案子?”秀月姑娘咬了咬嘴唇突然發問。

王掌櫃剛想喝斥,華鋼卻急忙衝他擺擺手。

“我正是在查這樁案子,秀月姑娘是有什麽線索麽?”

“線索什麽的倒也沒有,隻是楊奉鑾對我們這些陪酒的歌姬也如普通人一般,不似那些滿嘴仁義禮智,私底下齷蹉不堪的官員……”說到這裏,秀月眼圈一紅,竟落下淚來,“官爺……您一定要將我們奉鑾的死因查清楚啊……”

春琴冷冷地哼了一聲,也開口道:“那個冷狐子雲娘,我們奉鑾怎麽會與她死在一起,一定是她勾引我們奉鑾不成,一氣之下傷了他的性命,又自知罪孽深重,隻好以死謝罪。”

華鋼見二人似乎聽了些傳言,也沒多做解釋,淡淡道:“我們錦衣衛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兩位姑娘放心。”

“隻是,還需兩位多提供線索。”

春琴和秀月都又施禮,齊聲道:“敢不盡力。”

“前日,洪司樂與趙韶舞在此飲酒,還有一名女子相陪,你們可認識?”

兩位姑娘柳眉微蹙,似乎都在回憶。

好半天,春琴先開口道:“我們也不是很熟悉,似乎是個剛入教坊司的新人,與洪司樂挺親近的。”

“新人?”華鋼想了想,“是不是叫柳鶯?”

“對,對,應該就是她。”秀月開口道:“我聽洪司樂叫她‘鶯鶯’。”

春琴翻了個白眼道:“這洪司樂與鶯鶯可親熱了,兩人喝到一半還去內間親昵了半天呢。”

“官爺,我們集賢樓的雅間都有一個小隔間,供醉酒的客人休息之用。”王掌櫃解釋了一下。

華鋼又泛起紅暈,咳嗽幾聲,才又問道:“那洪司樂與趙韶舞的對話,兩位姑娘可記都記得?”

“應該記得一些,大人要問什麽?”春琴答道。

“席間洪司樂是不是說過‘楊俊寶的死期到了’?”

兩人又都陷入了回憶。

“對了,他是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