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孫盛著史

中華民族是一個注重曆史傳承的民族。對於中國的知識分子而言,能夠擔任史官,撰修曆史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能夠秉筆直書曆史,不僅為後人留下了可資借鑒的寶貴經驗,更為後人留下了過去的真實。

在東晉時期,出現了一位著名的曆史學家,他就是孫盛。孫盛是太原中都人,其父孫恂,曾擔任潁川太守,後在郡城遭遇盜賊被殺,當時的孫盛隻有10歲,於是孫盛和家人一起避難逃到了江東。孫盛長大以後,博學多才,受東晉世風影響,也喜歡談玄,喜歡探求深奧的哲理。其時,在玄學上成就最高的當屬前文所提及的殷浩,而玄學理論上唯一能與殷浩一論高低的人便是孫盛。因此,年輕的孫盛經常到殷浩家裏去與他理論。有一次,孫盛在殷浩家裏談玄。時至中午兩人仍辯論不休,於是殷浩就招待孫盛吃飯。可在吃飯時,兩人又爭論起來,也顧不上吃飯。飯菜涼了,反複熱了四五次,直到天黑,兩人仍沒有吃完,而辯論卻絲毫沒有停止。

孫盛因才學淵博,先被任命為佐著作郎。後孫盛主動請求外任,出任瀏陽縣令。不久又被荊州刺史陶侃聘任為參軍。庾亮當權時,孫盛被聘請為征西主簿。桓溫掌權後,孫盛又被桓溫聘為參軍。

公元347年,桓溫發兵平蜀。大軍進至彭模,桓溫帶領輕騎直取成都,留下輜重和老弱兵士令孫盛帶領,作為後應。孫盛護輜重前行,突遇幾千強盜攔路攻擊。當時孫盛所領都是老弱之兵,而強盜卻都十分剽悍。

但孫盛臨危不亂,從容布置指揮。強盜雖然凶猛,可多是隻為擄掠財物,經過半日的激戰,強盜見久攻不下,又傷亡過大,哪裏還願意再打,一哄而走了。孫盛保護住了輜重,從而保證了桓溫前鋒部隊的後勤供應。平蜀得勝後,孫盛因功被賜予安懷縣侯爵位,並提升為從事中郎。公元354年,孫盛又參加了桓溫北伐前秦的戰爭,再次因功晉封為吳昌縣侯,出任長沙太守。

孫盛因家境貧寒,出任長沙太守時,有收受賄賂的行為。州府派從事到長沙考察,調查到了這些事情,但考慮到孫盛名望很高,因而沒有彈劾他。可孫盛卻絲毫不領情,給桓溫寫信說這些從事都是一群“怪鳥”,名義上來地方考察,但一點也沒有鳳凰的威儀,更不像鷹隼那樣敢於搏擊,隻是在湘江上飛來飛去。桓溫接到孫盛的信後,立即又派從事去長沙考察,這次倒是幹脆,查出了孫盛徇私不公的一係列行為。孫盛於是被逮捕,用檻車押到了江陵。但桓溫並沒有給孫盛判罪,反而遷升他為秘書監,加給事中。

東晉時期武士複原圖孫盛從小好學,一生手不釋卷,著作頗豐。除論文、詩詞外,孫盛還私家著述了《魏氏春秋》和《晉陽秋》兩部史書。在《晉陽秋》一書中,他一直寫到他所處的當代,其中真實地記載了曆史,其中包括桓溫於公元369年在枋頭大敗的曆史事實。因孫盛史書詞直理正,因此人們稱孫盛為良史。不久,《晉陽秋》一書被桓溫讀了,看到有關枋頭之戰的記載,非常氣憤,便對孫盛的兒子說:“枋頭之戰,隻是偶然的失利,何至於像你父親說的那樣嚴重!這本書要是流行開,可跟你們的家族關係至大!”桓溫的話中明顯含有殺機。孫盛的兒子連忙跪下叩頭,表示道歉,並說回去後會請父親刪改。此時孫盛已年過七十,靜修在家。

兒子們對孫盛邊哭邊訴說:“就請父親大人為全家老小數百口人的性命考慮,將書刪改一下吧!”孫盛聽後,氣憤地說:“不改,一字也不改!誰膽敢改了,我就告他忤逆不孝。”孫盛的兒子們就隻好暗中將枋頭之戰的一部分改寫了,連夜送去給桓溫過目。可誰料到孫盛也擔心兒子們私自改寫,竟自己親自又抄寫了一部,派人送給了遠在遼東的敵國,前燕國王慕容。孫盛為了保存真實的曆史,真可說是處心積慮啊!結果,《晉陽秋》產生了兩個版本。孝武帝太元年間,孝武帝廣泛搜集野史筆記,居然在遼東得到了這部書,把兩種《晉陽秋》一比較,發現有多處不同,於是兩種版本並存。這部書在唐代還保存著,以後便遺失了,現今隻留下了清代湯球的輯本。

點 評

晉人整天都在談玄,將儒家思想與道家思想混在一起,對人生,對天地萬物進行思考,這些是對還是錯呢?其實就學術而言,“玄”是屬於哲學範疇,是對整個世界及其發展軌跡所進行的思考,對揭示事物的內在本質是有意義的。問題出在魏晉時期,人們談玄的真實目的到底何在?研究最先提倡玄學的人,如何晏之流,他們多是一些趨炎附勢之人,並非真正研究學問之人。而在中國古代,從來就沒有脫離政治的哲學思想出現過,這與中國文人積極入世的世界觀有直接的關係。所以玄學從產生的那一天起,就是在為當權者服務。玄學在曹魏統治時期並不被推崇,而到了司馬氏時期,卻得到迅速的發展,這與司馬氏的提倡是分不開的。對士大夫而言,談“玄而又玄”的問題,也就避免了觸及統治者的龍須;對司馬家來說,士大夫們談“玄而又玄”的問題,也就避免了他們去批評時政,包容了他們竊取曹魏政權。在東晉,權力不在中央,而在地方。因此各大門閥就更要“玄而又玄”了。權力集中在各大門閥手中,一個門閥掌權,如同王導一樣,采用黃老哲學,就縱容了各家族擴張自己勢力。門閥士族得到了好處,也就自然不會在意是誰來統治,表麵上會相安無事,實際上卻在一點點蠶食著東晉的勢力,加快了其滅亡的步伐。而如果如庾亮一樣加強中央集權,則勢必激化矛盾,引起坐鎮外藩的豪強的反抗。所以對東晉的個別門閥士族來說,就自然不能去談“韓非”,而要談“老莊”了。張口“玄而又玄”,閉口則相互暗弄“玄機”,黨同伐異。而一個時代的風尚往往由其領導人的意誌所決定。統治者尚“玄”,被統治者則跟隨統治者尚“玄”,隻是被統治者不知道為何尚“玄”而已。因此一個個被統治者侃侃而談,雲裏霧裏,弄出許多笑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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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成帝司馬衍小傳

晉成帝司馬衍,即位時5歲,在位17年,病死時年僅22歲。他短暫的一生都是在權臣掌控中度過的。晉明帝司馬紹臨死,給自己年僅5歲的兒子找了七位顧命大臣,但司馬紹一死,大權就被司馬衍的舅舅庾亮掌握了。

公正地說,庾亮雖然比較獨裁,但他掌權的目的還是為了維護皇家利益的,因為他身為皇親,司馬家族的利益與他本人密切相關。為了加強中央集權,他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革。他首先殺死了司馬宗和虞胤,因為這兩人在晉明帝後期掌握大權,有相當的勢力,是自己的反對派。另外,在晉明帝生病時,不願接見臣子,所以要司馬宗擋駕。司馬宗掌管宮禁,庾亮曾想進宮麵見皇帝,向司馬宗要宮門的鑰匙。司馬宗不給,還對庾亮說:“這皇宮是你自己家的嗎?怎麽能想什麽時候進就什麽時候進呢?”所以後來庾亮殺司馬宗,除為加強集權外,也有泄私憤的成分。

後來蘇峻造反,攻入建康,太皇太後庾氏上吊自殺。小皇帝年紀幼小就失去了母親的照料,雖然資質聰慧,但在後來直到弱冠的年齡也沒有接受什麽正規教育,連句讀都分不清楚。蘇峻反叛不久,就被剿平,朝廷內部開始了庾亮與王導之間的較量。

在一次上朝時,小皇帝出口就問庾亮:“那位白頭翁何在?我怎麽好久沒見到他了?”庾亮聽後,渾身大汗,因為小皇帝所說的白頭翁正是司馬宗。庾亮回答說:“司馬宗有謀反之心,已經被斬首了。”小皇帝聽後,哭著說:“舅舅,您說人家謀反就可以殺人,可如果有人告發舅舅謀反,舅舅不也是要死了嗎?”庾亮聽後麵如土色,後來離開京城去鎮守荊州去了。

公元342年,司馬衍病死,他在位的17年,處處要看王導與庾亮的臉色行事,從來沒有自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