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心之鏈
第1章 殺心之鏈
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過那樣的記憶。
在夢中，他有著溫柔善良的父母，和藹可親的家人，乖巧可人的妹妹，以及衣食無憂的生活。
雖然那應該是一個很古老的時代，無論是建築還是工具都充滿了古地球時代的風格。
但與如今的他相比，那樣平靜而安定的生活卻顯得彌足珍貴。
然而身體的疼痛，讓他從睡夢中驚醒，把他從那天堂一般的夢境之中拖拽了出來。
西元曆2015年，方少寒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的是大火中狼藉一片的城市。
焦黑的地麵被火舌灼燒得如蛛網一般細碎開裂，焦糊的氣味進入他的鼻腔，刺激著他的嗅覺。
從城市的廢墟中站起身來，他茫然的抬頭仰望天空，看到的是戰艦底座那冰冷的金屬光澤遮蔽了夜空，在城市上空閃爍著令人發寒的死亡氣息。
無數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下發的城市，卡爾斯人那古怪的腔調在城市上空不斷的響起。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交出公主殿下，還可以饒恕你們一命，不然就得付出血的代價！”
來回重複的廣播中，始終在重複著這兩句話。
這些悍然入侵聯邦邊境的帝國人，似乎丟失了他們的公主，正在發了瘋一樣的炮擊著聯邦的邊境之城。
桑塔斯，是這座城市的名字。
在三個小時之前，這裏還是一個偏遠行星的邊境之城。
但是三個小時後，這裏已經變成了戰火之中的一片廢墟。
而在戰爭開始前，有一個神秘的中年男人找到了方少寒，給了他一個委托。
“護送這個女人到港口，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到了那裏以後，會有人給你支付一萬納爾的報酬。”
一萬納爾，對於自幼孤苦的方少寒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巨款了。
更何況他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危險，僅僅隻是帶著這個女人從城市下方的下水道網絡橫穿城市到底港口。
對於已經把下水道世界當做自己家的方少寒來說，這個任務沒有任何難度。
臨走前，那個男人把一塊腕表交給了方少寒，教會了他使用的方法。
利用這個腕表的力量，方少寒可以控製身後那個看起來很漂亮的少女做出任何事情。
然而對方也警告了方少寒，“這位小姐的尊貴身份可不是你這種人能夠褻瀆的，而且她隻是身體被腕表操控，但是意識卻一直保持著清醒。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敢對她做什麽失禮的事情，你到時候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方少寒絕不懷疑那個男人的告誡是假的，自幼孤苦的他早就養成了一雙敏銳的眼睛。
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話，他幾乎看一眼就能猜得出來。
更何況，他也從來不是那種好.色如命的人，對於他來說，生命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身後的這個女人就算再漂亮，也很難讓他動心。
這本來是一趟很安全的旅程，他隻需要帶著這個冷漠的女人從地下穿過城市到達目的地，就能得到巨額的款項。
然而護送的任務進行到一半，就被粗暴的打斷了。
卡爾斯人的入侵，打破了城市的平靜。
無數的炮火轟擊著外太空的防禦，連續兩顆軍用防衛衛星都被瘋狂的卡爾斯人打爆後，孤立無援的桑塔斯城無助的暴露在了帝國軍的炮火之下。
城市表麵的建築被摧毀了無數，而地下的下水道中本來還算安全的。
但是方少寒前行的有一段路必須繞道地表，他不得不帶著身後的少女回到地麵。
而就在那短短三分鍾不到的路程中，桑塔斯城被炮火清洗了一遍。
帶著少女在城市中疾行的方少寒被第一波的炮火波及，在爆炸的氣浪中昏死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末世一般令人絕望的景象。
曾經繁華熱鬧的城市，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巨大而浩瀚的戰艦，橫亙在整個城市的上空，龐大的軀體遮蔽了夜空，將黑洞洞的無數炮口對準了下方，隨時都會傾瀉出可怕的炮火毀滅這裏。
燃燒的廢墟中，隻剩下焦黑的殘垣斷壁，以及一些散落的屍體。
商店的巨大招牌倒了下來，殘留的火焰已經將上麵的字幅燒得七七八八，隻剩下光禿禿的鐵架立在那裏。
然而一陣冷風吹過時，那個站在殘破廢墟中裙擺飛揚的冷漠少女卻衣著整齊。
幹淨整潔的藍色長裙上，看不到絲毫的灰塵，與這個殘破的廢墟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一頭閃爍著點點光芒的銀色長發，如同夜空中閃耀的星沙，在夜風中輕輕的起舞著。
看著眼前這個冷漠矗立在那裏的女孩，方少寒怔了怔，有些驚訝。
“你……沒有受傷？”
之前的爆炸距離這裏那麽近，不但摧毀了許多的門窗玻璃，甚至就連他都被氣浪震得昏死了過去。
然而這個跟隨他而來的少女不但毫發無傷，甚至就連衣裙之上都沒有沾染絲毫塵土，這個事情讓他充滿了驚訝。
“到底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站起身來，拖著輕傷的身體向著廢墟中央的少女走去，眼中滿是困惑，“你怎麽可能……”
然而無論他如何的驚訝，這個來曆不明的少女的確毫發無傷的站在那裏，成為廢墟之中靚麗的一道風景。
天空中，有穿著外骨骼裝甲的卡爾斯士兵飛掠而過，不時的往廢墟中傾瀉潮水般的能量彈。
能量彈在城市中激起無數的灰塵和小幅度爆炸的同時，也擊殺了那些躲在廢墟中的幸存者。
那種橫行無忌的姿態，與其說是來找人的，還不如說是來殺人的。
方少寒一咬牙，轉身跑向了不遠處的下水道入口。
隻有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裏，才是他所熟知的領域。
在他的身後，表情冷漠的少女亦步亦趨的跟隨著，在腕表的束縛下無法脫離方少寒的控製。
拐過了兩個拐角，跳過了三處爆炸留下的深坑，方少寒帶著少女衝進了一個狹窄的小巷深處。
在這裏，隱藏著很少有人知道的下水道入口。
對於城市下方那錯綜複雜的下水道路線，或許整個城市之中再也沒有人比方少寒了解的更清楚了。
出身貧苦的少年自幼便沒有父母，自記事起便一直是一個人。
雖然如今的時代早已餓不死人，但是想要過得更好，僅僅隻依靠國家的補貼是從來不夠的。
而方少寒也不是一個蠢笨的人，他很快發現了一條賺錢的新途徑。
桑塔斯城所在的星球地處三國邊境，作為該星球最大的城市，桑塔斯城內一向魚龍混雜，許許多多的走私者都常常逗留徘徊在這個城市之中。
然而聯邦的國防力量向來森嚴，那些走私者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幹超過三年以上。
往往走私者的下場，不是主動退休離開這一行，便是被捕入獄。
整個城市之中，唯一一個完全處於城衛隊監管範圍之外的地方，就是下水道。
桑塔斯城的下水道錯綜複雜，由於當初建立城市時的匆忙，後來又幾經戰火，城市的規劃設計人早就換了一任又一任，下水道網絡的鋪設自然更加的錯綜迷離。
不要說是普通的市民了，就算是把最初的城市設計人找出來，他也無法給出準確的設計圖出來。
在這個迷宮一般的黑暗世界內，正常人隻要稍微深入一點，就有可能永遠都無法走出來。
但是方少寒花了十年的時間，慢慢的摸清了地下水道的大致路線，成為了整個桑塔斯城中唯一對下水道係統了若指掌的人。
從他七歲時開始，他便開始小心翼翼的探索那個黑暗世界。
到了如今十七歲結束，他終於勉強摸清了這個黑暗的下水道世界的地形，可以利用這個優勢來發財了。
不過運氣不佳的他還未來得及利用這條路線大發橫財，就遭遇到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危險難關。
明明隻是第六次接單，他就遇到了卡爾斯帝國軍轟炸城市，方少寒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了。
然而無論他的心中如何抱怨，僅僅隻是一個貧民孤兒的他，在這種國與國之間的動蕩中都渺小得如一粒沙土。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帶著身後的少女盡快趕往港口，找到委托人口中的下家，拿取到高額的賞金，然後遠離一片廢墟的桑塔斯城。
黑暗的下水道中，死寂而無聲，除了兩人踩著地板上的腳步聲外，就隻有潺潺的汙水流動聲，以及地麵被轟炸的震動不時傳來。
那種轟炸或遠或近，似乎是在有目的的清洗這個殘破的城市。
聯想著之前那些飛空而過的帝國軍人的行事手段，方少寒開始懷疑這些帝國軍所謂拯救公主的目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不過無論卡爾斯人的目的如何，都與方少寒無關。
那些東西距離這個孤兒太遙遠了，他沒有必要去思索帝國軍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以及那位所謂的帝國公主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
他的腦海中，此時在不斷的回憶著之前昏迷時突然闖入大腦中的那些記憶。
方少寒可以肯定，那些東西絕對不是虛幻的夢境，而應該是遠古地球時代某個人的記憶。
但是很可惜，當他醒來後，他對於那個人的記憶殘留並不多——至少關於那個人的人生經曆，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他唯一能夠回想起的，是那個人擁有一個很祥和幸福的家庭，和幾個善良而令人羨慕的家人。
除此之外，那個人應該是一個很強大的符能師。
當方少寒回想時，能夠確定自己幾乎掌握了屬於那個人除了人生經曆外的所有知識。
這些知識包含了許多舊地球時代的人文風貌，二十多種方少寒從未見過的語言，還有許多現在人所不知曉的古代秘辛。
而比這些遠古時代的地球常識更寶貴的，是那個人所知曉的符能體係。
那是一種古老的符能體係，與當今時代被無數代符能師不斷完善的符能體係相比，它顯得有些粗糙。
但是當方少寒仔細的弄清楚了這個從未見過的古怪符能體係後，他的臉上露出了驚容——這個神秘的符能體係雖然粗糙，其價值卻絕對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所謂符能，是一種為人類所驅遣使用的強大力量。
為了安全和最大效率的驅使它，人類早已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能量體係。
在舊地球時代公元2657年，名為阿爾凡特森的科學家發現了新的能量使用方法，並且很快建立了一套成熟的符能體係。
利用阿爾凡特森創建的這一套符能體係，人類從地球資源逐步衰竭的困境中脫身出來。
且利用符能的力量，他們還很快打通了前往外星域的通道，世界進入星際議會時代。
然而2977年，建立不滿五百年的阿爾凡特森符能體係遭到了可怕的衝擊。
名為楚浩的天才在阿爾凡特森的符能體係上進行了大肆的修改，很快創建了另一套更加開明也更加容易被人類掌控學習的符能體係。
為了紀念自己過世的妻子，楚浩將這套新的符能體係命名為【吹雪】。
新的符能體係更加的親民也更加的容易學習掌控，原本隻有少部分人類才有天賦學習的符能，幾乎成為了人人都能學習的東西。
這一點，徹底的顛覆了聯邦曾經的格局。
舊有貴族階層的覆滅，和新階層的崛起興盛之間，勢必產生戰爭。
在無止境的可怕大戰之中，地球議會宣告奔潰。
之後各大財團勢力掌握了足夠的力量，開始互相製衡拉鋸，舊地球時代徹底結束，世界進入新元曆時代。
如今距離那一場混亂已經過去了四千多年，但西元曆的人類使用的依舊是楚浩的新符能體係。
數千年來，無數的科學家苦心鑽研著符能的體係，但能做到的也不過是在吹雪體係上偶爾裁剪。
至於想要推翻早已成熟的吹雪體係，發掘出更成熟的符能體係，那卻是完全癡人說夢的事情。
可是方少寒以他那貧瘠的符能知識保證，腦海中所多出來的這個記憶中的符能體係絕對與楚浩的吹雪體係毫無關聯。
那是一種與吹雪體係截然不同的符文體係，更加的原始，更加的粗糙，也更加的……狂暴。
默默的翻看著腦海中多出來的這些知識，方少寒的表情也越來越驚愕。
他想起了那個神秘委托人當初遞給他的腕表，在腕表內嵌的符卡上銘刻著一小行神秘的符文。
原本的方少寒對那些符文代表的意義一頭霧水，但是繼承了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來的記憶知識後，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什麽。
他抬起手腕，看著自己腕表內嵌符卡上的一行小字，喃喃念了出來，“殺心之鏈……”
那是古地球時代早已失傳的一種語言，用該民族自古相傳的成語摹刻出來的符文。
在作為符文主體的四個字符周圍，還有細小的波浪線符文縱橫交錯，聯通著四個符文間的能量。
這些勾連符文的細小波浪線完美的形成了一個符文回路，可以將符能注入腕表之中，供方少寒使用。
至於這種古符的力量，方少寒突然多出記憶告訴他這的確是操控傀儡的符文沒錯，然而當他默默的觀察著這些符文的排布規律後，他的表情卻陰沉了下來。
這是一個殘次品。
符卡本身的確是用來操控傀儡少女的，然而製造這張符卡的符師刻意改變了一些符文的排布規律，瞬間讓這張原本毫無危險性的符卡變成了一次性的危險品。
等到使用完畢，當方少寒取下腕表的時候，腕表內的符能就會爆炸。
其中的能量會沿著精神鏈接細線掀起精神風暴，然後殺掉操控者。
明白了這一點後，方少寒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
之前那個神秘委托人將這個腕表交給他時，隻是說了他能夠利用腕表操控身後的少女，可沒有告訴他這是一次性的危險品。
而且這個腕表中承載的符能體係與吹雪體係完全不同，就算是再博學多才的符能大師，隻怕也無法猜測到這個腕表的真正作用。
若非方少寒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古代符能師的記憶知識，明白了這個腕表的危害，在他把少女送到目的地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到來之時。
站在光線昏暗的下水道中，方少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身前少女的目光變得陰冷無比。
如果是之前的方少寒，就算知道了這個危機也無法化解。
但是如今的他已經不同，他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那些知識，足夠他化險為夷了。
在不毀壞腕表的前提下，將其中的符卡重新修改編寫一遍雖然困難，但是對於如今的方少寒來說，卻並非不可能。
黑暗的下水道之中，他前行的腳步頓了下來，沒有繼續向著港口的方向走，而是走進了另一條岔道，很快便帶著少女回到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