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突兀現高手

徐佑正總隊長輕輕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孫韶霜像是知道即將發生什麽一樣,表情笑眯眯地,眼光裏的閃爍著狡黠。

對啊,明明是山重水複的局麵,乍一下柳暗花明,本來各大隊對於孫教授一個學院女流指揮全市反扒工作尚有疑惑,昨天這一下子端了兩個銷贓窩點,齊齊噤聲了,真正從事反扒工作都清楚,端這樣一個窩點有多難,你得有準確的線索、翔實的信息、而且還得找準最佳的時機,否則都可能反受其害。

賊咬一口可入木三分啊,抓錯了、抓漏了、贓物轉移了,回頭就得反扒警察難堪了,不是告你暴力執法就是告你冤枉好人,甚至不用告,網上一捅,一準給你捅個處分。

而這樁不一樣,精準到分毫無差,徐佑正坐下來,凝著孫韶霜,以他幹了幾十年公安工作的眼光,實在發現不了對麵這位技術銜女警官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根本沒看出來還藏著後招啊。

“我調得是你們總隊外勤隊長聶寶文,這個案子不管怎麽說都放在總隊啊,我們僅限於提供技術支持,可以一筆帶過。”孫韶霜狡黠地笑笑。

徐佑正訕笑道著:“瞞得還挺緊啊,按照辦案程序,您帶來的警力如果在我們轄區執法,需要通過我們的,您這樣做不合適啊?”

“問題是,作案的,他不會跟您提前打招呼啊,好好,您別激動,我知道您有很多疑問,這不趕緊來了,省得您興師問罪。”孫韶霜道。

這倒把徐總隊長將住了,就有特殊計劃,肯定也是得到梁廳長首肯的,之所以孫韶霜這麽客氣,還是出於協作和尊重,徐佑正定定心神,換著話題道著:“我們是協作,您的計劃我們全力支持,可您不能不讓我知道有什麽計劃吧?再說您這用警也有問題,這麽漂亮個大姑娘,去和那幫賊打交道,萬一有個閃失,那我這臉往那擱啊?”

“謝謝,我替貝琳謝謝總隊長關心,她是濱海快速反應巡警總隊出身的,基本是特警的訓練標準,自保還是沒問題的。”孫韶霜道。

“哦,這樣啊。”徐佑正眨巴著眼睛道,想起廳裏有關此事的種種,有這個計劃很久了,此次是以異地交流的形勢調孫韶霜來當顧問的,可徐佑正想想孫韶霜的身份,就有點打鼓了,公安大學、公共安全教授、每年到學校培訓的各地警務人士不在少數,反過來想,這位教授以老師的身份,去那個地方征調,那似乎不算難事。

孫韶霜似乎窺到了他的心思,笑著問:“您在想什麽?”

“我在想您還隱瞞了多少?”徐佑正道。

“不算多,年前有一個廳局長研討會,我遇到了梁廳長,我的老同學約我,我正好也想找他,這些年警務類院校的分配也越來越不容樂觀,我向我這位老同學反映,籍貫你們這裏的警校畢業生盡可能地擴大就業,否則在我們公安安全專業的人看來,這些有過基本警務訓練的人如果留到社會上,萬一再走上犯罪道路,那可能比普通的犯罪分子更難對付,梁廳長是滿口答應啊。”孫韶霜道。

那個層麵徐佑正無從知曉,不過以他了解的領導風格,應該不隻這麽簡單,他脫口道著:“梁廳長也給你們出難題了?”

“對,他出的題目比我給的還難,讓我解決長安街路麵扒竊案件高發的治安問題,而且他通過我學校的主管單位,征調了我,畢竟是公共安全專家,責無旁貸嘛。”孫韶霜道。

征調、異地用警,其實不是一個很舒服的字眼,那意味著對身邊、對麾下已經失去信任,徐佑正表情稍有難堪,歎了口氣道著:“對此我表示理解,這個社會問題讓旅遊城市的形象大打折扣,隔三差五總會出點讓我們顏麵盡失的事,我們的官媒一般都不敢發聲,一發聲就被全國人民懟。”

“我們問心無愧就好,群眾齊聲說好或者說壞,就不正常了,毀譽摻半那是正常的。”孫韶霜道。

徐佑正欠了欠身子,笑了笑,對於這位知情達意的教授接受程度明顯提高了幾分,他客氣道著:“梁廳的決策是正確的,我們眼光和思維囿於一地一案已經太僵化了,但是,在這個位置,我想成為參與者,而不想成旁觀者……我不繞彎子了,我希望我們坦誠相待,而且全力以赴。”

“那當然,這正是我想說的,您是奇怪我還有布置的其他人吧?”孫韶霜道。

“我不介意你這麽做,但我很介意將來大家怎麽想。”徐佑正道,這計劃透出的明顯是對地方警力的不信任。

孫韶霜笑笑,搖搖頭道著:“那您應該把另一個介意也放下,我不想這個計劃出什麽岔子,一個簡而又簡的犯罪模式如果上升的社會問題的層次,那不可能避免地會有我們身邊的人參與其中,比如傳銷、高利貸、非法集資等等,**太多了,我們還真無法保證隊伍百分之百的純潔。”

這就有點尷尬了,徐佑正想反駁一句,卻無言以對,這個不願意提及的話題讓他嗤笑了一聲,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視著孫韶霜,孫韶霜道著:“根據心理學對人的行為模式研究,您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表示對我的戒備心已拿起來了。”

“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管是誰,都會對你起戒備的。”徐佑正道。

“為什麽?我們的目標相同,並不是敵人。”孫韶霜道。

“但我們的方式不同,我不建議您這樣做,扒竊雖然是小案,可扒手的江湖並沒有那麽簡單,您可以看看案卷,自殘、傷害、吸毒、甚至艾滋病患者都有,這是一群一無所有,而且窮凶極惡的特殊群體,他們團夥萬一發現有人反水,你知道他們會怎麽做嗎?”徐佑正嚴肅道著,加強的語氣,一字一頓告訴孫韶霜答案:“敲手斷指!”

對,像警察的紀律處分一樣,比那個更嚴厲,橋爺古風城被敲殘了、馬剃刀被敲廢了,越是成名的人物,其下場反而越慘,假如真有警方人物混進扒手的團夥不慎敗露行跡,那後果可能是不堪設想的。

沉吟了半晌,孫韶霜似乎被嚇住了,徐佑正直接問著:“我們得有起碼的信任,不管你派出去幾個人,不管你派出去的是誰,都應該在總隊建檔,部署好應急措施,萬一出現意外,要能及時撤回,多一件兩年扒竊案我可以接受,可要傷殘一兩個我們的同事戰友,我無法接受,他們都還年輕,不知道這些嫌疑人能有多壞,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孫韶霜眼睛亮了亮,似乎洞悉到了這位總隊長鐵麵隱藏下的熱心腸,這個讓孫教授很羞赧,有點難為情地道著:“撤不回來了,計劃是年前就開始實施的,招驀的都是我所在的省各警隊的誌願者,兩省的省廳也試圖通過這樣一次傳統偵察和警務技術提升相結合的路子,為打擊類似小案高頻率犯罪積累經驗,他們已經潛入幾個扒手團夥裏了,否則我不可能這麽大膽地接下你們這個爛攤子。”

是省廳定的計劃,而且是異地用警,招驀的誌願者,已經開始很久了,徐佑正意識到已經無力挽回時,他捂著臉抹了把,唏噓一聲道著:“我們的隊伍好就好在這兒,總有挺身而出的,讓你的血冷不下來,好吧,需要我做什麽,您隻管吭聲,我豁上這把老骨頭了。”

“什麽都不需要做,假裝不知道就行了,他們正在給我們帶回源源不斷的消息,否則十多年的電子檔案,您真以為我的記憶力能這麽好,把江湖各派分得這麽清?”孫韶霜笑道。

徐佑正無語了,他呲了一下,馬上又警覺了,驚聲問著:“他們?到底有多少?”

“除了盯布狄這個團夥的貝琳,還有好幾個,有的在外圍,有的已經混進窯村扒竊團夥了。”孫韶霜小聲道,掩飾不住地興奮。

不過這事聽得徐佑正臉色變了,愕然而且驚恐,他徹底無語了,而且手顫了顫,左眼皮跳了跳,有一股子不詳的預兆襲來。他無法表述這種很不舒服的第六感,但從警的經驗告訴他這是:

危險!!!

……………………………

……………………………

口袋裏,掏了一摞錢。

褲腰裏,掏了一卷錢。

褲襠裏,又摸出幾個疊好的錢。

當平三戈以為藏錢的方式不外乎這麽幾種時,布狄又把褲腰口邊上抽了抽,卷成一條的紙幣展開,又是好幾百。

大寫的服字還沒說出口,臭哄哄的鞋子一脫,兩隻鞋底裏又抽出幾張來,可把平三戈和熊二強看傻眼了,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這貨吃喝加爛嫖又是一副算不清賬目的蠢相,居然存了這麽多錢。

不過還不夠多,那開養老院的大麻子臉大嬸整好布狄給的錢數數,也不嫌棄那兒掏出來,就是嫌棄還不夠多,忿忿道著:“要交你多交點,每次都是欠一兩個月才見著人。”

“你想的美。”布狄嚴肅道著:“萬一我爹伸腿瞪眼了,那不白便宜你了?”

“那你也別虧著我啊,誰不知道你爹年輕時幹啥的?你這也不是掙的,肯定偷的。”大嬸很不客氣地甩甩錢。

布狄更不客氣了,據理力爭道:“那我也是憑本事偷的,虧著我你合適啊?”

“不夠,一月六百八,你爹可連廁所都快上不了了,這得人伺候啊,衣服總得洗吧,床單總得洗吧,那洗衣粉肥皂不要錢啊?”麻子嬸數了數,除補上欠款,還得多交三個月的,以防萬一伸腿瞪眼沒人給錢了。

布狄開始耍賴了,掏著空口袋翻出來咧著嘴道著:“沒啦,偷也得需要時間啊。要不把鐵爐村那房賣給你?”

“扯吧,你那村都快沒人了,住鬼啊……我可告訴你肥崽,再欠下錢我把人直接送回你鐵爐村啊。”麻子嬸威脅道。

難道見布狄說軟語,開始央求了,實在看不過眼的平三戈捅捅布狄,布狄回頭時,卻是平三戈把那個粉色的錢包遞上來了,布狄一下子看愣了,再看熊二強,有點舍不得,可又有點不忍地,從褲襠裏掏掏,把剛分到手的贓款,給遞給布狄了。

“啥意思?哥這人品借錢可從來沒還過啊。”布狄提前打預防針了。

“給你吧,不用還,人都這樣了,在乎點錢就沒意思了。”平三戈道,熊二強回頭看了眼院外坐在牆根青石上乘蔭涼的身影,也是同情道著:“就當給賊王爺上供了。”

布狄愣了愣,然後沒心沒肺笑了,數了數,又給了麻子嬸一摞,多交了仨月的那麻子嬸才算罷了,剩下的又給平三戈扔回去了,熊二強那點卻是動也沒動還回去了,這貨不客氣的,連個謝字都沒有,三人出去時,那麻子嬸不無詫異地又瞅了眼。

其實和那些孤寡比起來,院外那個古風城算不錯的了,偶而有人送衣送錢,這不,中午還割了二斤肉做了頓餃子,其他老人可就沒這待遇了,一年到頭兒孫難得見一回。

“真是老天不長眼,有兒有女的沒人來看,一個作賊的,反倒還有人養著,哎……”

把錢掖到了腰裏,麻子嬸咧咧道了句,錢落袋倒是安生了,也客氣多了,給布狄眾人提了壺開水,放了罐碎成末的劣茶,這玩意,得是當上賓招待了。

炎熱和失望襲來,讓平三戈和熊二強都顯得有點不耐煩,城市裏混慣了,還真有點不習慣鄉下的生活,空氣倒是不錯,就是混合著牛羊豬糞的味道。環境倒是不錯,就是知了聒噪得比車聲還鬧。偶而坐坐吧,沒準覓食的雞或者誰家的狗就光顧來了,走著走著就樸哧一聲,給你拉一堆或白裏帶黑、或黃裏夾白屎,惡心得平三戈噗聲把一口水給噴出來了。

熊二強呲笑了,直道著:“三兒,你沒在鄉下呆過?”

“還真沒有,我老家在廠礦上。”平三戈道。

“快別提廠礦了,比鄉下還窮呢,一下崗啥都沒有啦。”熊二強道,這位據說是紡織廠下崗工人家屬,前些年父母下崗加離婚,於是造就他這麽個沒人管的禍害,跟著一幫人無數事事的打起鐵路上的主意了。

“哎,布狄啊,你和你爹長得咋差別這麽大,就像轉基因啦。”平三戈回頭看布狄給老頭喂水喝時,笑著問了句,布狄嘿嘿笑道著:“不是親爹,道上規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們一拔娃都叫他爹……媽的,他能時候老說我傻,現在看吧,他傻了,那些不傻的可不來啦,媽的,隻有老子還來,辛辛苦苦偷點錢,還得養活他……哎我說爹啊,我說你啥時候伸腿瞪眼呢,我都快養不起你啦,再嚴重點,要是躺著不能動,麻臉嬸還讓加錢呢啊。”

平三戈和熊二強聽傻了,一會兒叫爹,一會兒給爹當老子的,估計這種神邏輯也隻有布狄才有,偏偏這種邏輯橋爺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樣,喝一半漏一半,嘴裏嗬嗬有聲,像極其開心,布狄端著缸子和兩人說道:“聽聽,我爹說了,禍害命長著呢,好人才不長命。”

“厲害,這才是橋爺。”熊二強景仰了一句。

平三戈點頭道著:“確實厲害,要不教不出這麽厲害的布狄,哎布狄,你這輩份將來也是爺字輩啊,可咋就沒人買你的賬呢?橋爺的弟子應該不少吧,咱們不能混得連個窩都沒有啊。”

“弟子多是多,可都不仗義啊,他爹這樣都沒人看一眼,你說投奔他們,將來還不得遲早把咱們賣了?”布狄道。

也對,這是一個最樸素的判斷,連授業恩師都不念舊,又怎麽信得過?可反過來講,恩師本身就是賊師,本身幹得就是偷雞摸狗,指望這類人講道義?

種種的不合時宜,估計也隻有在布狄這號腦袋不靈光的人身上出現。這不,這家夥開始回憶住昔了,據他最早的記憶,就是在街上偷,有多早呢?布狄掰著指頭數數,五六歲吧,那時候長安街上的冰棍還是一毛錢一根呢。怎麽偷呢,有大人帶著他,給穿著像樣的好衣服,到酒店吧台,專拎那些辦入住和退房手續的客人。

人比吧台矮,很隱敝,萬一發現大人就出麵了,裝模作樣教育一頓把孩子牽走,客人肯定不當回事。不過要是沒發現就慘了,行李箱轉眼出門就不見影了,布狄神往地回味著那時的幸福生活,沒監控,警察管得也不嚴,媽的天天在飯店好吃好喝呢,直到教唆他的“大人”被抓了,他又回到街上睡橋洞。

“後來呢?”熊二強崇拜地問,布狄的賊齡絕對能當他的前輩了,看這樣肯定是有了奇遇才有今天的成就哇。

還用說嗎?後來還不就被這老家夥撿回來了,一根冰棍就把我哄走了,媽的後來給關在鐵爐村練。

老家夥自然是橋爺了,一根冰棍就上賊船的往事,把平三戈逗樂了。熊二強卻是好奇練什麽,布狄隨手揀了幾顆小石子比劃開了:“玩石子,兩手交叉撂,能玩到沾手不落地,和雜技一樣,手好的能練到七到九顆不落地……還有練準頭,十米外的罐口巴掌大,扔出去的石子和牌得進罐口。練了一兩個月差不多了,才練夾皂片,水得熬到燒手,但燙不到脫皮那個溫度,皂片得一公分左右厚,進水下一半才出手,夾不出來落盆底,媽的,立馬挨打……這老家夥手黑著呢,我挨打最多。”

布狄忿忿說著往事,熊二強興味盈然聽著,而平三戈就聽出門道來了,他出聲道著:“這是循序漸進的方式,玩石子是練靈活性,手指靈活到一定程度,再去練夾皂片就事半功倍了,其實那塊皂片就是錢包,練多了可以保證在任何情況下不失手。”

“嗯,可以啊,我前兩年才明白過來……你倒一下就明白了。”布狄讚道。

平三戈不好意思道著:“和打遊戲還不是一個道理?玩多了就順手了。”

“那你現在能玩幾個?”布狄好奇一瞅,順手扔了幾顆石子,平三戈接住,雙手互玩起來了,一如在拘留所所見,四個石頭子交替飛起,在兩手裏上上下下像穿梭一樣。布狄看得興起,又拾著顆扔過來,多了一顆,被平三戈一接一扔,變成五顆雜技了,熊二強也撿了一顆,嗖地扔進去,這可到平三戈的極限了,一接一扔,時機錯過了,落下的一顆砸到了手指上,他手勢一停,嘩聲,都落地上了。

“這是極限了。”平三戈懊喪地道:“我在拘留所,有個叫鋼蛋的教我,他能玩六顆。”

“不錯了,我隻能玩兩顆……哎,布哥,老爺子能玩幾顆?”熊二強好奇了句。

“這法子就是他創造的,他還用玩?哎爹啊,哥倆可都給你出錢出力了,大老遠來一趟的,你得多少意思意思,別顯得你老家夥不仗義。”布狄對著偏癱的老頭道,一口爹、一口老家夥叫得順溜無比,真看不出這是爺倆還是哥倆。

不過這話聽得又像胡扯,熊二強瞅著坐著都勉強的橋爺,還有那怵目的半隻殘手,又回頭看平三戈,平三戈問著:“有點為難老爺子,他說話還得你翻譯。”

“是啊,咋教呢?布哥,你爹說話比外國人還難懂。”熊二強道。

布狄嘿嘿傻笑道著:“我爹是偏癱,那不還有一半沒癱麽?真要見過我爹的本事,嚇死你們啊……嗨,老家夥,亮把手。等等啊。”

說著他興衝衝跑進院子裏了,而平三戈和熊二強卻是傻傻瞅著,亮把手?可能麽?此時又一次認真審視這個傳說中的賊王,沒錯,偏癱,已經廢得不能再廢了,一身破舊的迷彩服在他身上像掛在空架子上晃****的,臉和身子一樣削瘦,長長的白發覆在頭上,配著一張皺紋縱橫的臉,偶而還抽搐的嘴巴,說不出的孤寂和可憐,你不時會看到他落寂的眼神,像迷茫、像痛苦、像絕望,像屈辱,是那種生無可戀,卻又不得不苟活的那種屈辱。

他沒有看平三戈和熊二強,根本不屑於看。

片刻,布狄出來了,拿了一團黏黏的麵,不知道沾得醬油還是紅糖,深色,味道很衝,他在牆上抹了一把,然後拉著平三戈和熊二強躲開了點,就在兩人不知道要幹什麽的時候,嗡嗡聲響,幾隻蒼蠅被招來了,平三戈眼睛一直,想起了傳說中的神技,可是布狄這個草包肯定沒有那水平,橋爺即便有,也是曾經的水平,難道?

就在他覺得沒有可能的時候,傳說中的神技乍現了。已經枯槁如木的橋爺一伸左手的殘指,僅剩下的三指出手如電,準確地夾住了飛向汙漬的一隻蒼蠅,那隻殘手像神來之手,隻看到一個影子,然後就夾住了,就像蒼蠅專門飛向那裏一樣,布狄示意兩人近前來看,那伸出來的無名指和小指間,準確地夾著蒼蠅的背部和腹部,被夾住的蒼蠅還在嗡嗡展翅,試圖飛起來。

刹那……這是一刹那的最高境界!

平三戈眼睛直了,他心裏徒然而起一股景仰,一直以為是傳說,而今天見到真實的絕技,出現在這麽一位殘疾人身上,讓他目瞪口呆了。

橋爺的手指,驀地放開了,那隻蒼蠅毫發無損又飛起來了,而那僅剩三指的殘手,此時像灌注了魔力一樣,又一伸,一夾,盤旋著的又一隻蒼蠅被夾住了,他輕輕地一揚手,那隻蒼蠅被拋起來,空中一個頓挫,接著又飛走了。

平三戈目瞪口呆地看著盤旋的蒼蠅,那種妙到毫巔的力度、精準,他知道難度會有多大,當他再一次看向古風城時,收回殘手的古風城依然那樣落寂地端坐著,兩隻殘手托著一根漆黑的木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