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晉名將羊祜

蜀漢滅亡以後,新建的西晉王朝肩負著一統天下的曆史使命。在隨後滅東吳的戰役中,一代名將羊祜是必須要提及的人。羊祜,字叔子,今山東費縣西南人,出身於漢魏名門士族之家,是西晉時期著名的軍事家。

從羊祜起上溯九世,羊氏各代皆有人出仕兩千石以上的官職。羊祜的祖父羊續,為漢末南陽太守,父親羊衜為曹魏時期的上黨太守,母親是漢代名儒、左中郎將蔡邕的女兒。另外羊祜的姐姐嫁給了司馬懿之子司馬師為妻,而羊祜本人的妻子則是曹魏皇室成員夏侯霸的女兒。因此,羊祜在魏晉兩朝都有著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正因為羊祜的特殊處境,青年時期的羊祜雖然因博學多才、善於寫文、長於論辯而盛名於世,卻多次回絕州郡政府的征辟,有意回避了曹氏集團與司馬氏集團之間為爭奪最高權力而進行的鬥爭。

但由於門第關係,盡管羊祜基本上遊離於兩大集團爭鬥之外,可從思想感情上說,他對司馬氏集團顯得更為親近一些。正始十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奪得曹魏的軍政大權。政變後,司馬懿大舉剪除曹氏勢力,與曹爽有關的很多人都遭到株連。當時,盡管羊祜的嶽父夏侯霸為逃避殺戮投降了蜀國,而羊祜卻並未因嶽父而受到牽連,這大概和他較為親近司馬氏的政治態度有一定關係。

羊祜第一次接受征辟是在司馬昭執政時期。其後不久羊祜就加入司馬氏集團,並逐漸上升為該集團中的重要人物。曹髦統治時期,他先後出任中書侍郎、給事中、黃門郎等職。到魏元帝時期,羊祜調任為秘書監。

到司馬炎建五等爵製的時候,羊祜以功被封為巨平子爵,食邑六百戶,不久,又被拜為相國從事中郎,與司馬炎的另一心腹荀勖共掌機密。司馬炎代魏前夕,羊祜被調為中領軍,統領禦林軍,掌管京城內外戍衛。司馬炎受禪後,以羊祜佐命之功,進其為中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晉爵為郡公,食邑三千戶。羊祜擔心引起賈充等權臣的妒忌,於是固讓封公,隻授侯爵。泰始初年,司馬炎曾改任羊祜為尚書右仆射、衛將軍等職。

西晉建立以後,晉武帝司馬炎積極籌劃消滅孫吳政權的戰爭,以實現統一大業。泰始五年,司馬炎除任命大將軍衛瓘、司馬伷分鎮臨淄、下邳,加強對孫吳的軍事布置以外,又特地調任羊祜為荊州諸軍都督,鎮守襄陽,進行戰前準備。當時,西晉與孫吳於荊州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麵,西晉所轄荊州包括今天的陝西、河南的一小部分和湖北北部地區,而孫吳所轄的荊州則有今天的湖北和湖南的大部分地區。這裏是晉吳間邊界線最長的地區,也自然成為西晉滅吳戰爭的關鍵地區。

羊祜到任時,荊州的形勢並不穩固。荊州老百姓的生活很不安定,戍兵的軍糧也不充足,所以羊祜首先把精力放在了對荊州的開發方麵。羊祜禁止轄下的鎮將以建造府第的名義擾民,開始大量開辦學校,允許晉吳兩國間的邊民自由往來,盡最大能力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久,羊祜設法使孫吳撤掉了對襄陽地區威脅最大的石城駐軍,這樣自己這一方也可以抽出一部分軍隊進行生產活動。他把軍隊分作兩半,一半執行巡邏戍守的軍事任務,一半墾田,隻當年羊祜所統率的軍隊就墾田八百餘頃,年底收獲的時候,打下的糧食足夠十年的軍需。經過羊祜的這些措施,荊州的社會秩序迅速地安定了,軍隊的戰鬥力也得到了增強。羊祜的成就得到了晉武帝的肯定,為表彰他的功績,下令取消江北所有的都督建置,授予羊祜南中郎將的職務,指揮漢東江夏地區的全部軍隊。不久,羊祜又被加封為車騎將軍,並受到開府如三司之儀的特殊待遇。

泰始六年(270年),江東著名的軍事家陸抗到達荊州,擔任孫吳在荊州的都督。陸抗注意到西晉的動向,他上書給吳主孫皓,把自己的想法歸納為17條建議,提醒孫皓。陸抗的到來,使得羊祜感到不安。他一麵加緊在荊州進行軍事布置,一麵向晉武帝密呈奏表。其密表建議,伐吳戰爭必須利用長江上遊的便利條件,在益州大辦水軍,並向晉武帝推薦了益州刺史王浚。羊祜認為,王浚是治理水軍的最佳人選,後來的史實也證明了羊祜做法的正確性。

泰始八年發生了一件事情,使羊祜認識到孫吳的國勢雖已衰退,但仍有一定的實力,而且隻要有陸抗這樣的優秀將領主持軍事,平吳戰爭不宜操之過急。事情是這樣的,這一年八月,吳主孫皓解除西陵督步闡的職務。步闡害怕被殺,於當年九月獻城降晉。陸抗聞訊,立即派兵圍攻西陵。晉武帝命令羊祜和巴西監軍徐胤各率軍分別攻打江陵和建平,從東西兩麵分散陸抗的兵力,以實現由荊州刺史楊肇直接去西陵救援步闡的計劃。但陸抗破壞了江陵以北的道路,晉軍糧秣的運輸發生困難,再加上江陵城防堅固,不易攻打。羊祜屯兵於城下,不能前進。楊肇兵少糧乏,被陸抗擊敗,步闡城陷族誅。戰爭結束後,羊祜受到處罰,被貶官為平南將軍。

於是羊祜改變了對孫吳的軍事策略,他一麵采取軍事蠶食,另一麵則提倡信義,以積蓄實力,瓦解孫吳,尋找滅吳的合適時機。羊祜先派兵占據了荊州以東的戰略要地,先後建立五座城池,把石城以西的土地都納入西晉的版圖之中,以牽製孫吳。在荊州邊界,他針對孫皓的殘酷無道,對孫吳的百姓與軍隊講究信義。每當發生軍事衝突,羊祜都預先與對方商定交戰的時間,從不搞突然襲擊。部將中有主張偷襲的,羊祜就用酒將他們灌醉,不許他們再說。有一次,部下從邊界抓到吳軍兩位將領的孩子。他知道後,馬上命令將孩子送回。羊祜經常釋放被俘的敵將,對戰死的吳人也厚禮殯殮,送交對方。行軍路過吳國邊境,如果晉軍使用當地的糧草,他都要下屬按數作價給予賠償。打獵的時候,羊祜約束部下,不許超越邊界線。凡是被吳人射殺的禽獸,他都送還對方。對於投奔西晉的吳軍將領,羊祜更是格外優待。羊祜這些做法,使對方心悅誠服。吳國人十分尊重他,不稱呼他的名字,隻稱“羊公”。許多人受到感召而投降於他。陸抗雖然看出了羊祜的打算,但也無可奈何,他隻好告誡部下說:“羊祜專門做好事,如果我們專門幹不好的事,這不等於說,不用打仗,我們就讓人家製伏了嗎?現在,我們隻要守好邊界就行了,千萬不能光想占對方的小便宜。”結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晉吳兩國的荊州邊界線保持著和平的狀態。

鹹寧二年(276年)十月,晉武帝改封羊祜為征南大將軍,恢複他貶降前的一切職權。而經過七年的練兵和各項物質準備,荊州邊界的晉軍實力已遠遠超過了吳軍。這時候,陸抗已經病死,孫吳在荊州前線沒有人再能和羊祜抗衡。孫皓的殘暴統治更使得吳國政治昏聵不堪,將疑於朝,士困於野,民怨鼎沸。孫吳內部危機四伏,滅吳的條件已經成熟。於是,羊祜不失時機地上書給晉武帝請求伐吳。但羊祜的建議遭到了朝內許多大臣的反對,以權臣賈充、荀勖等人的態度最為激烈。他們認為西北地區有鮮卑人的騷亂問題,所以不應該同時進行滅吳戰爭。晉武帝態度猶豫,當時除尚書杜預、中書令張華等少數人外,羊祜的意見沒有為眾臣及皇帝所接受,滅吳建議被擱置了。羊祜對此十分痛心。

鹹寧四年八月,羊祜身染重病。返回洛陽後,他抱病對晉武帝再一次陳述了伐吳主張。後來,因病勢沉重,羊祜自知不能長久了,他對前來探病的張華說:“孫皓昏庸暴虐,現在滅吳可以不戰而克。一旦孫皓不在了,吳國另立有為的新君,我們雖然有雄兵百萬,也不容易滅掉它了。吳國終將成為我們的後患!”他的主張得到了張華的讚同,於是羊祜高興地說:“你是能使我誌向得到實現的人。”這時候,晉武帝也意識到了機不可失,他要求羊祜帶病指揮滅吳的戰爭。羊祜回答說:“滅吳,不一定非要靠我指揮。功名的事,我並不掛在心上。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我會推薦他的。”這年的十一月,羊祜病故,終年58歲。臨終前,他向晉武帝舉薦杜預接替自己的職務。

西晉滅亡孫吳的戰爭是中國曆史上一次重要的戰爭,其標誌著自東漢末年以來分裂割據狀態的結束,使中國重歸一統。羊祜雖沒能親自指揮這場戰爭,但他為規劃、準備這場戰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晉武帝在滅吳後曾流著眼淚追憶羊祜的功績,他說:“這都是羊太傅的功勞啊!”

羊祜的死訊傳到荊州,人們莫不痛哭流涕,襄陽城罷市,街頭巷尾一片哭泣之聲。就是孫吳的守邊將士知道消息後,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襄陽老百姓為紀念他,在羊祜生前喜歡遊憩的峴山刻下石碑,因人們一看見石碑就想起羊祜而落淚,所以這塊碑又名“墮淚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