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行皆辛苦

一聲刺耳的汽笛拉響,刺破了清晨的靜謐,隨著火車駛近,沿路兩旁的棚戶、民舍,像地震一樣搖搖晃晃,棚頂灰塵簌簌而下,沿路一室內,桌上豎著的三支煙開始震顫,列車掠過的一刹那,像有一股無形的勁風襲來,三支煙其中一支被震得失去重心,從桌沿上栽倒……打著滾,向地上落下。

驀地,一雙手指伸出,準確地夾住了過濾嘴的部位,隨即第二支也翻滾下來了,那雙手一翻,無名指和小指一挾,又準確地夾住了過濾嘴,然後夾煙的人,看著一正一反兩支燃了一半的香煙,喜滋滋地樂了。

是平三戈,手被燒了不知道多少個泡泡,終於能十拿九穩,勉強完成啞巴給他布置的這個作業了,他把煙又重新放到了桌沿邊上,豎好,看著鳧鳧升起了煙縷,讓自己的思維慢下來,靜下來,連呼吸也適應了啞巴教的三長兩短,那樣放勻、放慢的呼吸方式,會像入定一樣擴散你的意識,會感知到身邊那怕一點一丁的變化。

比如嗡嗡的蚊子,聽得格外真切;比如沁出的汗珠,感覺得格外明顯;比如吱吱的耗子,會大搖大擺地在屋裏遛達一圈;比如那幾縷鳧鳧升起來的煙縷,會在幾乎觸到頂棚的位置消散,煙是深藍色的,會變得越來越淡,淡成灰色,淡成無色。

生活別無選擇,其實已經是一種選擇。

活得一無所有,其實本身也是一種擁有。

當平三戈從最初的彷徨、迷茫、無助、煩躁、恐慌等等一切的負麵情緒影響下安定下來,開始變得認命時,平靜後的心態於是就感知到了他忽略的很多東西,比如呼嘯而過的列車,那噪音似乎有著某種旋律;比如隱約聽到了人聲,或說笑、或吵鬧,似乎從語氣裏能分辨出說話者的情緒;更比如眼前,那慢慢變成煙灰的香煙,它他隨著列車的震顫微微在動,它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平三戈看得越來越清。

於是他就有了這樣的感慨:“厲害,當賊也不容易啊。”

技巧就在這裏,那“一刹那”就是扒手的決竅,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想領悟這“一刹那”代價是相當高昂的。他攤開雙手,手已經變得不像樣子了,為了夾皂片磨得、為了挾煙頭燙得、還有幾天沒洗髒得,他能回憶起啞巴那雙手,不由感慨,要把幾根手指練得像機械指的一樣,需要承受多大的傷痛?

肯定很大,這才幾天,這雙手都快成爪子了,又一聲汽笛聲響時,他下意識地耳朵豎了豎,與之同時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布狄胖身子出現在門口,他像故意作怪一樣,嘭聲狠狠地摔了一下破門,勁風掃過,桌上的兩支煙齊齊掉落,平三戈伸手直夾,後麵的啞巴嗖聲出手,一樣東西飛向平三戈。

回頭,伸手,就像默契的傳球一樣,平三戈接住了一個蘋果,再一回頭,他又一次伸手,然後手支起來了,食指中指間夾一指、無名指小指間夾一指,手蜷著,拇指和食指又夾住了一支。

三支,三個刹那,全部捕捉到了。

“看看,我說什麽來著。”布狄興奮道著:“這特麽天生就是當賊的料,才幾天,啞巴的絕招都學會了。”

啞巴又一次難得地笑笑,進來了,後麵的導演道著:“偷來的喇叭,不能吹啊,什麽好事似的。”

很意外,喬二棍也來了,他湊上來看看一地煙灰煙蒂,又看看平三戈手上起的泡,可以預料到發生什麽事了,直豎著大拇指讚道:“不用吹,這是真牛,對自己狠才是真爺們……哎我說你們可真夠黑的啊,就把小兄弟一人關這兒,幾天了?”

“五天。”平三戈道。

“我操……別跟他們混了,媽的,跟哥走,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喬二棍道,布狄一推他罵著:“滾,老子剛練出個好手來,你就想撬走,知道這是隻什麽手嗎?別看長得不咋地,能摟錢,錢耙子啊。”

平三戈不好意思縮回了手,啞巴卻扔給他一樣東西,是中藥配的,抹上一層清涼,不至於夏天傷口發炎化膿,平三戈粗粗抹著,布狄把吃的給一擺,不迭催著:“快吃,吃了幹活。”

“啊,我正想練練呢。”平三戈狼吞虎咽著。

看樣子有大活了?導演鋪著地圖,喬二棍換著衣服,啞巴無所事事在玩著手指,這個高手很特殊,他隻要醒著,不管手插兜裏還是拿出來,都是在摩娑,後來平三戈才發現,他摩娑的是一塊薄薄的油石,而之所以養成這個習慣,是因為……他的指紋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過來過來,我給你講講,分下工,初八初九這個會隻能幹一回啊,到時候警察來的便衣肯定不少,每年特麽滴都得折幾十號毛賊,咱們可別觸了黴頭。”導演道著。

東安區的地圖,雙旗寨、曹家堡一帶,據說是農貿物資交流會,原本是鄉鎮的趕集,不過現在城市已經擴展到那一帶了,成郊區了,看樣子要選那塊地兒動手了,平三戈成了團夥一員才發現,這群賊比他這個笨賊要高明的多,規矩是作案方式一個月不重複,作案地三個月不重複,萬一嗅到危險,原則是寧放手、不下手,所以相安無事已經很長時間了,出事頂多是布狄拔監控被拘留,不過以布狄教科書級的反社會性格,怕是根本不會和警察交待。

“……街長六公裏,我實地看了兩天,18條胡同、27條拐巷子,死巷子9條,你們記清位置,我們重點鑽這幾條胡同,柳條胡同、楊村胡同、紡南胡同、曹莊胡同,以及七岔胡同……我在澱粉廠找了個製高位置,所有人開著微信聽我指揮……布狄,你負責盯目標,一定盯準……”導演安排著,平三戈愣愣看著他,這個的布局指揮能力,還真像一個導演。

“知道了,別JB搞那麽唬人。”喬二棍道。

布狄置疑道:“這兒油水不大啊。”

“不錯了,弄點算點,現在城裏抓得多嚴,我估摸著啊,像窯村賊那麽大的名,離警察抄他們老窩不遠了,咱們得低調低調再低調。收拾東西,走了……肥布,你這狗窩可以啊,居然還沒塌。”導演道。

這些人說幹便幹,換衣服的,放東西的,一般幹大活都會把自己刻意裝扮一下,特別是每個人身上絕對不會放太多東西和財物,這是以防被警察提留住好矢口否認呢。

片刻後,窩了數日的賊團夥,又一次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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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豐城區反扒大隊信息簡報,當日麗苑小區失竊報案兩樁,兩部手機,一個錢包,內有現金820元左右,已立案……

5月22日:綽號煙灰的嫌疑人史秀峰拘留期滿,長安區興達電子查獲的贓物手機口供對不上,又無其他證據,隻能釋放此人。

5月23日:(無情況)

5月24日:籌備反扒大隊長、指導員建言會議會務,邀請總隊出席,初步定於28日。

5月25日:係統測試完畢,準備驗收,係統尚未命名……

5月26日:現在………

孫韶霜翻到了今天的日曆,又翻回去看看自己的記錄,卻不知道該寫什麽,愁雲凝結在他的臉上,像有化不開的糾結。

對,肯定有,本來以為會輕車熟路的事,現在像陷進泥沼裏,這個扒手的江湖貌似簡單,可越往深越不可知;本來以為可以倚重的追蹤利器,卻發現在很多時候,很多地方,甚至很多人身上是失效的。孫韶霜清楚,帶有一定共性、群體性的危害公共安全案件,不剜根根本治不了,就像長安反扒的警力陷在放了抓、抓了放的怪圈裏無法自拔一樣,那些像雨後春筍出現的效仿,根本攔不住。

電信詐騙、販毒、賣**、製假販假等等,等等,都具有這種特性,可以往的經驗一條都用不上,因為沒有一類像長安的扒手一樣,前仆後繼,而且可能在暗地裏已經形成一條從偷到銷贓的利益鏈條。

對付這類犯罪,隻要尋根究底,打掉源頭,清除環節才可能奏效,可現在她覺得越來越迷茫,找不到一處可以下手的環節。

全市開展反扒攻堅,搞上幾十天,抓上幾百個小偷?

各反扒大隊一直就奉行露頭就打的原則,試過了,效果不佳。等你行動完了,他們又冒出來了。拘留期滿了,出來還繼續幹。

動員全社會的力量群防群治,借鑒打掉毒村、詐騙村的經驗?

這個應該是後話了,首先得摧毀,才可能重建。而現在,賊村隻是名兒,不是證據,那怕所有財產都是偷來的,可已經既成事實,又如何界定?

找到各個團夥的首腦人物,然後擒賊先擒王,讓他們樹倒猢猻散?

這是最佳的方式,可問題是,在這個上千萬人口的城市,就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找到那些藏在陰暗角落裏的大大小小團夥首腦啊,更何況根據反扒大隊的反映,那些當賊頭的隻是教唆別人去偷,自己又不犯案,就找到又能如何?

那麽,找到銷贓渠道?

這是一個可行的方式,隻可惜這個地下渠道可能要比賊頭還難找,那些贓物不管是化整為零出手,還是化零為整批發,肯定是已經輕車熟路、經營日久,除非是見贓定罪,牽扯出更多的舊案,這需要大量的證據,否則查到一丁半點,對於他們隻能是隔靴撓癢。

哪一條,似乎都不行。孫韶霜摁著額頭,眼睛的餘光看著辦公桌上那台手機,這部手機還沒有傳給她那怕一條好消息,想起下車伊始的信心百倍,梁廳親手把這個任務交給她,她應承的是滿滿的,而現在,所有的躊躇滿誌盡化成一聲歎息。

敲門聲起,她定定心神,正正坐姿,喊了聲:“請進。”

應聲而進的是周宜龍,拿著幾個文件請她閱示,她的警籍不在長安,所有來文均是抄報,而且方案未定,連專案組的名稱都沒有正式行文,抄報所示都是:IDC互聯網數據處理中心。

加強信息化建設、加強黨務工作建設、加強工會工作……等等,孫韶霜隨便翻了翻,扔下了,周宜龍道著:“單位基本都是這樣,和咱們學院差不多,政務、事務性的事情相對多一點。”

“這些就不要送了,除了與我們業務相關的,其他你自己處理……對了,人找到了嗎?”孫韶霜問。

要找的是布狄,那個下車伊始就認識的胖賊,那個賊現在已經成了IDC中心所有人的噩夢,掘地三尺,好幾天沒找到人,周宜龍搖搖頭道著:“奇了怪了,我們所有交通、公共場所、車站、機場的監控,和係統連接,隻要他出現,識別時間不會超過十秒,可確實沒找到啊,不會是離開長安了吧?”

“不會。”孫韶霜淡淡道,沒說原因。

周宜龍見領導表情不太好,想告退來著,不料心裏那份好奇實在太甚,他鬼使神差問了句:“孫教授,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盯著這個胖子不放?”孫韶霜提前答了。

“對啊,相對於我們要開展的全市範圍內的行動,盯一個兩個人的似乎沒有什麽效果?”周宜龍道。

“那我問你,全市範圍內的反扒大行動,從什麽地方切入?”孫韶霜問。

周宜龍一怔,結巴了。

“我們已經討論很多回了,方案一遍一遍否定,不是方案做不出來,而是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想過原因沒有?”孫韶霜問。

“可能我先前對問題的嚴重性認識不足,沒想到這些技術上、偵察上可能存在的盲點。”周宜龍道。

“所以,這就是我盯這個大眼賊的原因,幾個排名靠前的老扒手非死即殘,要不就是還在服刑,唯一名聲很盛的史秀峰,也就是那個綽號煙灰的,22號,大前天已經被釋放,一釋放,也和布狄一樣,根本找不到人影了……嘖,我越來越發現我們對這些人一無所知啊。”孫韶霜懊喪地道。

“噢,我有點明白了,要研究透徹一個範例?”周宜龍道。

“對啊,你想想,我們的技術力量夠強大吧?可這麽強大的技術力量,卻盯不到這個毛賊;甚至在20號他們在麗苑小區做案,還有一個同夥都辨識不出來,反扒大隊用了四十個小時,就給了兩行字的匯報……找到了那個麵包車司機,他反映的情況是個傻瓜碰瓷想訛他……要不是親眼看到監控,你能想出這種奇葩的作案方式嗎?”孫韶霜問。

周宜龍啞然失笑了,其他小偷頂多挑戰你的底線,而這個賊,這你的智商也一起挑戰了。

“上榜的一個都找不到,能找到的都是底層毛賊,不切入到那個江湖領域,沒辦法對症下藥啊。”孫韶霜眼光又投向了看了無數次的案件板,許多照片位置空著,許多特征描述,都畫著大大的問號。

“是啊,我們要是有個臥底就好了,線人也行啊,否則整個行動是兩眼一抹黑啊。”周宜龍看著案件板,可惜地道了句,那個江湖太特殊的,比打進販毒的組織還要難。

“這是個好辦法,28號開始時候,可以和各大隊討論一下,看我們是不是能爭取幾個內線。”孫韶霜道,她的眼睛亮了亮,恰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周宜龍接聽,旋即驚喜對孫韶霜道著:“那個大眼賊出來了。”

“走,在什麽地方?”孫韶霜興奮了,這個範本太特殊了。

“雙旗寨、曹家堡一帶,交通監控捕捉到了。”周宜龍道。

“那一片是遠郊了,不會是落腳地吧?”孫韶霜道。

“不像啊,如果是落腳點,不可能今天才發現啊。”周宜龍道。

兩人匆匆回到了監控中心,畫麵捕捉到的地方67路公交隨車監控車駛向的下一站恰是雙旗寨,在監控的屏幕上,可以看到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孫韶霜瞬間明白了,笑著道著:“廟會,我們這一帶也叫趕會,鄉鎮間的物資交流大會,有幾十年的曆史了……這家夥要出現啊,肯定沒好事,朝總隊要輛偽裝監視車輛開到現場,調幾位反扒好手,不要抓這個大眼賊,想法子找出他的同夥,能抓到換手和銷贓的更好……快,他們下手會很快……”

興奮了,周宜龍聯係著總隊,有人聯係著反扒大隊,不多會,從總隊開出的偽裝通訊車,從兩個大隊調集的十名反扒精英,迅速奔赴即將案發的現場………

……………………………

……………………………

“等等,我能說句話嗎?”

澱粉廠圍堵根下,一群賊呼嘯而來,坐著三輪蹦蹦車想了一路的平三戈意外開口了。

“喲,成長的這麽快,有什麽建議?”導演笑著問。

“集市這種地方不合適我們下手啊,人多眼雜,設局指不定誰拿手機拍你,還有,既然來的賊多,那警察肯定防得緊,您不剛才說,每年折幾十號同行麽?我們既然小心為上,這種不容易掌控的地方,我覺得不合適。”平三戈道,這個地點的選擇,似乎與之前的作案是相悖的。遠遠看去,幾公裏的街道都是攤點,想跑都不利索。

卻不料其他人都笑了,導演豎著大拇指道著:“確實是個人才。”

“不過離天才還差一點點。”喬二棍笑著道。

“咦?什麽意思?”平三戈不解看著其他幾人,像是自己犯白癡了。

“誰說我們要去偷東西了?”導演笑著道。

“不偷東西,那是?”平三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再想想,我這可是胡同和巷子的方位圖,不是集市的設點啊。”導演得意地看著平三戈,像在賣關子,布狄拽得說著:“打破你腦袋也想不出來,這是大表姑點拔我們的。”

“不用打破腦袋。”平三戈眼睛一愣,怔住了。

“喲,你也學會吹小牛了?那你說幹什麽?”布狄湊上來得意問。

“你們準備……賊喊抓賊,黑吃黑。”平三戈一喜,想到最可能的一件事,這群毛賊,確實是天才毛賊,按照扒手一偷東西就鑽小胡同的溜的賊性,要被更高明的賊堵著,不是黑吃黑才怪。

布狄沒難住平三戈,憤然起身,不過看同夥也是一臉驚訝,他找回點自信來了,指著平三戈道著:“服了吧?這叫捏著鼻子灌湯藥,不服不行呐。”

“媽的,再過幾天,你得當老大了。”導演悻然道,直點著比劃著:“肥布,你負責找目標,找到下手的給我信號,二棍、啞巴,你倆負責盯,最好往胡同裏攆……三兒,看見這條紅線沒有,我在胡同牆上做了標識,我指揮你往那兒去,你就往那兒堵,啥也別幹,吼兩嗓子就成,剩下的二棍和啞巴辦……換衣服,啞巴你穿幹淨點,肥布你算了……嗯,給你們倆,亮個相唬唬人就行了。”

一扔,兩個塑料製的工牌,平三戈一看差點打牙,那是學反扒便衣的習慣動作,工牌別在衣內,喬二棍在裝模作樣比劃著,抓人摁著一掀衣服一翻亮身份:警察,別動。

平三戈看得目瞪口呆,要天下毛賊都這麽聰明,媽的該著警察哭了。

“怎麽了?害怕了?”布狄踢踢平三戈。

“怕倒不怕,你這也太假了吧?夜市地攤上的買的?”平三戈呲笑道,喬二棍別到衣服裏道著:“嚇唬那些土賊足夠了,他還顧得看真假,一般都是扔了東西就玩命跑。”

“今天不是偷東西,是撿東西啊。”導演喜滋滋地道。

“扮李鬼可別碰上李逵啊。”平三戈提醒道。

“碰上也沒事,咱們又不是扒手……你不嫌太假嗎?給你件真的,到胡同裏再穿。準備走,分開。”導演最後布置著,一件未拆包的衣服扔到平三戈懷裏了,據說是花了好幾十從淘寶上買的。

鑽進胡同平三戈把包拆了衣服展開,瞬間看得快哭了,當賊真是特麽太不講究了,警服的樣式,領花塑料的、警號不幹膠的、臂章卻是保安字樣,道具假得讓人蛋疼,就這麽著扮便衣和警察,黑吃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