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徒增奈何

火小邪、潘子氣喘籲籲地從地上爬起,臉都嚇得慘白。潘子滿腦袋都被砸出大包,臉上青腫,額頭還有鮮血冒出來,順著臉頰流了長長的一條,自顧自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再多的廢話都說不出一句。火小邪比潘子好不了多少,除了腦袋被砸的到處都疼以外,覺得前胸後背都疼痛欲裂,好像肋骨都折斷了。黑風皮糙肉厚,能夠四足飛奔,退開奈何牆的速度要快得多,幾乎沒有受傷。黑風跑來跑去,仍然有點不知所措,不住地嗚嗚低叫。

火小邪緩過勁來,抬頭一看,卻見甲丁乙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從身下湧出了股股鮮血,染在白白的冰麵上,十分刺眼。

火小邪記得清楚,是甲丁乙奮不顧身上前撞開冰錐,才活了一命。火小邪見甲丁乙這種慘狀,大叫一聲,爬到甲丁乙身前,跪地大喊:“甲大哥!你怎麽了!”

甲丁乙手上微微一動,顫了顫身子,動也不能動地說道:“扶我起來。”

潘子也趕過來,火小邪和潘子合力把甲丁乙扶起,頓時看到,甲丁乙滿臉鮮血以外,胸前更是血汙一片,染紅了半個身子。

火小邪心酸不已,幾乎要哭出來,叫道:“甲大哥!你沒事吧!”

甲丁乙冷哼了一聲,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受了內傷,肋骨斷了,胸口被紮了一塊冰進去。”甲丁乙極力想把手抬起來,但顫抖不已,根本無法抬起,隻好用手指指向胸口。

火小邪趕忙解開甲丁乙的衣服,果然看到一塊亮閃閃的冰塊紮在甲丁乙的肋下,血已經把這塊冰染紅了大半。火小邪正要去拔,甲丁乙哼道:“不要拔!這是一塊冰,讓它慢慢化開就行了。火小邪,我衣袋中有兩顆藥丸,拿出來給我。”

火小邪趕忙從甲丁乙衣袋中尋找,翻出了一個小布袋,從裏麵倒出兩個藥丸,喂到甲丁乙口中。甲丁乙費力地咬碎藥丸,吞了下去,喘了兩口氣,冷冷說道:“還死不了,把我扶到溫泉那邊去。”

火小邪鼻子發酸,強忍著眼淚不流出來,顫聲說道:“甲大哥,你不該救我……”

甲丁乙哼了一聲,冷言道:“是我把冰錐引下來的,你死了我會甘心嗎?不要哭哭啼啼的,趕快扶我過去。”

潘子黯然感傷,說道:“老甲,你福大命大,不會死的。”

火小邪強忍心中悲痛,和潘子一起,把甲丁乙架起來,向溫泉拖過去。原來甲丁乙的左腿也摔斷了,根本行走不得。

好不容易把甲丁乙放在溫泉邊,甲丁乙不住地嘿嘿冷笑,如同不知疼痛一樣:“果然是奈何牆,真是奈何不了它,這麽輕輕一觸,就能把冰錐引下來,我大意了!”

火小邪顫聲道:“甲大哥,咱們就不要拿奈何牆裏麵的東西了,我們回去吧,我寧願讓趙穀主抓住處死。”

潘子也說道:“老甲,這裏還有沒有其他的出口,咱們逃出去也行啊。火小邪身上的邪火,不解也沒什麽關係啊,他最多喜歡亂發脾氣,又不是什麽絕症,這幾天不治就會死。”

甲丁乙哼道:“既然來了!走什麽走!拿不到奈何牆裏麵的東西,咱們全部死在這裏,又有什麽關係!出口已經被封,這座冰山巨大,亂走亂找還是死路一條!”

潘子愁道:“可我們拿到奈何牆裏麵的東西,一時半會也治不了火小邪,大家抱著寶貝等死,也不是辦法啊。”

火小邪一咬牙,臉上一厲,雙眼圓睜,狠狠說道:“潘子,別說了!橫豎都是一死,若破解不了奈何牆,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裏吧!奈何牆,就算拿我這條命去換,也要破解掉!”

潘子見火小邪這般英勇無懼的神態,突然臉上一樂,說道:“火小邪!咱們能破解奈何牆,肯定能名垂青史,永垂不朽了!哈哈,不就是一麵狗日的冰牆嗎?以我們三個臭皮匠,還勝不過這個冰疙瘩葛亮?”

甲丁乙嘿嘿冷笑不止,念道:“好,不枉我帶你們來!”

火小邪刷的站起來,看著那麵冰冷的奈何牆,罵道:“管你是什麽東西!既然能放進東西,我就不信偷不出來!”

火小邪頭一低,想將腰上係著的獵炎刀拔出來,誰知手一摸上去,隻摸到了刀鞘,獵炎刀竟不見了。

火小邪微微一愣,覺得實在古怪,心中靈光一現,慢慢抬頭往奈何牆上一看,那把獵炎刀竟牢牢地紮在奈何牆上,刀尖刺入了冰麵半分,整個刀身上,都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霜。

火小邪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的獵炎刀是什麽時候紮到奈何牆上去的?甲丁乙輕輕摸了一下奈何牆,就引來無數冰錐,差點就丟了性命,獵炎刀就憑空紮上去了?

火小邪有些發愣,潘子順著火小邪目光,也注意到紮在牆上的獵炎刀。

潘子說道:“小邪,你的刀子怎麽紮在牆上了?你什麽時候幹的?”

火小邪回道:“我不記得我拿出過獵炎刀。”

潘子說道:“估計是剛才我們逃跑的時候,給顛出來了,於是乎,亂彈亂跳,就到牆上了。”

火小邪說道:“莫非這麵奈何牆有磁性?”火小邪一說出這句話,腦海中頓時湧出在納火寺的時候,煙蟲和他說的話,說納火寺是一座磁山,指南針都會失靈。難道說冰塊也有磁性嗎?能夠吸引著獵炎刀過去?這種磁力也太強了吧!

潘子恍然大悟一般:“有道理啊!磁性?冰塊也有磁性嗎?”

火小邪看著獵炎刀,說道:“現在不管到底怎麽回事,這麵奈何牆是可以用尖銳的東西紮進去的。”

潘子抓耳撓腮,說道:“可我們摸都不敢摸一下啊,更別說用其他東西去砸了。”

火小邪說道:“洞頂的冰錐再多,總有個數量,不是無窮無盡的,我們遠遠地丟石頭過去砸奈何牆,等到把冰錐都引下來,不就沒事了嗎?”

潘子樂得大叫:“高明高明!火小邪你怎麽這麽聰明啊!好辦法好辦法!”

火小邪轉頭對甲丁乙說道:“甲大哥,你覺得怎麽樣?”

甲丁乙嘿嘿笑了聲,說道:“是個辦法!值得一試。”

“好咧!”潘子先來了勁頭,彎腰撿起一塊碎石,喝道,“那我就丟了!”

火小邪點頭示意,潘子掄圓了胳膊,把這塊石頭丟了出去,撞上奈何牆。

奈何牆裏光華一晃,嗡嗡聲傳來,眼看著一陣密密麻麻的冰錐雨降下,比上次的規模更大。

火小邪他們離得頗遠,隻有碎冰塊崩到麵前,傷不到他們分毫。

等冰錐雨落完,眾人毫發無傷,都是大喜,火小邪、潘子樂不可支地四處撿石塊,一次次地投向奈何牆,引得冰錐一陣一陣的落下,終於再投過去一塊石頭,隻是稀稀拉拉地落下幾根冰錐而已。

潘子喜道:“嘿!這下成了,什麽破爛牆,我看就這點本事,嚇唬人還可以,真要動粗,還不是和孫子一樣。”

火小邪也暗暗慶幸,冰錐掉完了,他們就能上前砸牆,心想奈何牆不過爾爾。

就在火小邪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卻見到布滿了冰塊碎屑的冰坡中有一點綠光閃動起來,這綠光還能移動,從冰塊縫隙中來回快速穿行,似乎向著火小邪這個方向而來。

潘子也注意到了,叫道:“火小邪,快看,什麽東西,發綠光呢!”

火小邪擺手道:“好像是個……蟲子……”

說話間,那團綠光更加閃亮,晃了一晃,竟變成了紅色,異常鮮亮,突的一下,從冰坡上跳了下來,飛也似的向著火小邪他們衝過來。

火小邪罵道:“什麽玩意!”

這團紅光絲毫不停,眼看著越來越近,火小邪、潘子這才看清,衝過來的東西竟是一隻通體透明的蜘蛛,足足有半個拳頭大小,八隻腳又細又長,能夠爬行得飛快。這隻蜘蛛的腹部中,有一團紅光不斷閃爍,透出身體,若不是爬到麵前,遠遠看著,真的就是一團會跑動跳躍的紅光罷了。

潘子大叫:“媽啊!透明蜘蛛!”

黑風鼻子一抽,見到這個蜘蛛衝過來,大吼一聲,身先士卒地衝出,就要上去將蜘蛛拍爛。那隻蜘蛛精靈得很,橫著一躲,和黑風對峙著,腹中紅光更盛,如同鮮血。

甲丁乙竭力大喝一聲:“是玄冰蜘蛛!火小邪,快打死它!這是劇毒之物,咬人一口必死無疑!”

火小邪背上一陣發麻,怎麽這個冰山裏有這種不尋常的蜘蛛,還有劇毒?火小邪、潘子不敢怠慢,從地上撿起石塊,拿在手上,從黑風身側包抄了過去。

這隻玄冰蜘蛛見有強敵圍上來,知道危險,八條長腿彈動,竟能猛然向後跳開,足足蹦出一丈遠近。黑風見這隻蜘蛛要套,哪裏肯依,咆哮著張開大嘴,跳上幾步,就要去咬。

火小邪還沒能喊出黑風回來,就見這隻玄冰蜘蛛腹下吱的一聲,噴出一段通明的絲線,向著黑風襲來。黑風久經戰陣,隻要不是一張大網,這一段絲線還是躲得過去的,身子一晃,就已經閃開。火小邪暗喝了一聲好,叫道:“黑風小心!”

黑風嗚嗚低吼,瞪著這隻玄冰蜘蛛不放。玄冰蜘蛛在地上轉了個小圈,突然加速向側麵跳開,竟繞了個大圈,衝著潘子直直衝了過來。

潘子驚道:“見你娘的鬼!怎麽偏偏找我來咬。”

潘子手中石塊丟出,沒有砸中玄冰蜘蛛,這蜘蛛動作更快,眼看著就要衝到潘子麵前。

潘子頭皮都要炸開了,顧不上這麽多,轉身就跑,嗷嗷慘叫。

玄冰蜘蛛更是得意,八足一伸,從地上跳起,衝著潘子的後脖子撲來,口器中兩根銀亮的利齒伸出,顯然就是毒牙,要是被它咬住,潘子小命難保。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灰影閃過,正抽在跳起的玄冰蜘蛛身上,啪的一下就將玄冰蜘蛛抽開一旁。原來是火小邪脫了上衣,擰成一根,搶先一步把玄冰蜘蛛從半空中抽了下來。

玄冰蜘蛛被這一擊打翻在地,滾了一滾,還沒有反應過來,火小邪一腳跺上去,將這隻玄冰蜘蛛踩成稀爛。

火小邪殺了這隻玄冰蜘蛛,身上還是冷汗直冒,蹲下身看了稀爛的蟲子屍體幾眼,這蟲子早就爛成一攤黃水,又臭又腥,讓人無法近視。

甲丁乙在一旁看著,冷冷說道:“這種玄冰蜘蛛,都是在極寒之地生長,尋常見不到一隻,也從來不襲擊人,怎麽會死追潘子?”

火小邪不願再看玄冰蜘蛛的一攤臭水,扭頭叫潘子:“潘子,你剛才跑什麽,太危險了!”

潘子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仰著頭目視遠處,微微發抖。

火小邪以為潘子被嚇壞了,氣不過地走過去推了潘子一把,罵道:“怎麽了?這就嚇傻了?一隻蜘蛛有什麽可怕的,瞧你這點出息。”

潘子抬起手,指著遠處上方,話都說不完整,隻是哼道:“那,頂上,白茫茫,一片,都在動啊!”

火小邪一皺眉,轉頭向山頂一看,這一看差點就把魂魄都嚇掉了。

冰錐落下的山頂,一層白茫茫的東西迅速擴大,整個奈何牆如同響應一般,發出刷刷刷的響聲,那片白乎乎的東西,如同波浪一般的翻滾,似乎是由無數個拳頭大小的,能爬動的東西組成的。

潘子慘叫道:“全是,全是蜘蛛啊!”

火小邪一身汗都嚇出來了,看著山頂這種恐怖的景象,也和潘子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黑風暴吼起來,可才吼了兩聲,那些密密麻麻擠成一堆,從山頂的冰洞中爬出來的玄冰蜘蛛,霎那間全部腹中紅光乍現,把這個冰洞照得一片慘紅。

甲丁乙見過世麵,最為鎮靜,此時說話也微微發顫,說道:“火小邪、潘子,快過來!玄冰蜘蛛怕熱,隻有溫泉口可以躲過!快點!”

火小邪聽的真切,把潘子一拉,兩個人玩了命跑到甲丁乙身邊,將甲丁乙架起,跑向溫泉的出水口。

火小邪剛剛把甲丁乙放下,抬頭一看,那一大片的玄冰蜘蛛已經爬滿了奈何牆的四周,一大部分已經爬到冰坡上,刷刷聲不絕於耳,都是蜘蛛的八支長腳互相摩擦產生的,這時聽著,簡直如同地獄魔音。還有一大批玄冰蜘蛛,則順著洞頂往火小邪上方爬,身子隱在怪冰嶙峋的洞頂,紅光被冰塊反射,忽大忽小,忽長忽短,交織在一塊,把洞頂也映得血紅,猶如漫天的赤霞風雲變化不止。

火小邪他們並沒有聚在溫泉泉心,若是站在泉心裏,大羅神仙都能給煮熟了,而是盡量靠近泉心,保證腳下地麵炙熱。可這裏哪是好受的地方,地下除了股股熱氣噴出,還有幾近沸騰的熱水流淌,空氣中濃濃的臭雞蛋味道鑽鼻入口,若不是這麽多玄冰蜘蛛襲來,簡直不願多呆一秒。

三人一狗隻帶了片刻,就已經都大汗淋漓。黑風是狗,沒有穿鞋,踩在熱水中燙得嗚嗚低吼,不住地跳動。黑風明白如此大量的玄冰蜘蛛襲來,亂跑無疑於找死。黑風忠誠,絕不會獨逃,吐著舌頭,死守在火小邪他們身邊,共同迎敵。

火小邪見著玄冰蜘蛛蜂擁而至,急問甲丁乙:“甲大哥!這是怎麽回事?”

甲丁乙讓火小邪架著,單足站立,看著眼前鋪天蓋地的玄冰蜘蛛,就算他再硬的膽子,也要發顫。甲丁乙說道:“剛才一定是弄掉了太多冰錐,以至於把玄冰蜘蛛的老巢給毀壞了!所以它們才傾巢而出!”

潘子滿頭大汗,一半是熱的,一半是發虛,叫道:“看來奈何牆就是不能碰啊!剛才冰攻,現在是蟲攻!我的媽媽啊,還有什麽攻啊!”

說話間,無數的玄冰蜘蛛已經圍攏了過來,潮水一般將火小邪他們團團圍住。這些玄冰蜘蛛,大的有拳頭一樣,小的則隻有拇指一般,可一隻隻都是凶神惡煞,兩根尖齒伸出嘴外,噝噝作響。

玄冰蜘蛛果然如同甲丁乙所說,懼怕溫泉周圍的溫度,疊羅漢一樣撲來,往前一探,感觸到無法忍受的溫度,便急急向回退,所以從火小邪他們位置看上去,如同身處一座海中孤島,四周白浪翻滾,海中怪光閃動,大浪撲上岸邊又退了回去,每一次襲來,都驚險萬狀。

玄冰蜘蛛絲毫沒有退去的跡象,個個奮勇爭先,因為數量太多,又天性使然受不得高溫,漸漸地,這些蟲子竟在火小邪他們周圍壘起半個人高的蟲牆,不住垮塌,不斷重建,而且越壘越高。

火小邪全身濕透,拚命擦汗,說道:“玄冰蜘蛛是進不來,但我們也出不去!這麽熱的地方,隻怕再過一兩個時辰,我們都要蒸熟了!甲大哥,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甲丁乙無奈道:“我也毫無辦法!這些玄冰蜘蛛既然是奈何牆引來的,驅散的方法也許隻有奈何牆!”

潘子喘道:“這奈何牆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妖怪啊,鏡子妖怪啊!”

火小邪難受得很,是他出的主意,用石塊敲打奈何牆,把冰錐都引落下來,誰知冰錐落盡,竟引發了更大的危險,目前看來,幾乎已沒有逃生的可能,不是被咬死就是被溫泉慢慢蒸死,早知如此,還不如被冰錐戳死來得痛快。

火小邪不禁仰頭長歎,可洞頂的景象,更讓火小邪心中狂跳不止。

密密麻麻的玄冰蜘蛛,正掛著亮閃閃的蛛絲,從洞頂向下降來,一片明晃晃的紅光,玄冰蜘蛛伸開八支怪足,恐怖異常,就懸在眾人的頭頂不遠處。

火小邪見玄冰蜘蛛竟要從頭頂降下來攻擊,一聲長歎戛然止住,哎呀一聲大叫。潘子跟著火小邪一抬頭,頓時也嚇得哇哇大叫:“老甲、小邪,這些冰蜘蛛要拚命了!”

甲丁乙喝道:“火小邪、潘子,你們把衣物裏包上石頭,不要讓它們落下!”

火小邪、潘子連聲應了,把上衣都脫下來,包上石頭,持在手中,隻等玄冰蜘蛛降下來,將它們擊落。

果然有一隻拳頭大小的玄冰蜘蛛降得最快,可它觸到溫泉噴出的熱氣,又停下急急忙忙向上爬,熱氣一蒸,居然把銀亮的蜘蛛絲給融斷,這蟲子頓時從半空中掉落下來,吱吱尖叫,直落向火小邪的頭頂。

火小邪拿捏著時機,衣服一把甩過去,包著的石頭正中玄冰蜘蛛,啪的一下將其打飛一旁,落入地麵上的蜘蛛群中,瞬間就被大量蜘蛛蓋住。

火小邪罵道:“這些蜘蛛是找死來的!”

潘子跟著叫道:“掉下來的多了,我們就死定了!”正說著,頭頂上幾隻玄冰蜘蛛的蛛絲又被融斷,吱吱叫著,分頭掉了下來。

火小邪、潘子把衣服揮得如同車輪一般,將這些蜘蛛抽開。

火小邪衝甲丁乙大叫:“甲大哥!為什麽這些蜘蛛要玩命地攻擊我們!”

甲丁乙眉頭緊皺,答不上來。

潘子倒大叫著回答:“這裏就我們幾個活的,不攻擊我們攻擊誰!總不能去咬石頭吧!”

仍然有玄冰蜘蛛不斷地掉落下來,好在每次都不是太多,火小邪他們還能對付。

洞頂的玄冰蜘蛛落下來一陣子,就沒有了動靜,好像這些蟲子另有詭計。

火小邪他們嚴陣以待,不敢大意,仰頭看著到底蜘蛛們要做什麽。

“刷刷”,幾乎在眨眼之間,漫天亮白的蜘蛛絲就湧了出來,劈頭蓋臉地從上方向火小邪他們噴來。原來盤踞在火小邪他們頭頂的玄冰蜘蛛,如同有人統一指揮一樣,齊齊噴出蛛絲。

潘子怒罵道:“我操啊!不帶這樣的啊!”

玄冰蜘蛛硬來,火小邪他們還能連打帶踹地硬辦,可軟綿綿、輕飄飄的蛛絲,就沒轍了。無論火小邪、潘子等人如何撕扯阻擋,身上還是逐漸落滿了蛛絲。溫泉炙熱,水氣蒸騰,這些蛛絲不能像平常的絲線狀態,而是全部融化,黏在人的身上,如同滿頭滿臉滿身都塗上了一層粘膠。黑風滿身都是濃密的黑毛,又沒有手,粘液混在毛發中,黑風難受得很,亂叫亂跳,想把黏液甩掉,越甩就越糟糕,毛發全部炸開,黏液一拉伸就變成白色,最後黑風像極了一隻被棉花糖塗滿身子的狗。

融化的蛛絲有一股子濃濃的腥味,還不如臭雞蛋味好聞。火小邪手被黏液裹著,手指一張都拉出重重的粘絲,如同手指上長了蹼似的。

甲丁乙受了傷,行動不便,隻能默默忍受。

潘子抹著臉大罵:“這些蜘蛛的屁沿疼不踏,噴狗了沒有?有完沒關?噴屎噴泥巴祖宗!”潘子說話好像舌頭有點大,罵得不清不楚,咬字不清,連潘子都覺得奇怪,繼續叫道,“罵批的蛇穀不競走。”

甲丁乙厲哼一聲:“蛛似有鬥!”這話就算不清楚,火小邪和潘子還是聽清楚了,甲丁乙在說“蛛絲有毒”!

火小邪、潘子也早就感覺到蛛絲黏在身上微微有些刺疼,特別是皮膚破損之處,更是又癢又麻,聽甲丁乙這麽一說,這才覺得不是自己被粘住才行動不便,而是身體正在慢慢麻痹。潘子動了動舌頭,真是覺得舌頭不聽使喚,驚道:“碗了,蛇狗不提隻管了。”(完了,舌頭不聽使喚了。)

火小邪全身各個關節發硬,越來越覺得行動遲緩。

火小邪腦子還清楚,這樣下去,必然昏死在此,那就再無生還的可能,這些玄冰蜘蛛既然怕熱,現在自己身上滾燙,不如拚死闖出,再摸一次奈何牆看看有什麽反應。

火小邪看了一眼遠處的奈何牆,叫道:“博連汁。”(不能死)

火小邪將黑風一抓,喝道:“嗨分,畏懼尼!蟲過去!”(黑風,委屈你,衝過去)說著一指奈何牆。

黑風暴吼不止,聽懂了火小邪的吩咐,一馬當先,向著外麵衝去。火小邪邁開大步,緊緊跟著。圍著的大群玄冰蜘蛛見火小邪要衝出來,吱吱狂叫成一片。

潘子大叫:“叫節,尼工了!”(小邪,你瘋了!)

火小邪哪管這些,一人一狗瘋了一樣的向蟲堆中衝去。

黑風在前,幾乎是踩著玄冰蜘蛛,一頭紮進蟲堆,這些玄冰蜘蛛還真是懼怕熱滾滾的黑風,刷刷刷潮水一樣的分開兩邊,一時間沒有貿然撲上的。火小邪提著衣服亂抽,有些退開慢了些的玄冰蜘蛛,都讓火小邪抽開老遠。

這情形持續不了多久,越離開溫泉,空氣就越冷,火小邪感到自己身上已經慢慢涼了,但精神卻為之一振,似乎寒冷能緩解蛛絲的毒素發作。

黑風帶著火小邪衝出了蟲堆,向著奈何牆極力奔跑,火小邪全身密布的黏絲漸漸發硬,似乎也凍硬了,跑動時咯咯作響。火小邪身後的玄冰蜘蛛哪裏肯罷休,在他們身後緊緊追趕。

黑風和火小邪登上冰坡,來到奈何牆前,已經被大群玄冰蜘蛛趕上,將火小邪和黑風死死圍住,紅光閃爍,吱吱怪叫聲更大,幾乎掩蓋住了黑風的咆哮。

黑風此時全身的毛發都凍硬了,如同一隻巨大的刺蝟,怪模怪樣的,但黑風神勇依舊,左突右衝,驅趕著要上前來的玄冰蜘蛛。玄冰蜘蛛顯然有點懼怕黑風這種巨大的野獸,被黑風阻的略略一滯。

火小邪回頭一看奈何牆,奈何牆冰冷依舊,如同一個陌路人冷眼旁觀一樣。

火小邪一路跑來,身上已經發涼,舌頭也不再麻木,大罵一聲:“操你媽!”一拳就向奈何牆死命地砸過去。火小邪手上滿是逐漸凝結的黏液,這一砸竟一下子就把拳頭粘在了牆上,縮不回來,火小邪再大吼一聲,大力一扯,手上的一塊皮膚就被拽掉,鮮血直流。

火小邪不知疼痛,揮著流血的拳頭繼續砸牆,奈何牆當然是紋絲不動,可火小邪手上的鮮血卻越流越多。

玄冰蜘蛛吱吱亂叫,蜂擁而上,刹那間就把黑風蓋住,黑風滿地打滾,吼聲震天,它一聲凍硬了的“刺蝟毛”還真有效,玄冰蜘蛛一時無處可以下嘴。這些蟲子哪會放了火小邪,許多隻玄冰蜘蛛從冰塊上跳起來,落在火小邪的背上,尋著肌膚之處,張口就要咬下去。

火小邪仍然不停,瘋了一樣的砸牆。

嗡,嗡嗡,嗡嗡嗡,奈何牆陡然振動起來,聲音巨大,整個山洞似乎都跟著嗡嗡聲不斷顫動。

抓住火小邪的玄冰蜘蛛聽了這種聲音,也是奇怪,竟如同冰雕一樣,一口沒有咬下去,似乎凝固在火小邪身上。

刷刷,刷刷刷,所有的玄冰蜘蛛又動了起來,這次它們沒有再攻擊火小邪和黑風,而是潮水一樣退了開去,放開了火小邪和黑風,腹中的紅光一下子變成了綠光,吱吱的怪叫聲也停止了,好像受到巨大的驚嚇,拚命地向著洞頂爬去。

無數的玄冰蜘蛛都爭先恐後地湧回洞頂的孔洞處,比出來的時候快了不知道多少,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潘子和甲丁乙見玄冰蜘蛛突然走了,正在高興,卻覺得地麵震動不止,簡直站立不住,溫泉口噗噗噗亂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水中出來。

火小邪暗暗慶幸,可一見到地麵振動的怪狀,猛然醒悟,奈何牆不能敲打,一定是引來了其他的災禍,才把玄冰蜘蛛嚇走的!

噗的一聲巨響,潘子、甲丁乙所在的溫泉附近,地動山搖,一道二人粗的白色水霧猛然破地而出,衝天爆起,這威力將甲丁乙、潘子震得直直飛開,落在二丈開外。

火小邪大吼道:“甲大哥!潘子!快逃!”

潘子、甲丁乙哪裏聽得見,整個洞中隻有天崩地裂一樣的水氣噴發之聲,眨眼工夫,洞中濃霧滾滾,什麽都看不清楚。

火小邪鼻子中有強烈的酸臭味道湧來,吸進一口就頭痛欲裂,但火小邪顧不上這麽多,舍命向著甲丁乙、潘子所在的方向跑去。

火小邪跑不了幾步,就被腳下的冰塊絆倒,一個跟頭栽出去,腦袋撞上一個大冰塊,登時昏了過去。

火小邪被寒冷凍醒過來,一動身子,身在嘎嘎直響,竟然被覆蓋上了一層冰殼。火小邪奮力掙紮著坐起來,抓落腦袋上如同頭盔一般的冰塊,放眼看去,洞內又是一番奇景。

地下熱氣的噴發已經停止,空中密布著濃濃的白霧,正在向著一個方向不斷流動,噝噝作響,白霧略過臉頰,刮得臉龐生痛,好像白霧裏的細小水珠,都已經被凍成了冰末。

火小邪扭頭一看,那麵奈何牆在白霧中爍爍生輝,白霧便是被奈何牆吸過去。

火小邪不敢呆在奈何牆附近,想張嘴喊甲丁乙和潘子,也喊不出來,隻覺得身上都快被凍硬了。火小邪連滾帶爬,凍的發抖,跌跌撞撞滾下冰坡,此時洞中的白霧已經越來越淡,看得清洞中情景。

除了幾個溫泉口以外還露出石頭的地麵,以前所有的坦露出泥土石塊之處,都被一層冰殼覆蓋,氣溫之低,遠勝於剛剛進來的時候。

火小邪抱著身子,側頭一看,就見到黑風凍成了一個全身長滿刺的冰疙瘩,四爪朝天,筆直筆直地躺著,隻有鼻頭嘴巴露在冰麵外,微微呼哧呼哧地喘氣。

火小邪知道黑風還活著,爬到黑風身旁,敲碎了黑風腦袋上的冰殼,讓黑風能夠舒坦一點,但黑風雙眼緊閉,還是一動不動。

火小邪無計可施,身上又使不上勁,拖不動黑風這個二三百斤的龐然大物。火小邪再向遠處張望,卻見到兩個冰人一個躺一個半蹲在地上,蹲在地上的人明顯就是潘子,麵衝著火小邪這邊,抱成一團,凍得硬邦邦。可潘子就算凍成這個樣子,臉上仍然扭著擰著,五官歪斜,擠眉弄眼的,如果就這麽死了,別人定會認為是個搞怪太多遭了天譴。

另一個趴在地上的人,正是甲丁乙,同樣一動也不動。

火小邪嘩啦啦的身上直響,哆嗦著走到潘子身旁,喀嚓一聲,將潘子從冰麵上掰下來,脫著潘子這個冰疙瘩,走向溫泉邊,將潘子丟在溫泉口附近。火小邪在溫泉中搓了一搓身子,抖落全身的冰塊,才覺得暖和了一點,打起精神,走到甲丁乙身旁,又敲又打,把甲丁乙也刨了出來,拖到溫泉邊放下。

火小邪筋疲力盡,但身子已經不是那麽寒冷,喘了數口,打起最後一絲勁頭,走到黑風旁邊,拖著黑風的一條腿就走。好在地麵上全是冰,拖動起來還有些便宜,一直把黑風也拽到溫泉旁,火小邪才覺得天昏地暗,頭昏眼花,身子一軟,再次昏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火小邪臉上覺得熱乎乎的,微微睜開眼,見到正是黑風的大腦袋。黑風正伸出舌頭,不住在火小邪臉上舔著。潘子蹲在火小邪身邊,見火小邪睜開了眼睛,大叫道:“你醒了!萬幸萬幸!”

火小邪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恍然做了一個噩夢,呆呆地問道:“大家都沒有事了嗎?”

潘子說道:“都沒有事!都活著!老子斷了一根肋骨,屁股摔花了,但沒有大礙。”

甲丁乙低低的聲音傳來:“火小邪,我也還好。你救了大家一命!”

火小邪轉頭一看,甲丁乙正躺在一旁,歪著頭看著自己。

原來火小邪亂砸奈何牆,引起了地熱噴發,玄冰蜘蛛忙不迭地避難退開,回到冰縫中。地熱噴了一陣子,就停下來,溫度漸漸降低,水氣和熱量逐漸被奈何牆吸走,洞頂玄冰蜘蛛的出口漸漸被封上,一下子再也出不來。潘子和甲丁乙摔得夠嗆,身上又都是蛛絲黏液,回不到溫泉旁,溫度一降,一會工夫就凍了個結實,動彈不得。火小邪把潘子、甲丁乙、黑風拖到溫泉邊,昏過去以後,潘子首先醒過來,用衣服粘了熱水,給甲丁乙、黑風化冰,加上溫泉旁溫度較高,黑風、甲丁乙也都慢慢蘇醒,眾人一直等到火小邪醒來,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時辰。

火小邪他們身上的蛛絲化成的黏液,經過這一番融化到結冰到再次融化,已經沒有了黏性和毒性,很容易便弄了下來。好在眾人所中的蛛絲毒不深,自身就給化了。

三人一狗都是精疲力竭,嗓子發苦,身上發虛,一動都不願再動,隻能守在溫泉旁,不敢再有妄動。

潘子問道:“小邪,你怎麽會想到砸奈何牆呢?要不是你玩命,我們就死定了。”

火小邪說道:“我就是賭一下,反正橫豎都是死,我想既然奈何牆能引了玄冰蜘蛛來,我再去砸一下他,說不定會發生點其他的災禍,沒想到還真的如此。”

甲丁乙冷聲道:“火小邪,好在你能夠活動片刻,要不然我們就被凍死了。這個奈何牆,真是難以理解,毫無規律。”

火小邪說道:“奈何牆隻是天地造化的死東西,要是它有智慧,我們早就死了幾遍了。”

潘子說道:“喂喂喂,你們快看,那把獵炎刀怎麽又紮進牆麵去了一些?”

眾人扭頭向奈何牆看去,果然如同潘子所說,獵炎刀非常明顯的,大半個刀身都沒入了冰麵之內。

盡管獵炎刀整個刀身上都包著一層厚厚的冰,但仍然能看得出形狀,所以火小邪、潘子他們絕對不會看錯,獵炎刀的確大半個刀身都沒入了冰麵。

眾人萬分難解,彼此對望,都是默默沉思。

半晌之後,火小邪問甲丁乙道:“甲大哥?如果冰是水行,那麽金克水嗎?”

甲丁乙說道:“金克木,金生水,而土克水,火克金。”

火小邪哦了一聲,說道:“是金生水啊?哦……我還以為……”

甲丁乙說道:“火小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五行之中有相乘、相侮,相生、相克,還有製化、勝複,任何兩行之間都有關係。這麵奈何牆,依我看乃是水行極盛極亢,水克火克的太過,已是相乘之態,以致五行因此失調。五行盡管失調,但隻要五行勝複,仍能恢複正常。也就是說若水氣太過,作為勝氣則過分克火,而使火氣偏衰,火衰不能克金,則金氣偏勝而加劇克木,木氣受製則減弱克土之力,於是土便旺盛起來,而把太過的水氣克伐下去,使其恢複正常。”

火小邪聽不太明白,但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什麽破解奈何牆的辦法,又問道:“是五行勝複就可以破解了嗎?”

甲丁乙說道:“我也這麽想過,但現在看來,這麵奈何牆隻有勝,沒有複。所謂‘勝’,即指勝氣,乃是指因某行之氣太過所引起的對‘己所勝’之行的過度克製。而勝氣的一旦出現,則勢必招致一種相反的力量將其壓抑下去,即所謂複氣。如果單純有勝而無複,那五行協調必然無法恢複,人體中如此,將引致重大的疾病,天地間如此,便能形成奈何牆這樣怪物。”

火小邪還是聽得腦袋都大了一圈,五行相生相克就罷了,還偏偏有什麽相乘、相侮、製化、勝複,繞來繞去的,看似矛盾又滿是道理,看來要參透五行,靈活應用,絕不是一時之功能夠領悟透徹的。

潘子聽的也是抓耳撓腮,但他嘴巴碎,不懂裝懂,悻悻然說了句:“哦,我就說嘛,怪不得奈何牆這裏有溫泉。”

火小邪驚訝地看著潘子,說道:“你明白了?”

潘子隻好傻笑,說道:“沒明白,我隨口說說的。”

火小邪看著溫泉,說道:“恐怕隻有地下的炙熱之物,比如熔岩之類的極盛的火湧出,才能破解這個奈何牆了,唉!”

火小邪說著,突然想到了自己,頓時身子一頓,狠狠眨了眨眼睛,問甲丁乙道:“甲大哥,我不是邪火嗎?趙穀主說我邪火極盛,是不是從我的邪火著手,能夠破解奈何牆?”

甲丁乙冷冷說道:“你的邪火,本是五行難容,你這樣的邪火之人,投入五行中,則所到之處,都會五行錯亂。你現在能力有限,所以邪火還在五行壓製之下,盡管如此,也讓你從小到大命運坎坷,苦難無數,越是見的世麵多了,越是行為乖張,不受控製,心思常人難以理解!之所以我師父說你要是本事大了,五行世家皆能敗於你手,就是這個道理。火小邪,你這邪火,如果非要打比方,倒是近似於奈何牆一樣,太過於勝而無複。可是火小邪,邪火並不是說你身體有何特異之處,而是指你的心思意誌,若你不知怎麽使用邪火,還是破解不了奈何牆的。”

現在火小邪被困在奈何牆麵前,毫無辦法,有邪火卻不知用法;眼見著炎火威的遺書,卻碰也碰不得;求生無門,求死又不甘心,一道奈何牆,這名字起得真好,把火小邪心中的無可奈何映照得清清楚楚。

火小邪默默歎了口氣,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齒,拳頭攥著恨不得捏出血來。

潘子、甲丁乙見火小邪難過,都不再多說,三個人都坐下來,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