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禮
房間之內，男男女女圍繞在病床周圍，空氣中彌漫著壓抑和痛苦。
“你是誰？”見有陌生人闖起來，其中一個中年男人皺眉，頗為不悅。
“她是奶奶讓我在機場等待的人”齊景書的聲音接踵而至，他麵色發紅、氣喘籲籲衝進來。
“奶奶，景書回來了，你讓我接的人我接到了”他撥開眾人，跪坐在病床前，啞著嗓子開口，幾欲落淚。
葉清淑感覺自己腳下仿佛生了根，隻能靜靜注視病**呼吸微弱，滿頭白發，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的人。
那人緊閉眼睛，隻能用呼吸機和營養液來維持生命。
竟是，到的這般晚嗎？皮質手提包被抓出抓痕。
“奶奶，你要接的人景書給您接回來了”齊景書趴在病**，握住老人如同枯樹皮的手，眼眶發紅，他怕奶奶聽不到，畢竟奶奶每天都問他，接沒接到人！
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老人的手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動了動了，你快過來，你幫我叫醒奶奶”齊景書大叫，激動呼喚葉清淑，那副樣子看起來失禮至極，可此時此刻，誰都沒有心情去糾結這些。
恍若大夢初醒，葉清淑眼底微微閃過猩紅，頂著眾人探究目光走到床邊。
“我來看你了，丫頭”她的聲音輕柔，聲音悠遠。、
仿佛是敲醒什麽鬧鍾似的，讓躺在病**麵的人突然睜開眼中，老人一雙眼睛雖然渾濁，此時卻仿佛有了光彩，滿目淚光直勾勾盯著葉清淑的臉，仿佛怎麽也盯不夠似的。
“奶奶”
“媽，你醒了”
看到老人睜開眼睛，蜂擁上來，神色激動，但誰都沒敢越過前麵看起來七八十歲的麵容凝重的老爺子。
老爺子的眼神從始至終都盯著病床之人，隻有在葉清淑進來後，才移開了短短一瞬目光。
這個年輕女孩，他並不知道是誰，從和妻子結婚開始，妻子很少會提到自己在A國的情況，他知道之前妻子和前夫也有過孩子，或許眼前之人，是那個孩子的後代？他猜測。
“你們都去！她陪著我”葉因安此刻如同枯樹，卻意外字字鏗鏘有力，周圍一圈人麵麵相覷，最開始說話的中年男人更是一臉沉痛：“媽，讓我們多陪你一會吧！”
“你們都出去吧”終於，老爺子發話了，他一輩子沒反駁過妻子，即使他現在痛苦、不舍。
齊景書藏不住臉上表情，他舍不得奶奶，可能這一出去便是此生最後一麵了。
“去吧！孩子”葉因安聲音柔和。
不管眾人心中有什麽心思，也都隻能如潮水一般退出房間。
房間內，寂靜如水，葉清淑根據葉因安手指方向拔掉監控電源後緊握住病**老人瘦弱的手。
“因丫頭，我來晚了”她呢喃。
這一句仿佛帶著歲月的思念，遲來六十八年，一雙淺色瞳孔，落下血淚。
“沒來晚，我一直等著清淑媽媽呢！你瞧，這不是讓我等到了”葉因安淚水劃過滿是皺紋的臉，她想抬起手再次像小時候那樣為葉清淑拭去血淚，可…她抬不起來了！
“清淑媽媽，別哭”她艱難吐出這幾個字，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葉清淑。
這六十八年，她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沒為了那個男人私奔，留在清淑媽媽身邊，可能就不會被騙的流落街頭，敗光了清淑媽媽給她的所有錢。
她和清淑媽媽也不會分離這麽長時間了！
可，一切沒有如果…
“我早該尋你的，我早就不氣你了，這些年我一直被人追殺、之後陷入沉睡”葉清淑將葉因安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想要告訴對方，她不是不要她了。
當年迫於種種情況，她沒能回來，無法離群索居，遊離於各地….誰承想，就到了今日！
“清淑媽媽…清淑姨姨，你不要哭”葉因安淚眼婆娑“回來就好….因兒還在想…是不是見不到了”她聲音嘶啞，強硬勾出笑，可她老了…再也不能像當初那般活力大笑了。
她一直等著，她好怕，見不到葉清淑最後一麵！
想來上天是眷顧她的！
彌留之際終是見到了啊…
“因兒，撐到您回來，就已經很開心了…此生足矣”她語氣含笑
“因兒，不，不要”眼前的人已經垂垂暮年，葉清淑拉著對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瞳孔輕縮，腿上的手提包‘咚’一聲落在地上！
這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
眉宇間閃過一絲掙紮，臉上青筋浮現，瞳孔猩紅，她露出獠牙，她…想留下她！
“不！不要”葉因安艱難搖頭：“我不想…不想..變成我…媽媽那樣”
一句話叫回了葉清淑的神智。
是啊，因兒年齡已大，撐不過初擁，很容易變成沒有神智的‘殘次品‘當年她最小的妹妹不就是想要變成吸血鬼！這個嗜血的怪物而死亡的！
況且，她無法賦予她陽光…..
算了，聽她的！
漸漸收回自己的神態，葉清淑苦笑，神色落寞，終究是自己魔怔了。
可，她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她了啊！
擦掉臉上血淚，她模樣慘敗，緩緩摸上葉因安的頭，嗓音沙啞：“是你不要我了”。
她沒有不要她，是她不想留在她身邊。
葉因安緊握葉清淑：“再讓我，任性一次吧！”
“清淑媽媽，幫我把書景叫…..叫過來吧“伴隨劇烈喘息，她艱難吐出這句話。
她再撐一會，隻要一小會，她要幫清淑媽媽安排好。
“聽你的”葉清淑深深看了葉因安一眼，仿佛要將人印在腦海裏。
隨後一個瞬移，敲敲房門，立刻閃到了衛生間，這副滿臉是血的模樣，會嚇到人。
開門聲音響起，葉因安讓自己的丈夫和齊景書進來…..
洗手間內，葉清淑撐著洗手台狠狠撲了一把水，靜靜聽著外麵葉因安叮囑齊景書在她身邊照顧她和對那個老爺子的告別。
這就是她第二任丈夫嗎？看起來，是個好人。
這一刻，她釋然了，雖半生坎坷，卻最終家庭和睦、兒孫滿堂，這才是因丫頭所求吧！
突然，細細的話音嘎然而止，震天的哭聲響徹房間，葉清淑渾身一僵，倉惶推開門，隻見病**的人剛好凝望著她的方向，一雙眼睛笑意盈盈，然後失去神采。
望著那雙眼睛，葉清淑猶如置於冰窖之中，時空變換，仿若回到了多年之前，還是小豆丁的孩子跟在她屁股後麵問：
“清淑姨姨，我沒有媽媽了，我想讓你當我媽媽“
“清淑媽媽，你好漂亮，是不會老的仙女”
“清淑媽媽，我最喜歡你了”
清淑媽媽…..
孩童輕靈的嗓音猶繞耳側，震天的哭聲將她拉扯於時間的洪流之中。
最後，隻餘下了那雙沒有神采的眸子對上葉清淑沒有焦距的瞳孔！
久久，葉清淑的手垂了下去，眼神寂滅，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