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遊艇玩家
隨著暮色漸深,航站的燈光逐漸明亮。無論在任何時刻,整體照明都保持在黃昏時分的亮度。九號航站像上城其他遊艇航站一樣,終日維持白晝的狀態,與弗羅倫納的自轉無關。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光度或許有明顯的增強,不過那隻是唯一的變化。
馬其斯·堅若之所以知曉白天已成過去,是因為當他走進航站時,城中的七彩光芒通通被留在外麵。在漸深的夜幕背景中,那些光芒也相當明亮,但它並未試圖製造白晝的假相。
堅若在航站大門內側停下腳步。馬蹄形航站內有三十六個棚庫,以及五個發射眼,但他似乎都沒有放在眼裏。航站是他的一部分,是任何經驗豐富的遊艇玩家的一部分。
他取出一根長條形香煙塞進嘴裏,那根香煙外表呈紫色,尖端貼著極薄的銀色薊荋。他用雙手罩住**煙草的尖端,深深吸了一口,看著它發出綠色的光焰。這種香煙燃燒很慢,而且沒有煙灰。不久,一股翠綠色的煙霧從他鼻孔鑽出來。
他喃喃道:“一切如常!”
一名遊艇委員會的成員快步向堅若走來,刻意避免顯得慌慌張張。那人穿著遊艇裝,隻有短袖上衣某顆扣子的上方,繡著幾個既得體又高雅的字,以顯示他是委員會的成員。
“啊,堅若。為何不該一切如常呢?”
“嗨,多提。我隻是在想,現在外麵亂七八糟,可能哪個聰明人會想到把航站通通關閉。感謝薩克,幸好沒有。”
那名委員正色道:“你可知道,真有可能會這樣。你有沒有聽說最新的消息?”
堅若咧嘴笑了笑。“你怎能分辨最新的和次新的消息?”
“嗯,你有沒有聽說那個當地人此時此刻的動向?那個凶手?”
“你是說他們抓到他了?我沒聽說這件事。”
“不,他們還沒抓到他。可是他們知道他不在下城!”
“不在下城?那他在哪裏?”
“哈,在上城,在這裏。”
“得了吧。”堅若張大眼睛,然後又眯起來,露出深疑的目光。
“不,真的。”那委員顯得有點難過,“我有事實為證。好些巡警奔馳在薊荋公路上,他們包圍了城中公園,還用中央競技場當調度中心。這些都是有根有據的。”
“好吧,也許沒錯。”堅若的目光在各棚庫中的遊艇間來回遊移。“我想,我有兩個月沒來九號航站了。這裏有沒有什麽新的遊艇?”
“沒有。嗯,有的,希歐第西的‘焰矢號’。”
堅若搖了搖頭:“我看過那艘。全是鉻金屬,沒有其他東西。我真不願想象最後我得自己設計一艘。”
“你要賣掉‘彗星五號’嗎?”
“賣掉或丟掉都行。我厭倦了這些新型遊艇,它們太過自動。有了自動繼動器和軌道電腦,等於毀了這項運動。”
“你可知道,我聽一些人說過同樣的話。”那委員表示同意,“告訴你怎麽辦,要是聽到有人出售狀況良好的舊型遊艇,我立刻通知你。”
“謝了。介不介意我到處逛逛?”
“當然不會,請吧。”那委員咧嘴一笑,揮揮手,便快步走了開。
堅若慢慢四下巡視,剩下一半的香煙垂在一側嘴角。他在每個使用中的棚庫前駐足良久,以精明的眼光評估著其中的遊艇。
在二十六號棚庫前,他表現出高度的興趣。他從低矮的柵欄外向內望,同時喊道:“大亨?”
這是一聲很禮貌的詢問,可是等了一陣子沒有回音,他就不得不再叫一聲。這回口氣比較堅決,也比較沒禮貌。
應聲而出的那位大亨,外貌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一來他沒穿遊艇裝;二來他需要刮臉了。而且他那頂相當惹人厭的無邊帽往下猛拉,似乎蓋住他一半臉孔,那是最過時的一種戴法。此外,他的態度過分謹慎,使人忍不住生疑。
堅若說:“我叫馬其斯·堅若。這是你的船嗎,閣下?”
“是的,沒錯。”這是個既緩慢又緊張的回答。
堅若沒有理會。他將頭向後仰,仔細打量這艘遊艇的外形。接著他從嘴角取下煙蒂,隨手彈到半空中。煙蒂尚未達到拋物線最高點時,就在一閃之後消失無蹤。
堅若說:“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讓我進去?”對方猶豫了一下,然後讓到一邊,堅若便進了棚庫。
他說:“這艘船用什麽種類的發動機,閣下?”
“你為何要問?”
堅若個子很高,皮膚與眼珠的顏色相當深,一頭卷發剪得很短。他比對方高出半個頭,微笑時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說:“非常坦白地講,我準備買一艘新遊艇。”
“你的意思是,你對這艘有興趣?”
“我不知道。或許是像這樣的一艘,如果價錢合適。不過,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讓我看看控製台和發動機?”
那位大亨站在那裏默然不語。
堅若的聲音變得有點冰冷。“當然,隨你的便。”
他轉身準備離去。
那位大亨說:“我也許會賣。”他在口袋中摸了摸,“這是駕照!”
堅若以經驗豐富的目光,迅速看了看駕照正反兩麵,然後還了回去。“你是狄蒙?”
那位大亨點了點頭。“如果有興趣,你可以進來。”
堅若瞥了一眼航站的大型時計,現在是日落後第二個小時的開始。這種時計的指針能放出冷光,即使在白晝下也會閃閃發亮。
“謝謝你,你不帶路嗎?”
那位大亨又在口袋裏亂翻一陣,最後掏出一疊鑰匙條。“你先請,閣下。”
堅若接過那疊鑰匙條。他一條條翻過去,尋找著印有“艇身印記”小型標誌的那條。對方沒有試圖幫他的意思。
最後他終於說:“我想是這條?”
他順著短小的斜梯走到氣閘口,開始細心地檢視氣閘右側的細縫。“我找不到……哦,在這裏。”他走向氣閘另一側。
閘門慢慢地、無聲地敞開,堅若便走進一團黑暗中。隨著閘門在他們身後關上,紅色的氣閘自動開啟。接著內門打了開,而在他們進入艇身後,整條遊艇全都亮起白色的光芒。
米爾林·泰倫斯毫無選擇的餘地,他早已忘記所謂的“選擇”何時存在過。在漫長、難熬的三個小時中,他一直在狄蒙的遊艇附近等待,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樣做未能導致情勢發生任何改變;而他看不出除了被捕,這樣做還能導致其他任何結局。
後來這個人來了,看上了這艘遊艇。跟他打交道根本是瘋狂,在這麽近的距離,自己的冒牌身份不可能不被拆穿。話說回來,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
至少遊艇內可能有食物,奇怪的是他竟然未曾想到這點。
的確有。
泰倫斯說:“快到晚餐時間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麽?”
對方幾乎沒有回過頭來。“啊,或許待會兒吧,謝謝你。”
泰倫斯沒有勉強他,隨他在遊艇中四處參觀。他自己頗感欣慰地吃了些罐裝肉類,以及玻璃紙包的一份水果,並且牛飲了一番。廚艙對麵的走廊盡頭有間浴室,他鎖起門來衝了一個澡。能除掉緊箍的無邊帽實在愉快,至少暫時如此。他甚至找到一個淺壁櫃,可以從中揀些幹淨的衣服。
堅若走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許多信心。
堅若說:“嘿,你介不介意我試飛這艘遊艇?”
“我不反對。你會駕駛這種型號嗎?”泰倫斯裝出一種十足無所謂的口氣。
“我想沒問題,”對方露出淺淺的微笑,“我總是自誇會駕駛任何正規的型號。無論如何,我已經自作主張聯絡了控製塔,有個發射眼是空的。這是我的遊艇駕照,在我接手前,也許你想看看。”
泰倫斯草草望了一眼,就像堅若剛才所做的那樣。“控製台交給你了。”他說。
遊艇緩緩滑出棚庫,好像半空中的一條鯨魚,反磁艇身飄浮在發射場的厚實土壤上方三英寸處。
泰倫斯望著堅若以精準的動作操縱控製台。在他的觸摸下,遊艇成了活物。隨著每一下細微的開關動作,顯像板上具體而微的發射場不斷挪移與變化。
遊艇終於停下來,對準一個發射眼的頂端。艇首逐步加強反磁磁場,開始轉向正上方。駕駛艙開啟萬用水平自由平衡環,以平衡逐漸改變方向的重力,使泰倫斯幸免於感受到這個令人難過的變化。接著,遊艇後緣莊嚴地卡進發射眼的溝槽。現在遊艇站得筆直,艇首指向天空。
發射眼底部的鋁合金罩滑進凹槽中,露出一百碼深的中和襯層,它將吸收超原子發動機的第一波推進能量。
堅若與控製塔一直交換著不知什麽內容的資料。最後,他終於說:“十秒鍾後升空。”
一根石英管內逐漸上升的紅色條紋,標示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十秒鍾之後,發射開關自動開啟,第一股動力湧浪向後噴出。
泰倫斯感到體重增加,有股力量將自己壓向座椅;一陣驚慌的情緒向他襲來。
他咕噥道:“好不好駕駛?”
堅若似乎對加速度無動於衷,他的聲音幾乎保持自然的音色。“還算好。”
泰倫斯靠向椅背,一麵試圖在壓力下放鬆,一麵望著顯像板。隨著上方的大氣層越來越薄,顯像板上的星辰越來越清晰明亮。緊貼皮膚的薊荋傳來冰冷與潮濕的感覺。
現在他們來到太空,堅若正以各種速度試驗遊艇的性能。泰倫斯無法做出第一手判斷,但他能看到,隨著這位遊艇玩家細長的手指在控製台上來回遊移,仿佛演奏某種樂器,群星便以穩定的步伐列隊通過顯像板。最後,一個龐大的橘色弧形體占滿顯像板的澄澈表麵。
“不壞,”堅若說,“你把遊艇保養得很好,狄蒙。它雖然小,可是自有優點。”
泰倫斯謹慎地說:“我想,你會希望測試它的速度和躍遷能力。如果你有興趣,那就請便,我不反對。”
堅若點了點頭。“很好。你建議我們飛到哪兒去?比如說——”他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嗯,何不到薩克去?”
泰倫斯的呼吸變得急促些,他原本就指望如此。他幾乎要相信自己住在一個魔幻世界,一連串事件驅策著他的行動,他甚至不必表示意見。現在不難說服他相信,促使這些行動的並非什麽“事件”,而是注定的命運。他的童年浸**在大亨灌輸給當地人的重重迷信中,這種東西在長大後也難以盡除。在薩克上,有可能遇見逐漸恢複記憶的愚可,這場遊戲還沒有結束。
他粗暴地說:“有何不可,堅若?”
堅若說:“那麽就是薩克。”
隨著遊艇速度的增加,弗羅倫納這個球體從顯像板的畫麵中滑落,遠方的群星再度出現。
“你從弗羅倫納到薩克最快飛了多久?”堅若問道。
“沒有破紀錄的表現,”泰倫斯說,“普通而已。”
“那麽我想,你曾有低於六小時的紀錄?”
“沒錯,偶爾。”
“反不反對我試圖逼近五小時?”
“絕不反對。”泰倫斯說。
數小時之後,他們才遠離受到恒星質量扭曲的空間結構,終於能進行躍遷了。
泰倫斯發覺無法成眠是一種折磨。這是他幾乎或完全沒睡的第三個晚上,而幾天來的緊張更使他的困倦加倍。
堅若瞟了他一眼。“你何不上床睡一會兒?”
泰倫斯在鬆弛的臉部肌肉上硬擠出一個精神的表情。“這沒什麽,沒什麽。”
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又露出歉然的微笑。那位遊艇玩家轉過身去操作儀器,泰倫斯的雙眼再度變得呆滯無神。
太空遊艇的座椅必須非常舒適;它必須提供適當的襯墊,幫助乘客抵抗加速度。即使不是特別疲倦的人,坐在上麵也很容易進入甜美的夢鄉。此時此刻的泰倫斯,甚至躺在碎玻璃上也睡得著,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失去神智的。
他睡了好幾個小時。在他一生中,從沒有睡得這麽沉,甚至連一場夢也沒有。
他始終未曾驚醒。當那頂無邊帽從他頭上摘下時,除了均勻的呼吸,他沒有顯現任何生命跡象。
泰倫斯迷迷糊糊地、慢慢地醒過來。有好幾分鍾的時間,他對身在何處沒有一點概念,還以為回到了那間鎮長住宅。真實的情狀一步步逐漸浮現,最後,他終於能對仍在控製台上的堅若露出笑容,說道:“我猜我是睡著了。”
“我猜你的確如此,薩克就在前麵。”堅若對顯像板上巨大的白色新月形點了點頭。
“我們什麽時候著陸?”
“大約一小時後。”
現在泰倫斯已足夠清醒,能意識到對方的態度起了微妙的變化。然後他才發現,堅若手中那個青灰色物體竟是一柄針槍的槍筒,他有如冷水澆頭,不禁大吃一驚。
“怎麽搞的……”泰倫斯一麵說,一麵站了起來。
“坐下。”堅若以謹慎的口吻說,他另一隻手握著一頂無邊帽。
泰倫斯抬手摸向頭部,手指卻抓到沙色的頭發。
“沒錯,”堅若說,“這相當明顯,你是個當地人。”
泰倫斯瞪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堅若說:“在我還沒登上可憐的狄蒙這艘遊艇時,我就知道你是個當地人。”
泰倫斯的嘴巴像塞著棉花那麽幹,他的雙眼冒出熊熊烈火。他望著那個要命的細小槍口,等待一下突然的無聲閃光。他已經走到這一步,這一步,卻終歸輸掉這場賭博。
堅若似乎不慌不忙,他穩穩地握著針槍,他的話語平靜而緩慢。
“你所犯的基本錯誤,鎮長,是以為你真能永遠智勝組織化的警力。即使如此,若非你不幸選擇了狄蒙作你的目標,你的表現還會更好。”
“我沒有刻意選擇他。”泰倫斯以低啞的聲音說。
“那就稱之為運氣吧。艾斯塔爾·狄蒙,大約十二小時以前,站在城中公園等他的妻子。他偏偏選在那裏和她會麵,除了情趣沒有其他理由。他們最初就是在該處邂逅的,從此以後,每年的那一天他們都在那裏約會。在年輕夫妻之間,這種儀式沒什麽特別新奇的地方,但對他們而言似乎很重要。當然,狄蒙從未想到,由於那個地點相當偏僻,而使他成為一名凶手的合適目標。在上城,誰會想到這種事呢?
“一般情況下,這種謀殺或許要好幾天才會被發現。然而,那樁罪行發生後半小時內,狄蒙的妻子就抵達現場,丈夫不在那裏令她十分驚訝。他不是那種人,她後來解釋,不會因為她遲到一會兒就忿忿離去。她經常遲到,他多少會預料到這種事。她忽然想到,她的丈夫可能正在‘他們的’洞穴中等她。
“當然,狄蒙原本等在‘他們的’洞穴外。因此,那是距離案發現場最近的一個洞穴,他自然就被拖到那裏頭去。他的妻子走進那個洞穴,結果發現——嗯,你也知道她發現了什麽。她設法透過我們國安部的辦公室,將這個消息通知巡警團,雖然她由於驚嚇過度、歇斯底裏,說話幾乎語無倫次。
“以冷血的手段殺死一個人,讓他的妻子在充滿他倆美好回憶的地方發現他的屍體,鎮長,這種感覺怎麽樣?”
泰倫斯險些窒息,他奮力喘過一口氣,吐出滿腔的憤怒與挫折。“你們薩克人殺害了數百萬弗羅倫納人,包括婦女和兒童。你們靠我們致富,這艘遊艇……”這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狄蒙出生時就是這種情況,他不該對此負責。”堅若說,“假使你生為薩克人,你會怎麽做?放棄你的財產,去薊荋田裏工作?”
“好,那麽發射吧。”泰倫斯一麵扭動一麵喊道,“你還在等什麽?”
“沒什麽好急的,我有充分的時間講完我的故事。我們本來對死者和凶手的身份都不確定,但猜想兩者極可能分別是狄蒙和你。根據屍體旁邊有堆巡警製服的灰燼這個事實,我們認為你顯然扮成了一名大亨。我們進一步推測,你大概會前往狄蒙的遊艇。不要把我們想得太愚蠢,鎮長。
“事情仍舊相當複雜。你是個走投無路的人,光是追查到你於事無補。你擁有武器,假如身陷重圍,你無疑會自我了斷。自殺不是我們希望出現的結果;他們要在薩克上見到你,而且他們要見活口。
“對我而言,這是特別棘手的難題。我一定得說服國安部相信我能單獨處理;我能不動聲色而且毫無困難地把你送到薩克去。你必須承認,此時我正在這麽做。
“告訴你一句實話,起初我還懷疑你究竟是不是我們要的人。你在遊艇航站穿著普通的正式服裝,這是不可思議的粗俗品味。在我看來,假扮遊艇玩家而不穿遊艇裝,是任何人做夢都不會夢見的事。我以為你是故意送來的誘餌,你試圖讓自己遭到逮捕,而我們要的人則從另一個方向逃跑。
“我猶豫不決,於是用其他方法測驗你。首先,我在錯誤的位置尋找鑰匙孔。從來沒有遊艇的氣閘設計成從右側打開,鑰匙孔一成不變地始終位於左側。對於我犯的錯誤,你從未顯現任何驚訝,一點都沒有。後來我又問你,你的遊艇有沒有過在六小時內從弗羅倫納飛到薩克。你說有過——偶爾。這實在不簡單,最佳紀錄也超過九小時。
“我判斷你不可能是個誘餌,這種無知也太過頭了。你一定不是裝出來的,多半就是正確的目標。我隻要等到你睡著了——從你臉上能明顯看出你亟需睡眠——解除你的武裝,悄悄地用適當的武器指著你。我拿掉你的帽子,最主要是出於好奇。我想看看薩克服裝上冒出個紅發頭顱是什麽樣子。”
泰倫斯的眼睛緊盯著神經鞭。而堅若或許看到他的顎部肌肉隆起,也或許隻是猜到泰倫斯在想什麽。
他說:“當然我絕不能殺死你,即使你向我撲來,我也不能為了自衛而殺了你。別以為這會給你任何優勢,隻要動一動,我就會射掉你一條腿。”
泰倫斯的鬥誌瞬間消失了。他用雙手的掌根按住額頭,呆呆地坐在原處。
堅若輕聲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告訴你這些嗎?”
泰倫斯沒有回答。
“第一,”堅若說,“我相當樂於看你受折磨。我不喜歡凶手,尤其不喜歡殺害薩克人的當地人。我奉命將你活著送到薩克,但在給我的命令中從未提到我得讓你有個愉快的旅程。第二,你需要對情勢有全盤的了解,因為我們在薩克著陸後,下麵的發展就全看你的了。”
泰倫斯抬起頭來:“什麽!”
“國安部知道你即將抵達。這艘船離開弗羅倫納的大氣層後,當地辦公室立刻送出消息,這點你不必懷疑。可是我說過,我一定得說服國安部相信我能單獨處理,而我的確做到了,這就改變了一切。”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泰倫斯絕望地說。
堅若以沉穩的態度答道:“我說‘他們’要在薩克上見到你,‘他們’要見活口。我指的‘他們’不是國安部,我指的是川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