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卻還以讚歌！
離婚…
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讓林晨的心在顫抖，他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你…你在說什麽啊…”
林晨的聲音有些顫抖，結婚這一年多以來，他們從未吵過架，日子過得雖然不富裕，但是很開心。
他還記得妻子懷孕的時候，當時他非常的感激這個世界，感激世界給予他的一切。
哪怕到後來工作上有些不順心，但那都是小事，回到家，他永遠都是陽光自信，從來不會把外麵的陰霾帶入家中。
不會讓那些灰塵弄髒他的港灣。
可…
現在，妻子要和他離婚？！
他們是從什麽時候走到這個地步的？
林晨不明白，想破腦袋都不明白。
“福生，我知道，你為了生活在很努力，也知道你回家之後對我的關心，因為我相信你，哪怕工作不順，但隻有我們在，生活再糟也無所謂。”
妻子語氣平靜，但林晨最怕的就是這種平靜：“到現在為止，你從來都沒有做錯，一點都沒有，你一直都是別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親，但…，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這個世界，處處都需要錢，生活，處處都是繁瑣與痛苦，我不知道離開你是不是會過得更好，我也不知道離開你是不是一種錯誤的選擇，但是我真的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或許我會來找你，或許我們再也無法相見，但至少，此時此刻，我想一個人靜靜待一會。”
妻子低下頭：“我不清楚自己怎麽了，隻覺得很亂，很煩，說不明白。”
她拖起林晨低垂下去的臉，認真的看著他，道：“福生，你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所以不要傷心，不要自責。”
林晨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從臉上滑落，他知道，妻子這麽平靜的說出這些話，肯定在心裏想了很久。
可能是從結婚開始，可能是從懷孕開始，也可能是從他第一次事業下坡開始…
總之，他知道現在根本沒什麽餘地…
沒有大吼大叫，沒有歇斯底裏，而是平靜，宛如陌生人在說自己的事。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所以…
真的不可能了…
“好…”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似乎連靈魂都被抽去。
……
半個月，林晨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妻子五天前就已經離開，他們簽訂了離婚協議，至此，這個世界隻有他孤單單一個人。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孤獨，就像大海裏的一片落葉，無邊無際的汪洋包圍著他，他隻能流浪。
手上的傷已經不那麽痛了，但是心中痛的無法呼吸。
這半個月，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度過來的。
就在今天，沉寂了許久的電話響了起來。
“趙福生，你是不是不想幹了？半個月了，你知道公司壓了多少事嗎？”
王總在電話裏發怒，半個月的時間不見人影，公司裏的人早就議論紛紛。
林晨沉默了一下，道：“我就不去公司了王總，就算我離職吧！”
雖然他是王總一手提攜，但這麽多年過來，大大小小的黑鍋他背了無數次，也為公司擦了不知道多少屁股。
可他的薪資卻從始至終沒有增長過，妻子離開後，他就對一切失去了興趣，甚至就連孩子都離開了他。
“不來了？趙福生，你說的簡單，說不來就不來，我聽說半個月前你在橋邊救了一個孩子，傷是那孩子造成的？”
王總冷笑一聲：“我就說你這種人永遠都上不了台麵，自己都活不下去還去幫別人，你是聖人下凡嗎？”
“手差點被人家廢了，你這就是活該！”
“我不管你死不死，但是你要是不來的話，就把違約金付一下吧，從你進入公司到現在的所有發過的獎金薪資，高十倍的價格還回來，不然你就等著吃官司吧！”
“公司為你花了多少心血，說不來就不來，你把這裏當什麽了？”
“這麽愛發善心，那就給我們也發發吧！”
“哪來的違約金？我怎麽不知道？”林晨愣了一下，王總怎麽罵他都無所謂，但是這突如其來的違約金卻不正常。
王總嗬嗬一笑：“當初簽合同的時候你沒看清楚嗎？五年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公司，不然就付違約金，金額是你所有薪資的十倍。”
“……”
一股怒意從心底升起，當初他去那個公司是大學畢業之後，還是他們口口聲聲挖過去的。
而那個合同，上麵字寫的滿滿的，加上當時年輕氣盛，他怎麽可能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沒想到坑在這裏…
“你們…”
林晨咬牙切齒，但緊接著是一股無力，深深的無力。
“趙福生，要怪就怪你的善心，這個世界沒人會領你的情，幫別人之前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活的夠瀟灑。”
王總漠然的說了一聲，他不管林晨有多少原因，這個錢必須一分不少的吐出來。
掛斷電話，林晨的心中滿是灰敗，一絲絲絕望從心中升起，看著外麵的車流，他忽然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323號床，待會讓家屬交一下住院費！”
而護士的聲音不偏不倚的響起，壓垮了他心中僅存的希望…
不幸一樁接一樁的到來，林晨臉上的自信與陽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沉默。
最終，他拔下了吊針，獨自一人，離開了醫院…
……
回到家，是空洞的房間，沒有妻子的身影，沒有孩子的哭鬧，這短短半個月，他的人生就已天翻地覆。
時間惶惶，轉眼間就已過去半年。
半年時間，林晨的臉無比滄桑，眼中灰暗，沒有一絲光亮，家中是無盡的酒瓶，從來不會喝酒的他這半年來是以酒度過來的。
原本帥氣的身型變得臃腫不堪，滄桑布滿整張臉。
這幾個月時間，他的手中隻有那被撕開的半張照片，妻子在離開時，拿走了關於她的一切。
甚至就連所有的照片都被焚毀，這半張是他獨自帶在身上的。
看著照片中帥氣陽光的自己，林晨自嘲一笑，用打火機將其抹去，或許不是自己這張臉，妻子當初也不會跟著他，也不會那麽痛苦。
家中沒有落腳之地，為了還清公司的違約金，他借了不少網貸，最終，被那些人衝進家裏，打砸搶了一切。
世界好像孤立了他，半年來，沒有一個人問過他，找過他，他就像行屍走肉，靈魂早已死了，隻有這幅軀體還活著。
“曾經我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我遇到了欽定一生的妻子，有了我們愛情的結晶，事業，家庭，全都蒸蒸日上，我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可短暫的幸福過後，打擊而來的卻是讓人粉身碎骨的深淵，壓抑的讓人窒息，世間一切的不幸全都加在我身上。”
“或許，我已經明白了當初那個少年為什麽求死，你明白嗎？”
林晨，不，趙福生坐在空無一人的馬路邊，嘴中喃喃自語，絕望、失望、無助、痛苦，全都加在他的身上。
而在他的身邊，林晨不知何時出現，早在五個月前他就明白，與其說是他變成了趙福生，還不如說是被困在趙福生的體內。
他可思、可想、可念，唯獨不能自己做決定，一切都是按照趙福生的軌跡與性格去走的。
直到現在，他終於出現。
這半年，他以為自己代表的是趙福生，但不是，他就像一個過客，在看趙福生的一切，就像看電影那樣。
“我早就知道你在我腦子裏，這半年來，或許你是唯一陪著我的人，謝了。”
趙福生苦澀一笑，拿起了酒杯，然後自己一個人一飲而盡。
“世界給予你殤，你卻還以讚歌，這個世界，的確不配你如此對待。”
林晨也坐了下來，就在網貸那些人把家裏砸完的時候，趙福生聯係中介把房子賣了。
明明值一百五十萬的房子在中介嘴裏卻變成了七十萬，砍了一半。
但趙福生顯然是無所謂了。
拿了這些錢，他捐給了孤兒院，自己分文不留。
而他心中僅存的善意，也隨著這一次消失殆盡。
孤獨的死去，或許是他唯一的出路。
“這半年你我也算是朋友了，不過我看你年紀好像不太大，喝一杯嗎？”趙福生看著林晨，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孩子，此時卻成了他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
林晨默不作聲的拿起一罐啤酒喝了起來，第一次喝酒，他被嗆的無法呼吸，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雖然是觀看趙福生的一生，但對於他來說，心中無比的觸動，因為這也算發生在他身上的。
“現在的我想死，但是卻有一點不甘心，老婆離開了，家也散了，工作也沒了，我的一切，全都沒了，按理說我應該沒什麽牽掛，可為什麽這麽不甘呢？”
趙福生無意識的自語，矛然一身的他心中卻有無數牽掛。
可是那些對於他來說太過遙遠。
“我也不甘，可你還有別的選擇，沒有非要去死這一條路，就像曾經的你，活下去才能看到太陽，救那個年輕人的時候你也沒有經過思考，不是嗎？”
林晨看向趙福生，問道。
同時也在問自己。
如果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不會堅強起來。
妻子的離去，公司的壓榨，路人的指責，道德的審判，世界的拋棄…
所有的不幸，哪怕想不到的全都發生在一個人身上，這誰受得了？
哪怕是走投無路，哪怕是家破人亡，他還是把最後的善意留給了世界。
真要放在林晨自己身上，他能做到嗎？
“看過我一生的你，同時也是我，你覺得我還有選擇嗎？一切都是大勢所趨，就像琳兒說的，我沒有錯，別人也沒有錯，但錯的也不是這個世界。”
“所有人都生活在這片星空之下，世界是自私的，也是公正的，我隻是不幸罷了…”
趙福生歎了口氣，他沒有怪過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去怪別人，到了現在，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林晨抬頭看著天空，喃喃道：“不，還有選擇的，還有…”
忽然，他站了起來，眼中重新有了光亮，對著趙福生說道：“之前，我做了你的影子陪伴你半年，那這次，你願意做我的影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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