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始亂終棄

火熾道人轉身高聲道:“甲丁乙擾亂火家招徒,已被押下!再問各位一句,還有沒有自願放棄成為火家弟子的?”

“我!”有人叫道。

火熾道人眉頭一皺,向喊叫的那人看去。

煙蟲叼著煙,懶洋洋地走上幾步,嬉皮笑臉地說道:“火王大人,我自願退出!我浪**慣了,受不了這些門規約束,既然已經見到了火王大人和各位火家高人的風采,我心滿意足!不枉此行!哈哈哈!”

火熾道人打量了煙蟲幾眼,見煙蟲吊兒郎當的勁頭,輕哼了一聲:“煙蟲李彥卓,你可問問其他四行世家願不願收你為門生。”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不用,不用,五行世家我哪個行都不想進,自由自在遊山玩水,吃吃喝喝,找找小妞,再生幾個大胖小子,逍遙得很。火熾道人、火王大人,謝謝你們的美意,我心領了。”

火熾道人高聲道:“好!煙蟲李彥卓,你可以退下了!”

煙蟲卻道:“火熾道人,我走之前,能和其他人說兩句嗎?”

火熾道人說道:“可以!長話短說。”

火小邪本聽到煙蟲要退出火家,實在難以理解,雖說青雲客棧一直說必須通過火門三關才能成為火家弟子,煙蟲沒有通過納盜關,失去成為火家弟子的條件也就罷了,可機會擺在眼前,煙蟲還要退出,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火小邪以為煙蟲最後還要與自己和鬧小寶說幾句,正準備站起,聽煙蟲最後一番教誨。煙蟲卻沒有向他們走來,反而一轉身向著花娘子餘娟兒走去,痞裏痞氣地對同樣一臉詫異的的花娘子說道:“我說花娘子,你身上的春毒已經沒了吧?不如和我去遊山玩水,做對露水夫妻如何?”

花娘子看著煙蟲,眼神閃爍,說不出話。

煙蟲把手一伸,擺在花娘子眼前,說道:“來,握住我的手,我們走吧!”

花娘子看著煙蟲的眼睛,突然嫵媚地一笑,站起身來,罵道:“你這個賤男人,收起你的髒手!”

煙蟲嘿嘿一笑,把手收回。

花娘子看了煙蟲一眼,走上前兩步,大聲道:“火王大人,我也自願退出!其他四行,我也不入!我隻是一個小女人,確實沒有什麽大的抱負。”

火王嚴烈神色不變,微微點頭。

花娘子一轉身,衝著煙蟲罵道:“賤男人,你有本事就繼續追我,我看你追我追到何時!嗬嗬嗬嗬。”

花娘子嗬嗬嬌笑著,快步就走。一個灰衣人趕忙上前引路。

煙蟲啪地一把將嘴上的煙頭丟下,嘻哈著叫道:“騷婆娘,我看你能跑到哪裏去!”說著緊追花娘子而去。

火小邪、鬧小寶對視一眼,滿臉都是苦笑。

“火小邪、鬧小寶,咱們後會有期。”

煙蟲遠遠的聲音傳來,與火小邪、鬧小寶最後一個照麵都沒有打,離別本該傷感,卻讓煙蟲如此隨意地打發了,還真是吻合了煙蟲玩世不恭的脾氣。

火熾道人見煙蟲、花娘子走了,再問了幾聲還沒有人要退出,無人作答。

場下所坐的賊人,也就隻剩下鄭則道、苦燈和尚、火小邪、鬧小寶、病罐子李孝先、窯子鉤章建這六人而已。

火熾道人叫道:“火門三關通關者第一位,蘇北小不為鄭則道!請上四堂堂主擇徒!”

輔火堂堂主輔景在立即站起,這個人是個中年漢子,身材矮小,眼大如銅鈴一般,長著個一字連心眉,顯得孔武有力。

輔景在高聲叫道:“火王,輔火堂輔景在願納鄭則道為輔火堂輔一品弟子,請火王示下!”

身旁一個四十歲開外的半老徐娘慢慢站起,向火王一鞠躬,緩聲道:“火王,博火堂堂主博景塵願納鄭則道為博火堂閉堂弟子。”

博景塵說完,對麵的下五堂堂主一片低聲驚訝。

輔火堂堂主輔景在看了眼博景塵,搖了搖大腦袋,無奈退下。

“嗬嗬,老塵,你什麽時候要收男弟子做閉堂弟子了?我看你還是讓我給吧!”

博景塵身邊的一個瘦高男人,留著三捋長髯,雖未穿道服,卻有種仙風道骨的氣質。

博景塵微怒道:“誰說博火堂不收男的做閉堂弟子了?”

這仙道氣質的男人站起身來,對火王嚴烈說道:“火王,耀火堂堂主耀景民願納鄭則道為本人的隨身徒,由本人親自傳授火家盜術!請火王示下!”

耀景民說完,連博景塵的一張老臉都掛不住了,憋了個通紅,但說不出話,隻得狠狠哼了一聲,轉身坐下。

耀景民微微一笑,說道:“老塵,你就是放不下麵子,擇徒也要有誠意的。”

坐在上四堂最高位的尊火堂堂主尊景齊,這個四十開外、法度莊嚴的中年男人,也緩緩站起。

耀景民一愣,忙道:“尊堂主,你不能拿出比我的隨身徒更高的條件了!你還要和我爭一個徒弟嗎?鄭則道由我指點,成就了火家盜術,日後總不是還要進尊火堂!”

尊景齊哼道:“耀堂主,誰說我要和你爭了,我怎麽爭得過你?”

耀景民說道:“那你站起是何意?”

尊景齊一轉身,向火王嚴烈鞠了一躬,高聲道:“火王,鄭則道修為過人,又能以火家為重,迎戰敗火徒甲丁乙獲得全勝,還能手下留情,乃是這次納徒的最大收獲。這等良才,我看納入上四堂都不合適。屬下懇請火王,將鄭則道納為你的親傳弟子!由火王親自教誨!”

火王嚴烈嗬嗬大笑,站起身來,笑道:“尊堂主!你這個主意極好!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尊景齊點頭道:“火王英明!”

耀景民斜著眼瞟了尊景齊一眼,無話可說,退開一邊坐下。

火熾道人高聲道:“蘇北小不為鄭則道,納為火王親傳弟子!鄭則道,你可願意!”

鄭則道翻身而起,一抖衣衫,雙膝跪下,麵色無比恭敬,舉止萬分得體。

鄭則道高聲道:“鄭則道有幸成為火王親傳弟子,如同再造三生!鄭則道跪拜師尊!” 鄭則道說完,衝著火王嚴烈規規矩矩地拜了三拜,沒有一點馬虎。

火王嚴烈站起身來,走到高台邊,笑道:“鄭則道!免禮!你上來吧,站在我的身後!”

鄭則道高聲道:“謝師父!”說罷緩緩站起,由火熾道人領著,上了高台,站在火王嚴烈那張巨大的紅色椅子一側。

鄭則道站穩了身子,臉上才算浮現出暢快的笑容,分別向身旁的土家田問,木家林婉、王興,金家金大九,水家水王流川、水妖兒、水媚兒點頭示意,神色不卑不亢,讓人覺得真是一個識大局、明事理的火家高徒!

鄭則道身旁就是林婉,林婉看著鄭則道,輕啟朱唇,含笑回禮。林婉笑麵如花,與鄭則道彼此都多看了對方幾眼。

水王流川也點頭向鄭則道示意,一邊臉顯得十分喜悅,而另一邊臉,眼角微微顯出一絲不快,飛快地轉頭看了眼水妖兒。水妖兒嘴角微動,正露出頑皮的神態,水妖兒見水王流川看著自己,趕忙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靜立。

火小邪坐在下麵,看著鄭則道一下子平步青雲,真不知是該羨慕還是感慨。

鄭則道成了火王嚴烈的親傳弟子,看上去嚴烈十分滿意,笑盈盈回到座位邊坐下。金、木、水、土四行世家都向火王嚴烈頓首恭喜,火王嚴烈一一回禮,卻多看了水王流川幾眼。

火熾道人見鄭則道已經擇出,清清嗓子,又要繼續主持招徒儀式。

“不行!鄭則道殺了人!”有人竭盡全力地大叫出聲。

隻見病罐子跌跌撞撞地奔上前來,仍有些站立不穩,指著台上的鄭則道高聲大叫。

火熾道人大怒道:“病罐子!不可胡言亂語!”

病罐子不管不顧地繼續大叫:“鄭則道在競盜之關,為了能夠過關,殺了亮八!規矩在先,競盜之關殺人者淘汰!”

火熾道人高叫:“病罐子!我們救了你的性命,讓你來此,不是讓你胡言亂語的!你有什麽證據,說鄭則道殺了亮八?”

病罐子厲聲道:“我在王家大院西門一帶,聞到了死人氣味,結果找到了亮八的屍體,咽喉處讓人挖下指頭深的皮肉,當場斃命!亮八所持的錦囊也不見了!定是被人拿走!剛才鄭則道和甲丁乙對戰,他袖中放出的東西,應該就是凶器!那東西若是命中甲丁乙的咽喉,定是和亮八一樣的傷痕!”

火熾道人怒道:“病罐子!你並沒有親眼目睹,怎能妄加判斷!”

病罐子歇斯底裏地大叫:“鄭則道!你出來,你敢說你是用什麽任務過了競盜之關的嗎?”

火王嚴烈臉色不悅,扭頭對鄭則道說道:“鄭則道,你自己出去解釋。”

鄭則道麵色如常,向火王嚴烈微微一鞠,走上前來,站在高台之上,不急不忙地說道:“病罐子,我用什麽任務過的關,與你何幹?我是否過了競盜之關,是由青雲客棧店掌櫃判定,亮八錦囊中是什麽任務,你又怎麽知道?”

病罐子努力站定身子,咬牙切齒地罵道:“亮八在青雲客棧中大聲吆喝自己需做的任務是什麽!人人皆知!”

鄭則道笑道:“既然如此,你怎麽不說是其他人拿走了亮八的錦囊?非要懷疑我?”

病罐子叫道:“鄭則道,你不要扯開話題,你有本事就亮出袖中的東西!”

鄭則道說道:“病罐子,你真是奇怪!我憑什麽要給你看我袖中的東西?我袖中的東西,以後自然給火家出示,但絕對不是你要我拿出來就拿出來的!要是我隨便給你安一個罪名,讓你現在把**拿出來看看,你是否答應?士可殺,不可辱!”

火王嚴烈微微點頭,輕喝道:“鄭則道此話有理,病罐子,你不能勉強。”

火熾道人也應道:“病罐子!你的證據不足,還請速速退下!不然將你趕出此地!”

病罐子大叫:“不行,亮八對我有恩,不能讓他這麽死得不明不白!”

病罐子轉頭對店掌櫃叫道:“店掌櫃,你說鄭則道用什麽任務過的關?”

店掌櫃嗬嗬一笑,站起身來:“病罐子,鄭則道的確過關,但我們不能透露他完成的任務,我們隻對物,不對人的。”

病罐子怒罵道:“你們這些人,統統都是小人,統統被鄭則道收買了!”

病罐子越罵越歇斯底裏起來,哇哇吐了兩口鮮血,指著鄭則道又罵:“鄭則道,你這個殺手出身的家夥!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知道你是三眉會的殺手!你這個殺手!殺了人!”

鄭則道突然高聲喝道:“病罐子!住嘴!我父親的確是三眉會的鄭有為,我是他的長子!這些還用你說嗎?火王大人難道不清楚嗎?我父親是殺手,三眉會是殺手組織,但和我有什麽關係?就算我自幼所學的都是殺人手段,但我一定就要殺人嗎?我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殺過人!病罐子,我看你瘋了!”

病罐子尖聲道:“狼的兒子還是狼!殺手的兒子就還是殺手!你不要以為你殺了亮八,還能逍遙法外!”

鄭則道說道:“病罐子,你瘋了!我不願與你計較,你如果拿不出我殺人的確切證據,還請你閉嘴!”

病罐子向高台直衝而來,厲聲道:“火王大人!火行世家規矩嚴明,你不能讓這個無德無良無恥的殺手成為火家弟子!有違賊道!有違賊道!”

火王嚴烈揮了揮手,說道:“本王自有定奪!火熾道人,把他帶下去。”

病罐子大叫一聲,雙眼一翻,噴出數口鮮血。他中了奇毒,身體未複,剛才這一番氣血攻心,極力呼喝,已經支持不住,頓時昏倒在地。

火熾道人一揮手,數個灰衣人就要上前把病罐子抬走。

“火王大人,鄭則道他,他應該是殺了亮八的凶手,不止亮八,還有紅小醜。”火小邪邊說邊站了起來。

病罐子站出來指責鄭則道殺了人的時候,火小邪就一股子熱血奔湧不息,且不說病罐子到底有沒有十足的證據,能夠當著大家的麵,挺身而出,就實在值得佩服。火小邪本來就一直懷疑鄭則道殺了亮八,同樣是證據不足,不敢斷定,加上有煙蟲李彥卓的叮囑,不讓他得罪鄭則道,火小邪才死死忍住對鄭則道的不滿,不發一言。病罐子氣極昏倒,眼看著鄭則道又能躲過一劫,火小邪心中不服之氣騰騰燃燒,腦海中一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唰地站起身來,一番話脫口而出。

鄭則道站在台上,也有點愣了,大惑不解地看著火小邪,說道:“火賢弟,你!你怎麽也冤枉我?”

火熾道人見突然又站出個火小邪來指責鄭則道,一下子沒了主意,轉頭看向火王嚴烈。

火王嚴烈一臉肅穆,沉聲說道:“火小邪,你說!你要是夥同病罐子給鄭則道妄加罪名,胡編亂造,我定不會饒你!”

火小邪既然站出來,混球勁早就爆滿了全身,哪裏還管會有什麽後果,自己馬上要說的事情,事事都是實情,火家總不能不講道理吧?

火小邪理了理頭緒,大聲道:“亮八的屍體我也見到了,他死的地方,隻有我、胖好味、鄭則道三個人知道,因為那個地方,是我們三人曾經見麵的地方。胖好味、鄭則道、亮八他們三個人在三姨太的院子裏的時候,我剛好也在,張四爺前來圍捕,他們是一起離開的,結果胖好味被張四爺抓了,這個是我後來聽煙蟲大哥說的。我離開三姨太的院子,來到我、胖好味、鄭則道三人上次聚首的地方,也就是亮八死的地方,就發現了亮八的屍體。我當時查看了亮八的屍體,所有東西都在,就是沒有錦囊,亮八脖子上的傷口,是一個圓形的深洞,傷口齊整,看著像是被一下子挖出了一個洞,殺人的工具,極可能是一個一端鋒利的管子。亮八的傷口,和亂盜之關死去的紅小醜傷口一模一樣,應該是同一個人殺的。剛才鄭則道攻擊甲丁乙,從袖口中放出的亮光,好像就是一截管子。後來,我不敢久留,把亮八草草地掩埋,就離開了。我對天發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火小邪一口氣說完,一直沒有人打斷,整個大廳中,隻能聽到火小邪的聲音。直到火小邪說完,仍然無人接話。

沉默了片刻之後,鄭則道臉色難看,慢慢說道:“火賢弟,真沒有想到,你也誤會了我。亮八的確不是我殺的,我和亮八是在西門附近,我們約定的地方簡單聊了一聊,但很快就分開了。火賢弟,我可能是有做得失當的地方,但我對你一直是真心誠意。”

火小邪對鄭則道一拜,說道:“鄭大哥,我隻是說出我知道的實情……”

店掌櫃身後的胖好味高聲叫道:“火小邪說得沒錯,我和鄭則道一起去了三姨太的院子,碰見了亮八,然後張四這個混球來抓我們,我們三個分頭跑開,結果我被張四抓了!我們三個人,的確在子時的時候,在西門附近相會過!”

場麵又為之一滯,半晌沒有人說話。

高台上的王全咳嗽一聲,站上一步,說道:“病罐子李孝先,不自量力去偷木家的四色雛菊,中了木家藥物,盡管活命,卻已經精神失常,所說一切不必當真。”

火王嚴烈看著火小邪,說道:“火小邪,病罐子腦袋有問題,我不與他計較。但你神誌清醒,若鄭則道不是殺人凶手,你可願承擔誣陷他人的後果?”

火小邪忙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絕對沒有誣陷別人!如果鄭則道是冤枉的,我願意磕頭道歉。”

火王嚴烈哼了一句:“年少輕狂!難成大器!”

火王嚴烈向鄭則道招了招手,說道:“鄭則道,你先回來,站在我身後!”

鄭則道念了聲是,幽怨地看了火小邪一眼,快步走回火王嚴烈椅後。

火王嚴烈站起身來,掃視大廳一眼,沉聲道:“本來我不想追究此事,亮八意欲**王興三姨太,死就死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可你們這些借此事羞辱鄭則道的,我實在看不過去!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令人不齒!既然你們非要問個所以然,那我就查個徹底!殺了亮八的人,給我站出來!”

大廳鴉雀無聲,火小邪直直地看著鄭則道。鄭則道半閉著雙眼,臉色發白。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苦燈和尚念了聲佛號,站起身來。

眾人都向苦燈和尚看去,難道苦燈和尚還有話要說?有話要說,也不用這個時候站起來啊!

苦燈和尚向前走了兩步,對火王嚴烈高聲道:“亮八是我所殺,紅小醜亦是我所殺,小僧已犯了殺戒,不想隱瞞,請火王處罰。”

火小邪張口結舌,眼睛都要跳出眼眶,啊了一聲,大聲道:“苦燈師父,紅小醜是我發現他死了,你才來的啊!怎麽!怎麽!”

苦燈和尚微微一側頭,說道:“火小邪施主,紅小醜的確是我所殺,隻是你剛好來了,我先退出洞外,隱在一旁,等你看到紅小醜的屍身,我這才進來。”

火王嚴烈倒沒有什麽驚訝,問道:“苦燈和尚,你為何要殺亮八和紅小醜?”

苦燈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一鞠,說道:“紅小醜、亮八都犯了**之罪,萬惡**為首,小僧最不可容忍的就是有**之心的盜賊。紅小醜在貴州**婦女之時,小僧就想殺之,但此人行蹤不定,一直沒有尋到機會。這次在亂盜之關,我必然除他而後快。小僧犯殺戒,不願示人,所以躲著火小邪,刻意掩飾。”

火小邪喃喃道:“苦燈師父,那你為何要殺亮八……”

苦燈和尚好像沒有聽見,繼續說道:“在王家大院內,鄭則道和亮八在西門相會,我正在附近,便聽到亮八滿口汙言穢語,說自己**三姨太未果,邪**透骨,毫不知恥,鄭則道聽不過去,數次打斷亮八,亮八還出言譏諷鄭則道。我便斷定亮八**之事屬實。他們兩人不歡而散,亮八一時未走,我便出來與亮八相會,找準時機,了結了亮八的性命。本想著如同對待紅小醜那樣,念幾遍地藏菩薩經再走,病罐子李孝先形如瘋癲一般,聞著味道趕來,我這才離去,並未掩埋亮八的屍身。病罐子李孝先找到亮八的屍體,把他周身的物品翻出,未取一物,隨後草草掩埋。病罐子李孝先當時已經中了毒,滿口念叨著‘還我命來’,爾後離去。善哉善哉,亮八的錦囊,應該是鄭則道在與亮八聊天之時,用了偷盜的手段,給取走了。剛才幸虧鄭則道閉口不提此事,否則真會有口難辯。”

火王嚴烈高聲道:“好!苦燈和尚,我再問你,你是用什麽兵器,殺了亮八和紅小醜?”

苦燈和尚從袖中取出一根細長鐵管,亮在手中,說道:“此物本是笛子,也可用來殺人,傷口正如火小邪所說,乃是一個深洞。”

火王嚴烈哈哈大笑:“苦燈和尚,雖然你在競盜之關無故殺人,已是亂了規矩,本該丟了成為火家弟子的機會,但我看你至真至誠,殺的也都是惡徒,今天網開一麵,不再追究了!苦燈和尚,請回座吧!”

苦燈和尚念了聲佛號,說道:“謝火王法理容情。小僧犯下殺戒,就算火王不怪,小僧也會自行懲罰。”

苦燈和尚退下,坐回到椅子上,垂首靜思。

火王嚴烈冷哼一句:“火小邪!你滿意了吧?”

火小邪每寸肌膚,都如同千百根針亂紮一樣,難受得無以複加,他本以為自己站出來說出實情,乃是伸張正義的行為,現在看來,自己不僅冤枉了鄭則道,還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恥小人。鄭則道口口聲聲叫火賢弟,自己卻有如大義滅親一樣,簡直沒有一點人情味。亮八是個惡賊,行為不端,自己卻如同死了親兄弟一樣,跟隨本就發了瘋的病罐子,站出來為亮八出頭,追查殺人凶手,現在想起來,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此時恨不得地上有道裂縫,能讓自己鑽下去。

火小邪暗歎一聲,不敢說話,愣愣站著。

火熾道人哼道:“火小邪,你就回坐吧,還站著幹什麽?打算再說點新鮮的?”

火小邪羞愧難當,木訥地退回椅子邊,坐了下來,心如死灰。

鬧小寶湊過來安慰火小邪:“火大哥,我知道你絕對不是針對鄭則道的!”鬧小寶年紀也小,說話不懂圓滑,他這麽一說,讓火小邪更覺得大家都誤會了自己是嫉妒鄭則道,才站出來指認,頓時心裏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火熾道人喊道:“火門三關通關者第三位,四海為家苦燈和尚!請上四堂堂主擇徒!”

博火堂堂主博景塵穩穩站起,對火王嚴烈一鞠,說道:“火王,博火堂堂主博景塵願納苦燈和尚為博火堂閉堂弟子。苦燈和尚疾惡如仇,誓殺**之輩,本堂主身為一個女子,更覺得苦燈和尚殺得好,殺得痛快!還請各位堂主不要與老婦我爭搶!望火王示下!”

尊火堂堂主尊景齊、博火堂堂主博景塵、輔火堂堂主輔景在三人都穩坐不動,向博景塵點頭示意,遂了博景塵的心願。

火王嚴烈說道:“準了!”

火熾道人對苦燈和尚說道:“苦燈和尚,你可願成為博火堂的閉門弟子嗎?”

苦燈和尚站起身來,高聲道:“苦燈和尚在競盜之關犯下殺戒,本該被逐出,火王心胸寬闊,能原諒小僧的過錯,今日又能得博火堂堂主賞識,小僧感同身受,萬分願意成為博火堂弟子。”

苦燈和尚拉起僧袍,跪拜在地。

博火堂堂主博景塵笑道:“苦燈和尚,你乃僧人,就免了這些俗禮!博火堂曆來有僧有道有儒,你會樂得其所的!這就站到我身後來吧!”

苦燈和尚念了聲佛,快步走到博景塵身後,靜立肅穆。

火熾道人看了眼火小邪,酸溜溜地喊道:“火門三關通關者第四位,奉天火小邪!請上四堂堂主擇徒!”

火熾道人念完,上四堂堂主一個個把頭偏向一邊,根本就不願意看火小邪。

火小邪心中一涼,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入上四堂堂主的法眼。

火熾道人喊道:“上四堂堂主有願意納火小邪為徒的嗎?”

無人說話。

火熾道人瞟了眼火小邪,又道:“上四堂不願納火小邪為徒,下五堂各位堂主,有沒有願意納火小邪為徒的?”

下五堂堂主也都一片沉默,嚴景天遠遠望了幾眼火小邪,微微皺眉,也是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起身說話的意思。

火熾道人又問了一遍,下五堂還是無人站出。

火熾道人轉身對高台上的火王嚴烈說道:“火王,九堂堂主皆不願納火小邪為徒。”

火王嚴烈點了點頭,兩邊看了一眼,火熾道人知道意思,對著其他四行世家恭敬地道:“木、土、金、水四行世家,火小邪不具火性,盡管通過了火門三關,但無人願納。請問各位世家貴客,有願意納火小邪為門生的嗎?”

水妖兒身子微動,水王流川卻哼了一聲,水妖兒不敢再有半絲妄動。

水王流川說道:“火小邪盡管能通過火門三關,算是有些本事,可惜他不具水性,遺憾。”

土家田問、木家王全、金家金大九也都連連搖頭。林婉看著火小邪,輕輕一歎,也搖了搖頭。

火小邪通體冰涼,如墜萬年寒冰洞窟,一直向下墜落,人已經有點傻了。

火熾道人的說話聲音都好像朦朧起來:“火小邪,盡管你通過火門三關,但火家九堂、五行世家,無人願納你為徒。火小邪,請你多反省,暫列一邊,等招徒儀式完結後,速速離開此地吧!若你還有火緣,我們必會來尋你。離開之後,請你緊守火家秘密,不要多言,以免惹上殺身之禍……”

火小邪眼前一黑,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了。

……

我看著眼前的老者,他正閉目養神,講到火小邪通過火門三關,卻沒有被火家納為徒弟之後,便閉上了眼睛,靠在搖椅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我不敢打擾,靜靜地坐著等著他,滿肚子的疑問。

良久之後,老爺子睜開了眼睛,說道:“哦,剛才我說到哪裏了?”

我趕忙回答:“那個火熾道人說火小邪不能成為火家弟子,火小邪被淘汰了。”

老爺子笑了聲,說道:“對,是說到這裏了。”

我有點急不可待地問道:“老爺子,那後來火小邪怎麽樣了?其他人呢?那個鄭則道真的沒有殺人嗎?”

老爺子說道:“火小邪真的與火家無緣,招徒結束後,就被人送出五十裏之外,由火小邪獨自離開。除了煙蟲、花娘子自願退出,他是唯一一個被淘汰的人。”

我驚訝道:“連那個什麽窯子鉤章建都成了火家弟子?”

老爺子說道:“鬧小寶成了輔火堂堂主輔景在的弟子。窯子鉤章建火家沒有選上,卻成了水王流川的門生,進了水家。病罐子李孝先則成了木家弟子。”

“怎麽會是這樣?”

“病罐子李孝先能偷到木家的四色雛菊,中了毒還能自己想辦法用藥緩解,木家就是需要這樣的弟子,應該早就決定了。所以木家的王全,會幫著病罐子開脫,說他精神異常,說話都不能當真。”

“窯子鉤章建呢?他不是亂盜之關剛開始的時候就逃跑了嗎?這種人水王流川怎麽會收為門生?”

“別看這個叫章建的膽子小,卻是情報工作的好手,江浙一帶的事情,他幾乎就是本活字典。南京城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章建都了如指掌。水王流川問了他數個關於蔣介石的問題,他都一一回答得清楚,甚至講了些聳人聽聞的野史,盡管不知道真假,但水王流川十分滿意,當場就收章建為水家弟子了。”

“哦……”我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總覺得心裏不舒服,說道,“火小邪不是火性精純嗎?為什麽連嚴景天都不願意收他為徒?心裏總覺得別扭得很。”

老爺子笑了笑:“火小邪是個年輕人,哪裏知道五行之內,既有相生相克的道理,勢必都險惡艱辛、煩擾繁雜,並非五大世家就能超脫的。何況做賊的人,五行賊道,又不是學佛修真,大多賊心不死,賊性難易,就算火家人不精於算計,但誰沒有點心思?而且七情六欲之下,越是五行賊道的世家之人,越是在乎成敗得失!隻是這些世家的人都藏得太深,所求甚高,尋常人難以發現罷了。嗬嗬,火小邪受此磨難,對他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老爺子,我特別想知道,火小邪後來怎麽了,張四爺呢?甲丁乙呢?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我還想不明白。”

“張四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竟在招徒結束之後,帶著一眾鉤子兵下到天坑中,極有可能是有人給他們留下線索,引他們來的。張四爺一眾人在門口破口大罵,不住叫罵,還真把火王嚴烈和九堂一法給罵出來了。張四爺追問火王嚴烈玲瓏鏡的下落,火王嚴烈根本懶得搭理張四爺,本來玲瓏鏡是水妖兒偷的,結果火王嚴烈大包大攬,說就是火家偷的,你張四還以為要得回去嗎?這個張四爺氣得發瘋,要挑戰火王嚴烈,火家的九堂一法早就不耐煩了,根本輪不到火王嚴烈動手。尊火堂堂主尊景齊為了表明自己九堂之首的身份,親自帶著幾個尊火堂的弟子迎戰,毫不留情,打得張四爺、周先生、一眾鉤子兵毫無還手之力,賊人捕頭向來勢不兩立,把張四爺他們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鉤子兵傷的傷,殘的殘,數人都受不了這種恥辱,自刎而死,算是壯烈。張四爺本想尋死,被周先生死命拖住,帶著剩下的鉤子兵逃走,不知所蹤。唉,這個張四爺,也是為情所困的人,天下一等一的情癡。”

“這都是水王流川的安排,故意讓張四爺受盡絕望的折磨?這個水王流川,怎麽對張四爺有這麽大的仇恨?照理說,水王流川不應該有什麽事情,這麽放不下啊!”

“嗬嗬,慢慢你就知道了。嚴鄭啊,我累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在我這裏住下吧!如果你願意聽下去,明天我繼續給你講。”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淩晨兩點了。我在老爺子家裏,聽老爺子講五大賊王的故事,已經足足十多個小時,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點都不疲勞。

我突然覺得我的名字很有意思,嚴鄭?這名字好怪,火王嚴烈、鄭則道……我母親在兩年前去世,她不姓鄭,我父親倒是姓嚴。小時候我問父母,我叫作嚴鄭,鄭是什麽意思?父母都告訴我,鄭是鄭重的意思,也有正大光明的含義。再往祖輩上追溯,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都是普通人,可為什麽這位老爺子要找到我?難道說,我和這個故事有聯係?

我盡管這麽想,卻沒有當著老爺子的麵說出來。

老爺子家裏的老婦人給我安排好房間,我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卻根本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老爺子故事裏火小邪的身影、形形色色的盜賊、各種怪異精彩的機關布置、匪夷所思的偷盜過程。不知道為什麽,腦海中的一切都像是活的,如同電影一樣不斷播放著,又熟悉又陌生。

房間的窗戶開著,卻沒有蚊蟲的滋擾。房間裏透進月光,微微地給房間裏鍍上一層朦朧的銀色。家具擺設盡管老舊,但都別具風格,古色古香。輕風徐徐,始終有一股子香甜的草木香味彌漫在房間裏,讓人覺得十分的愜意。

我應該是睡著了,實際上始終是半夢半醒的狀態,隱隱聽到有人柔和地低語,卻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天亮之後,老婦人喚我起床,給我端上一碗熱騰騰的豆漿、一根香酥的油條、兩個爽口的肉包。我沒有客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老婦便請問我去見老爺子。

老爺子盡管仍然打著吊瓶,坐在躺椅上不便活動,但麵色紅潤,精神不錯。

老爺子見我來了,微微笑了笑,喚我坐在他身邊。

故事再次展開,我隱隱覺得,這一次將會更加波瀾壯闊、動人心弦,以前的謎題將被解開,更多的謎又會出現。

五行世家、五大賊王、火小邪、水妖兒、鄭則道、林婉、甲丁乙、張四爺等等等等各色無法忘懷的人物,他們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