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2)

2.彌留之際的權力製衡

鹹豐十一年,鹹豐帝病死於避暑山莊。彌留之際,他權衡再三,留下遺詔,《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一輯記載了鹹豐帝臨終遺詔的內容:“皇長子載淳現立為皇太子。著派載垣、端華、景壽、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盡心輔弼,讚襄一切政務。特諭。”因為載淳年僅6歲,鹹豐帝在遺詔中,安排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額駙景壽、協辦大學士肅順,以及軍機大臣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等八人為“讚襄政務王大臣”,令八大臣“盡心輔弼,讚襄一切政務”。同時,鹹豐帝在臨終前,又授予皇後鈕祜祿氏“禦賞”印章,授予皇子載淳“同道堂”印章(實際由慈禧掌管),並且頒詔說,此後新皇帝所頒的一切詔書,須同時印有這兩枚禦章才可有效。隨後,載淳繼位,定年號為“祺祥”。

從製度設計上來看,這一安排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既符合祖製,又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皇權。但從實際操作來看,則埋下了巨大的隱患。按照清朝的製度,因皇帝年少而安排顧命大臣是有據可依的,順治初年有多爾袞、濟爾哈朗輔佐政務,康熙初年則有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輔佐在側,同治帝載淳6歲便登基,安排輔政大臣在側也是合情合理的。反倒是“母後垂簾聽政”在清中前期並無據可依,支持“垂簾聽政”的人,引用的無非是漢朝的鄧皇後、宋朝的宣仁太後、明神宗之母李太後等漢家例子,因此,母後不得幹政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按鹹豐帝的本意,八大臣輔政且要獲得兩宮太後認可的設計,既可以讓權力中樞取得最大共識,有利於清廷政局穩定;也能實現權力間的相互牽製,進而保證皇權永固。但這一安排,隱患頗多。在清朝初年,顧命大臣是帶有議政王大臣會議遺風的,這些顧命大臣往往因為與皇權有衝突,下場很慘。康熙、雍正、乾隆三代以來,伴隨著皇權的不斷加強,議政王大臣會議的作用被逐漸削弱,雍正時期,設立軍機處,“軍國大計,罔不總攬”,軍機處總攬軍政大權,成為輔助皇帝處理政務最重要的中樞機構,完全置於皇帝的直接掌握之下,等於皇帝的私人秘書處。而八大臣的構成:載垣、端華、景壽、肅順為宗室貴族,而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則為軍機大臣。到底是在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框架下輔政,還是在軍機處的框架下輔政?這必然會產生衝突。在具體施政時,就會遇到很多困難,比如擬旨時,所發廷寄(清公文名稱,清皇帝給地方官員的諭旨)開首語就為“軍機處、讚襄政務王大臣字寄”,既不是傳統的“軍機大臣字寄”,也非“讚襄政務王大臣字寄”,這從側麵反映出八大臣施政的困局,既要在軍機處的框架下維護皇權的絕對權威,又要在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框架下獲得一定的施政自由,可即使是極具政治經驗的大臣也很難做到相對平衡。第二,遺詔規定,以皇帝名義下達的諭旨,須以“禦賞”作為“印起”,以“同道堂”印作為“印訖”,諭旨隻有前後同時加了“禦賞”與“同道堂”兩枚印章,才能生效,這就使皇權的象征始終牢牢掌握在兩宮皇太後手中。八大臣有行政之實,卻無皇權之名;兩宮太後則是有皇權之名,卻無行政之實。這樣一來,權力的執行與權力的象征必然會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特別是擁有皇權之名的兩宮皇太後,想要代為行使皇權之實時,八大輔政大臣必將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第三,鹹豐帝的遺詔,過於打擊近支貴族,道光皇帝的諸子奕、奕譞、奕詥、奕譓都被排除在政治決策核心之外。八大臣中的載垣、端華、景壽、肅順以近臣而獲任命,鹹豐帝近支卻遭排斥,特別是當時的恭親王奕,才華卓越,剛以《北京條約》換來和局,正以親王身份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聲望日隆,鹹豐帝卻沒有對他進行妥善安排,進一步加劇了緊張的局勢。

3.兩大政治集團的形成

鹹豐皇帝在逃往熱河之前,曾留下恭親王奕留守北京,協理政務,同時全權負責向英法聯軍求和事宜,奕獲得名義上的權力。而奕抓住這個機會,在求和過程中,深諳斡旋之道,獲得了西方勢力的支持。但當時清政府的實權並未掌握在奕手裏,而是掌握在跟隨鹹豐帝逃往熱河的載垣、端華、肅順等一班近臣手中,這些人視奕為政敵,千方百計地排擠他,不讓他隨駕到熱河。很明顯,在鹹豐帝逃往熱河後,在皇權之下逐步形成了分別以奕、肅順為代表的兩大政治集團。

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才能出眾,氣宇不凡,早年深得道光帝的喜愛,後在道光帝後期的考察中失去了繼承大統的機會,道光帝最終選擇了資質相對平庸的鹹豐。鹹豐帝即位之初,對奕極力拉攏,遵照道光帝遺命封其為恭親王,詔恭親王奕為軍機處行走,由其掌管軍機處,權傾朝野;後奕因為孝靜成皇後(奕生母,奕詝養母)喪儀事件,被逐出軍機處,一度賦閑在家。

就在奕被免職的同一年,肅順被鹹豐帝破格提拔,授予大權,由禦前侍衛提拔至左都禦史、禮部尚書、戶部尚書,英法聯軍來犯,肅順隨鹹豐帝以“北狩”為名逃往熱河,在鹹豐帝彌留之際成為八大輔政大臣之一。肅順當權之時,以鐵腕手段,整飭官場政風,果斷處置了戊午科場案、戶部鑄錢局案、戶部銀庫貪盜案,嚴懲了文淵閣大學士柏葰、廣州將軍耆英等貪官汙吏,使當時的官場風氣為之一新。

奕和肅順的交惡起於戶部鑄錢局案,當時為了鎮壓太平軍,清廷連年征戰,國庫虧空,財政情況惡劣到連軍餉都發不下去了。為了解決燃眉之急,鹹豐帝采用了兩大措施:一是鑄大幣,用現代話說,就是直接推動通貨膨脹。鹹豐帝下令,“戶部會同工部錢法堂妥速籌辦”開鑄大錢事宜,命令各鑄錢局(相當於現在的印鈔廠)鑄造新錢。新錢的麵值一般都較大,以當時江南的寶蘇局為例,這個鑄錢局先後鑄就了當十大錢、當五十大錢、當百大錢,後來又設立分局,趕鑄了當十、當五十、當百大錢,並將大錢運用到糧台(清代行軍時在沿途設置的經理軍糧的機構)和軍隊中。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雖然短時間內緩解了財政缺錢的窘境,卻產生了極大的負麵影響,一方麵大錢濫發,容易引發通貨膨脹,另一方麵,也容易滋生腐敗。很快,民間便拒用這類大錢,大錢的流通趨於停滯。二是收厘金,即征收商業稅。為籌措江北大營鎮壓太平軍的軍餉,清廷在揚州裏下河設局勸捐,方式多樣。其一是農田稅,按照地畝肥瘠和業田多寡抽捐農田稅,每畝起捐八十文至二十文不等。其二是對米商征稅,向揚州附近的仙女廟、邵伯等地米行征稅,規定每一石米需要捐錢五十文。不久,這種方法推行到裏下河沿線各州縣米行,並逐漸擴大到其他行業商鋪,一律照捐抽厘,約百分之一,之後厘金製度在全國各地推廣開來。兩項措施的施行,增加了國庫收入,但滋生了腐敗的土壤,給了官員可乘之機,他們大肆斂財,中飽私囊。肅順上任後,以雷霆萬鈞之態堅決一查到底,結果竟然將包括恭親王奕在內的大小70多名官員牽連其中。看到這一結果,鹹豐帝大為震怒,令肅順予以嚴懲。恭親王奕不得不推出自己的管家做了“替罪羊”才得以免受懲罰,但還是受到鹹豐帝的斥責,從此,奕和肅順結下了血海深仇。

鹹豐年間還發生了一場科舉舞弊案,這年考生羅鴻祀試圖賄賂主考官柏葰的家人,妄圖借此考中舉人,然而事不如願最終案發,因該案件發生於戊午年,又被稱為“戊午科場案”。在如何處置柏葰的問題上,肅順和奕所持的立場截然不同:柏葰與奕素有交情,因此在柏葰的問題上,奕爭取力保柏葰,而肅順則鐵麵無私,按律力爭。鹹豐皇帝最初念及柏葰過去的功勞,有意從輕發落,肅順則痛陳科舉是國家選拔人才的製度,必須嚴格執法、明正典刑。最後,鹹豐帝同意了肅順的處置方案,將柏葰斬於菜市口,柏葰也成為中國曆史上因科場舞弊被處死的級別最高的官員之一。柏葰的死,又進一步加深了恭親王奕對肅順的憎恨。

英法聯軍侵華,京師陷落,鹹豐帝留下奕在北京與外國人斡旋,自己則帶著肅順、端華、載垣等官員親信外逃熱河,更加劇了這種矛盾。鹹豐帝逃往熱河前夕,授命恭親王奕為全權欽差大臣,留守北京,並把與英、法等國議和這種被“視為畏途”的苦差事交他辦理。這成為奕集團建立起來的契機。在議和過程中,奕推行妥協的方針,受到了西方列強的賞識,稱他“聰明才達,必有權能”。議和達成後,英法聯軍撤至天津,暫時解除了對京師的軍事威脅,而奕訴也作為封建王朝的“拯救者”而聲望日隆,在他周圍漸漸聚集起一批親貴重臣,成為以文華殿大學士桂良、戶部左侍郎文祥為核心,以滿漢大員沈兆霖、寶鋆、勝保為骨幹的政治勢力。鹹豐帝留下奕在北京負責與英、法、俄談判,表麵看是“委以重任”,可實際已經將他邊緣化,奕需將北京處理各類日常事務一一報往熱河,處處都帶著“不信任”。在這種情況下,肅順等人若在鹹豐帝耳邊煽風點火,那對奕絕對不是好事,所以,奕多次以“穩定朝局”為由奏請鹹豐帝回京,卻一再遭到鹹豐帝的拒絕。鹹豐帝的這種態度,進一步加劇了奕與肅順之間的矛盾。後鹹豐帝崩逝於承德避暑山莊,臨終托孤,設立八大輔政大臣。至此,以肅順、奕為首的兩大政治集團正式形成。

以肅順為核心的政治集團,以載垣、端華、肅順為代表,他們是在鹹豐帝周圍進行內外決策的重要骨幹,是清王朝的實際掌權者。他們的執政方針是:在政治上堅決維護清王朝的統治,對內堅決鎮壓太平天國農民起義,力舉革除弊政,重視人才選用;在對外關係上,他們對外國侵略勢力既疑慮懼怕又盲目抵製;同時堅決阻止鹹豐帝從熱河回北京,堅決反對奕等近親到熱河來看望重病的鹹豐帝。而以奕為核心的政治集團,作為清政府和談的全權代表,議和有功,政治地位越來越高,影響力日益增大;又據守北京,與清政府在京津一帶的武裝力量聯係緊密,且有兵部侍郎勝保的軍隊為依靠,基礎牢固;奕負責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外事大權在握,位居六部之上。鹹豐帝偏居熱河帶來了始料未及的後果,即奕訴在議和中漸攬大權,形成了新的政治集團;肅順則在熱河攬權立威,日益驕橫,睥睨一切,兩大政治集團的矛盾愈演愈烈。

4.權力旋渦中心的搏擊者慈禧

慈禧,葉赫那拉氏,安徽徽寧池廣太道惠徵之女,滿族鑲藍旗人,鹹豐帝的妃嬪,同治帝的生母。她於鹹豐元年(1851)被選入宮,賜號懿貴人,鹹豐四年(1854)晉封懿嬪;鹹豐六年(1856)因生下皇長子愛新覺羅·載淳,晉封懿妃,次年晉封懿貴妃。鹹豐十一年(1861)鹹豐皇帝駕崩,其子載淳繼位。載淳即位後,尊先皇帝皇後鈕祜祿氏為母後皇太後,徽號慈安,尊自己的生母懿貴妃為聖母皇太後,徽號慈禧。慈禧是清朝末年中國政壇上一位叱吒風雲的人物,從1861年至1908年,她是清朝的實際統治者。而她登上曆史舞台,開始其漫長的政治生涯,走上權力巔峰的起點,就是“辛酉政變”。

慈禧作為一名後宮女子,為什麽能在這場權力之爭中脫穎而出呢?一是基礎雄厚。葉赫那拉氏相貌美麗,深受鹹豐帝寵愛,並且生下了鹹豐帝唯一的兒子,後來的同治皇帝。她坐上皇太後寶座時,不過二十餘歲,精力旺盛,政治資本雄厚。二是聰明能幹。鹹豐帝逃奔熱河後,意誌消沉,終日縱情酒色,身體每況愈下,無法批閱奏折,便讓懿貴妃批閱奏折,她工於書法,聰明伶俐,很快就掌握方法,處理起政務來得心應手。正是通過這種曆練,慈禧逐漸了解了國內外形勢,熟悉了清廷的典章製度,了解了大臣的言行品性。三是極具政治頭腦。雖是女流之輩,處理起軍國大事來,卻張弛有度,深得鹹豐帝賞識。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和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的過程中,慈禧多次向鹹豐皇帝進言,都被采納。正是以上因素,喚起了慈禧內心對權力的極度渴望。

鹹豐帝的突然駕崩使熱河成為權力爭奪的旋渦中心,兩宮太後、八大輔政大臣還有遠在北京的奕等人,都對權力的巔峰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那慈禧為什麽要發動辛酉政變?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

一是八大顧命大臣的直接威脅。肅順曾建議鹹豐皇帝效仿鉤弋夫人的故事“殺母立子”,除去葉赫那拉氏以絕後患。鹹豐皇帝去世後,“顧命八大臣”開始把持朝政,並不把慈禧及年幼的皇帝放在眼裏。這時發生的兩件事加重了葉赫那拉氏的危機感:一件事是鹹豐帝病逝當天,皇後鈕祜祿氏循例被尊為皇太後,率眾嬪妃在大行皇帝靈前祭奠,但作為同治皇帝生母的葉赫那拉氏並沒有在當天晉封,或許是肅順等人為抑製葉赫那拉氏而有意為之;另一件事是肅順等人擬實行“八大臣讚襄輔政製度”,凡“詔諭疏章黜陟刑賞”等事,都要由八大輔政大臣擬定處理意見,太後隻有蓋章的權力,沒有更改內容的權力。在這樣的背景下,葉赫那拉氏意識到:第一,兒子載淳的皇權可能旁落;第二,自己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鉤弋夫人,會被肅順等人找機會除掉。於是,慈禧太後便頻繁聯係遠在北京的奕、奕譞等人,讓他們以奔喪之名赴熱河與兩宮太後密謀政變之策,而這個舉措也得到了奕等人的鼎力支持。二是慈禧太後自身對權力的渴望。慈禧太後生於官宦世家,從小對權貴的耳聞目染,使其深深了解權力的重要性。選秀進宮後,更是憑借其出眾的靈氣和運氣,一步步走上人生巔峰。慈禧有強烈的權勢欲,據《慈禧傳信錄》記載,早在1856年,鹹豐帝“焦憂致疾,遂微倦勤”,慈禧就“窺狀漸思盜柄”。其子載淳繼位後,慈禧作為皇帝生母,與向不預聞政事的慈安同被尊為皇太後,實際掌握“鈐印”的權力。她竭力拉攏慈安太後以共同垂簾聽政,以推翻鹹豐帝遺命,意欲奪取清廷大權。

5.危機重重下的宮廷政變

八大臣輔政之初,內有兩宮太後的掣肘,外有奕、奕譞的牽製,既無皇權之名,卻要行政務之實,自然是危機重重。其當政之初,即遇上幾個棘手的問題:

第一個是兩宮皇太後的地位問題。鹹豐帝駕崩後,其皇後鈕祜祿氏循例被尊為母後皇太後,懿貴妃葉赫那拉氏被尊為聖母皇太後。母後皇太後是先帝的正宮皇後,聖母皇太後是母憑子貴當上皇太後的,也就是新皇帝的生母。按照禮製規定,生母嫡母並尊,但母後皇太後地位應略高於聖母皇太後。這一安排本身是符合祖製的,順治初年,順治帝生母被尊為聖母皇太後,孝端文皇後被尊為母後皇太後。康熙初年,康熙帝生母佟佳氏被尊為聖母皇太後,而順治帝的皇後被尊為母後皇太後。但到了1861年9月,據《清史稿》記載:“上母後皇太後徽號曰慈安,聖母皇太後徽號曰慈禧。”可見,慈禧取得了與慈安一樣的地位。本來,八大臣有分化兩宮太後的機會,在最開始,八大臣如果支持兩宮地位平等,可以拉攏慈禧,或者在最後,八大臣堅持慈安地位高於慈禧,則可以拉攏慈安。然而,八大臣既未拉攏慈禧,也未拉攏慈安,這使得兩宮太後最終走向結盟。

第二個是道光帝諸子奕、奕譞、奕詥、奕譓奔喪的問題。《清史稿》中記載:“乙巳,免惇親王、恭親王、醇郡王、鍾郡王、孚郡王尋常召”。換言之,顧命八大臣禁止近支王公們給鹹豐帝奔喪。從出發點看,這是避免近支貴族與兩宮皇太後聯手的好辦法;但從道義上看,則沒有理由可以立足。隻要近支貴族強烈要求,這一禁令便很難執行,更不可能因為一紙禁令斬斷近支貴族與兩宮皇太後共同的利益訴求。因此,便發生了醇親王奕譞硬闖梓宮的事件,隨後恭親王奕奏請入謁時,八大臣就無法阻止了。據溥儀回憶:“肅順等人用留守責任重大的上諭堵他,沒能堵住。肅順又用叔嫂不通問的禮法,阻他和太後們會見,依然沒有成功。關於恭親王與太後的會見,有的說是恭親王化裝成薩滿進去的;有的說是恭親王直接將了肅順一軍,說既然叔嫂見麵不妥,就請你在場監視好了,肅順一時臉上下不來,隻好不再阻攔;還有一種說法是恭親王祭拜鹹豐靈位時,慈禧太後讓安德海送一碗麵賞給恭親王吃,碗底下藏著慈禧寫給奕的懿旨。總之,“反正恭親王和太後們把一切都商議好了”。不管八大臣如何防範,兩宮太後還是和恭親王等人結成了同盟。

第三個是擁有皇權之名的皇太後“垂簾聽政”的問題。八月初六日,禦史董元醇向朝廷遞交《奏請皇太後權理朝政並另簡親王輔政折》,奏折稱皇帝年幼,無法正常行使職權料理國家大事,請求由皇太後權理朝政,並挑選近支親王輔政。這一奏折直接衝擊了八大臣輔政體製,遭到了八大臣的強烈抵製。據記載,兩宮皇太後召見八大臣時,肅順等大臣“勃然抗論”,一再聲明“不能聽太後之命”,甚至嚇得小皇帝“遺溺後衣”。最後,八大臣負氣“不視事”,即八大臣不到職辦公,迫使兩宮皇太後讓步,以“祖製無垂簾之禮”為辭駁回奏折,並貶了董元醇的官。此次爭執,八大臣看似勝利,實則大敗。從道義上看,嚇哭皇帝,似有逼迫孤兒寡母的嫌疑;從手段上看,以消極怠工為要挾,並沒有實質性殺傷力,反而顯得有些黔驢技窮;從結果看,這次爭執並沒有削弱兩宮皇太後的權力,反而進一步確認了兩宮皇太後手中皇權的神聖。

八大臣一方明顯輕視了反對派的力量。再看看兩宮皇太後的策略,她們積極密謀鏟除八大臣,拉攏奕譞、奕等王公,同時,積極聯係握有兵權的勝保、僧格林沁等人。九月四日,鄭親王端華署理行在步軍統領,醇郡王奕譞任步軍統領,奕譞獲得部分軍權。奕譞因娶慈禧的妹妹為福晉,毫無疑問,將站在兩宮皇太後一邊。九月二十三日,兩宮皇太後帶著小皇帝載淳離開熱河,因為下雨,道路泥濘,行進速度遲緩,同治皇帝奉兩宮皇太後間道疾行,比靈駕提前四天回到京師。抵京後,兩宮皇太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見恭親王奕,商量發動政變事宜。而肅順、陳孚恩、醇郡王奕譞則在後護送梓宮回京。九月三十日,大學士賈禎、周祖培等上奏折“請皇太後親操政權”。慈禧、慈安太後即以賈禎等人的奏請為由,以突然襲擊的方式發動政變,連發四道上諭,派奕等討論“皇太後應如何垂簾之儀”,以擅改諭旨、立阻垂簾罪,解除載垣、端華、肅順職務,“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著退出軍機處”。政變發生時,肅順還在返京途中,“命睿親王仁壽、醇郡王奕譞往速,遇諸密雲,夜就行館捕之,咆哮不服,械係。下宗人府獄”。慈禧任命恭親王奕為議政王、在軍機處行走、宗人府宗令,重組軍機處。慈禧,詔賜載垣、端華在宗人府空室自盡,肅順處斬,以雷霆之勢迅速捕殺載垣、端華、肅順,將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五大臣革職治罪。十月初九,載淳在紫禁城太和殿即皇帝位,將載垣等人擬定的年號“祺祥”改為“同治”,史稱“辛酉政變”,或稱“北京政變”。

為什麽辛酉政變能取得成功呢?最重要的原因是,八大臣的權力來自已故的鹹豐帝,而非來自小皇帝載淳,隻要兩宮太後打著小皇帝的旗號爭奪最高權力,那麽八大臣必敗無疑。此外,還有以下幾點原因:

一是人心所向。以肅順為代表的輔政大臣派,實際上是個鬆散的團體,肅順集團不成熟,內部不和諧,黨同伐異,而肅順本人也剛愎自用,四麵樹敵。英法聯軍入侵北京、火燒圓明園不久,以肅順為首的八大輔政大臣不顧民族災難、國家危亡,與皇帝逃往熱河,這在當時的官員和民眾當中引起了強烈的不滿,反觀恭親王奕一派,在危難之際坐鎮北京,與英法聯軍積極斡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雖說迫於壓力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北京條約》,但也終於把局勢穩定了下來,不至於讓局麵變得更糟。聰明的後宮派和親王派有效利用官民的這種情緒,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八大輔政大臣的頭上,“不能盡心和議,徒以誘獲英國使臣(指巴夏禮)以塞己責,以致失信於各國”,“總以外國情形反複,力排眾論”,從而在政治上取得了主動。

二是實力雄厚。慈禧本人絕非等閑之輩,她工於書法,鹹豐帝身體孱弱,在出逃熱河期間,鹹豐帝時常口授並讓其代筆批閱奏章,並且允許懿貴妃發表自己的意見,她野心勃勃,事業心和權力欲極強,美國傳教士、史學家亞瑟·H.史密斯曾這樣評價她:“身為一個滿族女人,她卻與隻了解女紅的東太後完全不同,處理大事的時候總能鎮定自若,中國的門戶麵對敵對勢力從來未被打開,這在中國半獨裁統治的曆史上可謂絕無僅有,要找一個原因,我想隻能說是這位統治者本人擁有一種獨特的品質和才能。”而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個皇子,自小聰明伶俐,才華橫溢,能力出眾,雖然道光帝出於自己的考量並沒有讓他繼承大統,但絲毫沒有遮擋住他才智的光輝,英法聯軍侵華,鹹豐帝逃往熱河,留下奕在北京跟外國人斡旋,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好歹把政局穩定了下來。

三是軍事保障。近支王公中,有三位掌握軍事重權的關鍵人物。第一位是奕譞,從身份上來說,他是慈禧太後的妹夫;從官職上來說,奕譞是正黃旗漢軍都統,掌握著實際的軍事權力。同治帝繼承大統後不久,要削弱輔政大臣的權力,首先要掌握軍權。於是,兩宮太後便把矛頭指向了當時的軍機大臣鄭親王端華,因為端華資質平庸,生性優柔寡斷,最好下手。她們在召見顧命大臣時提出端華的兼職太多,需要“減負”,經再三權衡,端華便說我隻做行在步軍統領,慈禧順水推舟,任命奕譞做步軍統領。這樣,慈禧一方輕易就掌握了京師衛戍的兵權。第二位是勝保,作為兵部侍郎,他所統率的一支軍隊,是當時清廷賴以捍衛京師的重要力量。勝保在北京議和前後,與奕、文祥等人關係密切,到辛酉政變時,更是參預機密的關鍵人物。1861年9月,勝保將所統各軍“分布直東要隘,派令文武大員管帶駐紮,操防鎮撫”,自己則經北京與奕等人密商後前往熱河,為政變做準備。第三位是僧格林沁,他在京畿一帶擁有重兵,肅順集團曾經極力拉攏他,但他立場堅定,堅決支持皇帝、皇太後和奕。如此一來,軍權就妥妥地掌握在了慈禧和奕他們的手裏,為後續發動政變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是先發製人。從鹹豐帝在熱河病死,到他的靈柩運回皇宮,其間共有74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後宮派和親王派結成聯盟,步步為營,運籌帷幄,掌握軍權,一步步掌握主動權。後來,又搶占先機,先發製人,故意沒有隨皇帝靈柩同行,擺脫了八大輔政大臣的控製與監視,提前回到皇宮,目的就是利用鹹豐皇帝去世,為開展政變做充分準備,兩宮太後於9月29日到京,30日發動政變,而鹹豐皇帝靈柩在10月3日才到北京,打了八大輔政大臣一個措手不及,掌握了政權。

辛酉政變是清朝統治集團內部的一場殊死鬥爭,也是對清王朝政治格局、權力分配的一次洗禮。辛酉政變後,清政府出現了太後“垂簾”,恭親王“議政”的新格局,清王朝後期對內及對外政策有了很大改變:慈禧太後以政治新星的身份在清王朝後期嶄露頭角,開始了長達40餘年的專權統治;而奕一派則一度控製了清王朝的內政和外交實權。同時,以奕為首的洋務派試圖“借法自強”,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了一場師夷長技的洋務運動,探索中國的近代化道路。隨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建立和一係列不平等條約的簽訂,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化進一步加深。

第五節

義和團事變的禍首莊親王載勳

愛新覺羅·載勳,清朝末期大臣,滿族人。載勳是康熙帝十六子莊親王愛新覺羅·允祿的五世孫,第九代莊親王奕仁的第二個兒子,他於同治十一年(1872)封輔國公,在光緒元年(1875)襲封莊親王。義和團運動興起後,載勳極力主張借義和團的力量打擊外國勢力,以達到廢黜光緒皇帝的目的,是義和團事變的“禍首”之一。

1.剿撫不定

義和團,又稱義和拳,是19世紀末在中國發生的一場以“扶清滅洋”為口號的農民運動。在積貧積弱的晚清,麵對西方列強的步步緊逼和清政府的不作為,中國農民拿起武器,投入到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粉碎了西方列強試圖瓜分中國的狂妄計劃,同時也極大地打擊了清政府的統治,加速了清王朝的滅亡。

義和團運動為何會興起呢?秋瑾曾在彈詞《精衛石》第一回中這樣寫道:“神仙鬼佛諸般說,盡是謠言哄弄人。騙得那愚夫愚婦來相信,借端便可騙金銀。試問你遭逢水火刀兵事,幾曾見有個神仙佛救人?昔年什麽紅燈照,聖母原來妓扮成。什麽師兄什麽法,反被那洋人殺得沒頭奔。虛言造語都為假,卻不道朝內糊塗信了真。闖成大禍難收拾,外洋的八國聯軍進北京。”秋瑾對義和團運動的認識較為獨到,她認為義和團運動源自於山東、直隸等地的義和拳等民間的秘密結社,帶有一定的封建迷信色彩。借助迷信發動農民運動在中國曆史上並不鮮見,但為何此時的農民運動會宣揚“滅洋”將矛頭直指帝國主義呢?

帝國主義列強與中華民族之間的矛盾是近代中國社會的最主要矛盾。特別是義和團運動興起的19世紀末20世紀初,列強進一步擴大對中國的侵略,妄圖瓜分中國,把中國變成它們的半殖民地和殖民地。在這一背景下,中國民眾拿起武器奮起反抗,抗洋運動此起彼伏,而導火索則是發生於山東的“曹州教案”,兩名德國傳教士能方濟及理加略被衝入教堂的曹州村民打死。德國借此機會出兵,占據中國山東膠州灣和青島,隨後俄軍出兵攻占了旅順,英國和法國分別派兵占領了威海和廣州灣(即今天的廣東湛江),中國境內危機四伏、山河破碎,風雨飄搖,中國民眾紛紛奮起反抗。

當時,在中國的山東,這種矛盾和衝突最為激烈。德國用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德國在山東境內擁有修築鐵路、采礦、駐兵、海運、交通運輸、建廠、外交以及租界內的行政權和經濟控製權等多項特權,肆意掠奪民脂民膏、資源礦產,導致山東民眾對外國侵略者極為反感。1897年,山東冠縣梨園屯(今屬河北邢台)的村民與當地的教堂因土地糾紛發生了衝突,威縣梅花拳師趙三多應邀前往援助,此後趙三多又將梅花拳改名為義和拳。1899年,毓賢出任山東巡撫,提出“民可用,團應撫,匪必剿”,對義和拳采用招撫的辦法,將其招安並納入民團。於是義和拳成了“義和團”,而口號亦由“反清複明”變為“扶清滅洋”。

後來,袁世凱出任山東巡撫,他到任後,改變政策,實行剿撫並用,分化鎮壓義和團。義和團在重壓之下,北上直隸。這一年北方大旱,瘟疫流行,民不聊生,義和團趁機宣傳,認為是外國教會所致,當時有揭帖稱:“天主教並耶穌堂,毀謗神聖,上欺中華君臣,下壓中華黎民,神人共怒”。於是,義和團運動由南向北往京津地區發展,日益興盛。5月12日,淶水縣高洛村發生了教案,朝廷派練軍分統楊福同前往鎮壓,被數千義和團兵在石亭附近設伏擊斃,史稱“淶水大捷”,朝廷大為震驚。5月27日,直隸中部蘆保鐵路沿線約3萬義和團兵占據了涿州城,時任知州的龔蔭培無計可施,隻能絕食坐以待斃。在此之後,清政府又派出聶士成等官員參與鎮壓,與義和團多次交戰,但此時直隸地區的義和團運動已呈現出“誅不勝誅”的局麵。麵對日益高漲的義和團運動,清廷剿撫不定。慈禧太後派軍機大臣剛毅、順天府尹趙舒翹等赴涿州調查,剛毅回京後向慈禧報告:“拳民忠貞,神術可用”。此外,莊親王載勳、端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等人均主張安撫義和團,以便向洋人開戰。在清廷的默許和支持之下,義和團運動逐漸走向鼎盛。義和團運動是以農民為主體的反帝運動,又代表了那一時代農民運動的**。據俄國記者揚契維茨基在《八國聯軍目擊記》中的記載:“每一次齊射之後,我們都聽到了刺耳的號叫聲,隻見紅燈掉落了,潰散了,熄滅了。但是團民們仍然揮舞大刀長矛,高喊‘義和拳!紅燈照!’向車站前進。他們中有一位師傅,是個臉色陰沉的高個子老頭。他帶領一群團民徑直向我們連衝過來。走在前頭的小孩子舉著大旗,上麵寫著‘義和團’三個大字。月亮照耀著這些喪失理智的莽漢,照耀著他們的大刀和旗幟。一排子彈射過去,大旗倒下了,又舉了起來,接著又倒了下去。”義和團成員以血肉之軀,衝向持有現代化武器的侵略者,這是何等的悲壯!而這一幕,又多次在義和團運動中重現。時人有電稿記載:“遇有戰事,競衝頭陣,聯軍禦以洋槍,死者如風驅草,乃後隊存區區之數,尚不畏死,倏忽間亦皆中彈而倒。”義和團運動作戰不可謂不勇敢,但戰況無疑又是極為慘烈的,義和團在作戰中損失慘重,但農民階級具有無法克服的局限性使他們無法提出完整的、正確的政治綱領和社會改革方案。那麽,作為支持義和團運動的重要代表載勳,其命運便可想而知了。

2.成為“禍首”

義和團運動因帝國主義侵略加劇、民族危機空前嚴重而興起。麵對列強肆無忌憚的侵略,中國民眾掀起了義和團運動。然而,正如陳旭麓所分析的那樣:“侵略激起了反侵略。前者代表了橫暴,後者代表了義憤。然而,在曆史的曲折演進中,義憤又常常成為新的橫暴的導因。這種矛盾決定了近代百年民族鬥爭的長期性和艱巨性。”對於這一矛盾,兩江總督劉坤一曾這樣上奏朝廷:“竊此次戰事,由於匪徒借口仇教,肆行燒殺,致釀大患。各國亦以剿匪、救使及保護商民、教士為詞,調艦增兵,合而謀我。軍事既起,各省自應力籌戰守。臣等已將防務嚴密籌備,倘彼族前來侵犯,即當奮力抵拒,不敢稍涉疏虞。”作為東南互保的重要參與者,劉坤一對義和團運動雖無任何好感,但他也在奏折中挑明了八國聯軍侵華的借口。

英、俄、法、美、意、日、德、奧(地利)先後出兵,外部局勢日益緊張。6月17日,大沽炮台陷落,此時,慈禧太後因受洋人的氣對列強宣戰,並決定利用義和團來對抗洋人。清廷在《宣戰詔書》中總結了理由:帝國主義列強“欺淩我國家,侵犯我土地,**我人民,勒索我財物”,朝廷稍加遷就,則帝國主義國家“凶橫日甚一日,無所不至,小則欺壓平民,大則侮謾神聖”,甚至還恫嚇清政府,要求清政府退出大沽炮台。這最終導致了清廷下定決心“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口,孰若大張撻伐,一決雌雄”。

隨後,慈禧太後任命載勳和剛毅為統率京津義和團的王大臣。載勳對義和團的態度最為積極。載勳在莊親王府中設立了拳壇,廣泛招納各地的義和團,載勳自己也頭裹紅巾,穿起短服,儼然一副義和團成員的打扮。載勳對義和團積極到什麽程度?有一則趣事,說當時有某個義和團的首領自稱是關羽再世,載勳竟然下跪迎接。一時之間,莊親王府成了義和團滅洋的臨時指揮所,各地的義和團成員到達北京後,第一站必是去莊親王府掛號領取戰鬥任務。不久,載勳又被任命為京師步軍統領,手握兵權,在清廷的要求下,懸賞捕殺洋人。

8月,八國聯軍攻入北京,瘋狂報複,義和團顯然不是侵略者的對手,而清廷的軍隊也難以抵禦列強的洋槍洋炮,莊親王府遭到破壞,大半被毀,隻有後院得以存留。與此同時,慈禧太後裹挾光緒皇帝一路西逃,載勳隨行,任行在查營大臣。在逃亡路上,清廷對義和團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直接將義和團定為亂民,轉而鎮壓義和團運動。同時,清廷為之前的行為辯解:“自此兵端已啟,本非釁自我開,且中國即不自量,亦何至與各國同時開釁,並何至恃亂民與各國開釁?”希望以此為說辭,取得各國的諒解。隨後,清廷決定與列強議和。這樣,載勳的處境就頗為尷尬了。在《辛醜條約》談判的過程中,列強列出禍首,要求重重懲治。據陳夔龍《夢蕉亭雜記》的記載:“和約第二次開議,懲辦禍首,各公使訂期在英館齊集。……(英使)將單開各員名,及所擬罪名,逐一朗誦,請中國照辦。單內人多,難以備錄,中如莊王載勳、右翼總兵英年、刑部尚書趙舒翹、山西巡撫毓賢,均請從重論,餘以次遞減。……越日,各使聯銜照會送到,堅執如故,不能絲毫未減。而德使複慫恿其統帥瓦德西,以急下動員令相恫嚇。厥後均如來照辦理。”第二次議和時,各國大使在英國使館集聚,列出罪魁禍首單,一一朗讀,單子裏涉及的人很多,其中莊親王載勳、總兵英年、刑部尚書趙舒翹、山西巡撫毓賢,是禍首,必須從重懲處,而且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這些人都是在這場事變中擁護慈禧太後的重臣,在這場議和中卻變成了替罪羊。慈禧本來隻是打算革去載勳的爵位,降為平民,由宗人府送往盛京(今遼寧沈陽)圈禁,但最終經不住列強的恫嚇,最終決定犧牲載勳。光緒二十七年(1901),清廷下旨:“已革莊親王載勳,縱容拳匪,圍攻教堂,擅出違約告示,又輕信匪言,枉殺多命,實屬愚暴冥頑,著賜令自盡”,以“庇拳啟釁”的罪名,賜莊親王載勳自盡,派葛寶華前往監視。

3.慨然赴死

載勳被削爵後,圈禁於山西蒲州的禦史行台。雖然名義上是“戴罪”,但他的侍妾和兒子都陪伴在身邊,載勳在住所裏的行動也不受約束,實際上就是軟禁。葛寶華奉命前來,欽差到站,自然要放炮迎接。在室內的載勳聽到炮聲,便問身邊人:“今天有特別的事情嗎?為什麽要放炮?”於是隨從告訴他,是欽差來了。這時候載勳馬上警覺起來,心中已然明了肯定是為自己的事情來的。片刻之後,欽差葛寶華進門登堂,載勳向他詢問慈禧太後在陝西的情況,葛寶華不做回答,也不落座,隨後走到屋子外麵四處巡視張望,他發現禦史行台的後麵有座古廟,這是執行絞殺載勳任務絕佳的地方,於是他選中了其中的一間空房,並命令左右隨從,在屋子的大梁間掛好三尺白綾,然後鎖上房門。一切安排妥當,葛寶華這才返回載勳所在的大堂。聰明的載勳其實早已明白,自己已被削去官爵,卻有欽差前來探尋,情況必然不同尋常,估計是奉旨要自己命的。進入大堂,葛寶華馬上擺出欽差的威勢,傳令蒲州府的有關官員,即刻派兵前來,以備有變時彈壓。隨後,葛寶華拿出聖旨,載勳跪地聽旨。葛寶華宣旨畢,載勳內心十分複雜,自己戎馬半生,對慈禧忠心耿耿,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隨即說道:“早在洋人打進北京,行動失敗,開始議和時,我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我死了,恐怕老佛爺也活不久了。”接著,載勳要求和家人話別。他囑咐自己的兒子:“你作為大清的子民,務必要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不要把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白白送給洋人!”說完,載勳便問:“我要在哪裏自盡?”於是葛寶華與隨從把他帶到古廟中那間備好的空房間內。載勳進入,看見梁間已經掛好了三尺白綾,回頭便冷笑著看向葛寶華:“欽差辦事可真是周到爽快啊!”說完,載勳慨然赴死,主動上吊。片刻之後,載勳就斷氣了,結束了他轟轟烈烈的一生。

列強肆意欺辱,清政府軟弱無能,一場以“扶清滅洋”為口號的義和團運動在中華大地以燎原之勢興起,中國農民用自己的方式對屈辱進行抗爭;莊親王載勳以實際行動支持義和團運動開展,打擊西方列強。最終,義和團運動失敗,載勳也慨然赴死,這位清朝末年的“鐵帽子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詮釋了什麽是民族氣節,什麽是忠誠擔當,真正詮釋了什麽是“鐵帽子王”。但因為時代的局限,莊親王載勳沒有代表曆史前進的方向,靠迷信、靠熱忱並不能完成民族獨立、國家富強的曆史任務。時代需要新的書寫者,曆史需要新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