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田忌賽馬術
唐劍悚然驚醒，收回了目光，拱手示敬，“蒙將軍，你臀肥腰厚，下盤紮實！看樣子，不僅是馬上將軍，更是步戰高手！”
這是他的由衷之言。
無論怎麽聽，都是褒獎。
可是聽在蒙毅的耳朵裏，卻有一種調戲的意味。
他的目光凜然一厲，“姓唐的，你是在羞辱我嗎！”
唐劍默然不語，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蒙毅的腰臀，五指屈張，手掌比劃著，像是正在意手丈量他的肥臀。
其實，他是在默默計算著攻擊的角度。
可是在蒙毅眼中，簡直是**裸的羞辱。
堂堂大秦第一武將，竟然被人相中了肥臀。
恥辱啊！
簡直是奇恥大辱！
蒙毅的那張糙臉瞬間黑的如同鍋底，“姓唐的，你欺人太甚！看刀！”
話音未落，身形陡然飆射，猶如一道狂風，席卷向唐劍。
飆射中，蒙毅突然掄刀出手。
刀鋒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猶如弦月一樣的彎弧。
一瞬間，刀鋒裹挾著沙石，帶著猶如地獄鬼哭一樣的淒厲聲音，轟然砸落在唐劍頭頂。
這一招奇襲來的奇快。
唐劍佇立在原地，甚至都沒來得及動一下，刀鋒龍卷就已經落地。
轟的一聲。
兩個人影撞在一起。
觀戰的所有人都呼的倒吸一口涼氣。
那一刹那，仿佛所有人都看到了唐劍被刀鋒劈成兩半的情形。
可是，就在最後一瞬，唐劍仿佛陀螺一樣，陡然原地轉身。
豎劈而至的刀鋒擦著他的頭皮，堪堪砸落。
砰的一聲。
地麵被刀鋒犁出了一道巨大的凹槽。
凹槽的中心，正是唐劍剛才所在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反應奇快，此時，恐怕已經刀鋒撕成了兩片。
唐劍瞬間旋轉一周。
定身。
出手。
當他再次麵對蒙毅的時候，身後倏然射出一道紅光。
那是一條槍影。
長槍仿佛毒龍出洞，撕裂了空氣，不帶一絲聲音，挑向蒙毅的眉心。
高手對決，生死就在方寸之間。
唐劍的動作之快，遠超蒙毅的意料。
蒙毅心頭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是同時，也激發了他的爭雄之心。
“來得好！”
生死一瞬間，蒙毅暴喝一聲，身體往後猛的一仰，如同一塊鐵板一樣，直直向後躺了下去。
也就是在那一霎，槍尖貼著他的鼻尖刺了過去。
長槍帶起的飆風刮在他的臉上，如同刀割一樣，刮出極致的痛感。
蒙毅鐵板後仰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刀瞬間轉向，自下而上，掄出一個半圓，劈向長槍槍身。
這一連串的動作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就聽當的一聲。
刀鋒劈中槍身。
蒙毅心中頓時狂喜。
要知道，槍是兵中之賊，占盡了天時地利。
它長出來的每一寸，都是對短兵器的無限殺機。
蒙毅的一刀，就是要以巨大力道**開長槍，然後在欺身而上，近身搏殺。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刀槍撞在一起的瞬間，就聽哢嚓一聲，長槍槍身竟然應聲而斷。
“斷……斷了！”蒙毅不禁愕然吃了一驚。
要知道，槍身雖是木製，可是極具韌性。別說刀鋒了，就是開山斧，也未必能一斧劈斷槍身。
可是現在，偏偏斷了！
長槍斷的猝不及防，蒙毅收力不及，狂刀帶著手臂揮灑出去。
那一瞬，他的胸前門戶大開。
唐劍直接撒手斷槍，朝他欺身壓了過來。
蒙毅驚恐地朝他投去一瞥。
唐劍的身形在他的瞳孔裏投下一個投影。
那個投影仿佛泰山壓頂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蒙毅驚呼一聲，“姓唐的，你要做什麽！”
話音未落，唐劍已經轟然撞在他的身上。
幾乎同時。
唐劍雙臂一環，抱住了蒙毅的腰身。
那一瞬，他的雙手仿佛鐵爪一樣，狠狠拿捏蒙毅的厚重雙臀。
這他娘的不像是賭國運！
倒像是霸王硬上弓！
蒙毅嗷的一聲厲叫。
兩人滾落在地，瞬間沙塵四起。
黃塵猶如噴泉一樣，刹那彌漫，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變故屬實來的太快。
觀戰的人瞬間就看呆了。
明明是生死搏殺、血肉橫飛的場景，怎的有一絲莫名的古怪觀感。
黃霧裏，不時傳來近身肉搏拳拳到肉的聲音。
砰！
“他娘的！姓唐的，你撒手！”
砰砰！
“……嗷……”
砰！
“老子的褲子！”
彼時。
觀戰眾人的老臉一紅，紛紛有種不忍直視的羞赧。
下一刻。
就聽砰的一聲。
一道身影從塵土飛揚中激射而出，砰聲落地。
是唐劍！
唐劍摔落在地，瞬間犁出了三四長遠。
被他犁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長長地殷紅血跡。
放眼看去，他的身上遍是刀鋒割出來的血口，血口裏正在汩汩湧血。
顯然，在剛才的生死搏殺中，他受了重創。
因為失血，唐劍的臉色異常蒼白，仿佛死人一樣。
他咬牙望向李未央，“陛下！臣幸不辱命，已經得手……”
話音未落，他已然昏死過去。
李未央眉頭一緊，
“唐卿！是條漢子！你對得起朕，朕也必對得起你！”
“來人！”
“傳朕的旨意，讓太醫院全力救治唐將軍。”
“朕要他活著。”
“告訴他醫院，唐卿要是有什麽不測，也不必來稟朕了，讓太醫院所有人自裁謝罪吧！”
天子一聲令下。
數名禁軍一擁而上，瘋一樣將唐劍抬至後庭醫治。
此刻。
搏殺場上的沙塵漸漸退卻。
一個壯碩的身影從塵土中走來，漸漸清晰。
是蒙毅！
直到揚塵徹底消散，眾人才愕然看清楚，蒙毅渾身鎧甲破碎，衣衫襤褸，幾乎到了不避體的地步。
所有人都愕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顯然是唐劍的手筆！
此前，他們二人在飛揚的塵土之中，聲音曖昧不清，引人遐想。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恍然明白過來。就在剛才那短短的瞬間，飛揚的塵沙當中，究竟爆發了何其慘烈的戰鬥。
隻是，他們屬實想不明白，堂堂的大乾將軍、二品武將，拚的幾乎身死命消，卻沒在蒙毅身上留下一道傷口，反而撕爛了他的鎧甲衣裳。
“這個唐劍，腦袋裏是不是進尿了！就算是我這個文弱書生，拚的一身剮，也能把蒙毅送進黃泉路！”
“廢物就是廢物，蠢材就是蠢材。唐家從四世三公，沒落至此，不是沒有原因的！”
“放眼整座鴻臚宮，唐劍已經是我大乾拿得出手的最高品級的武將了。他敗了，就意味著大乾敗了！唉，時也命也，運也數也啊！”
……
觀戰的文官肆意嘲弄著，諷刺著。
在他們口中，唐劍就是個廢物。
可是，他們卻半句不提，國家危難，唯有唐劍這個武將出頭。這些人作為國之柱石，卻一個個縮頭縮腦，任母國爛到骨子裏，備受大國欺淩，而無動於衷。
唯有靖天王李廣看出了端倪。
此刻，他神色冷峻，雙眸中泛著濃重的狐疑。
“軍槍堅韌如軟鐵，絕不可能一刀斬斷。那柄長槍分明是在開戰之前，就被做了手腳！而且，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唐劍自己！”
“可是，他為什麽要自毀長城！”
“就算不能光明正大戰勝蒙毅，可是，豁出自己這條命，拉上蒙毅同歸於盡的機會還是有的。”
“但是現在，他分明就是在故意放水。”
“表麵上看，唐劍已經到了重傷垂死的地步，實則都是皮外傷，看著血肉模糊，其實根本就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這其中必然有詐！”
“隻是他費盡心機這麽做，究竟是為什麽？”
靖天王已經洞悉了其中的蹊蹺。
隻是可惜，任他聰明絕頂城府深沉，也決然窺探不到其中的真諦。
唯有李未央，他不僅一手推動了如今這個局麵，更是整件事情的操盤者。
此刻。
他從唐劍被重創的緊張情緒中抽離出來，換上了一副冷漠的笑臉，“久聞蒙將軍大秦一品武將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然而，蒙毅的那張臉卻黑的猶如鍋底一樣。
剛才在塵沙飛揚中，唐劍上下其手，撕爛了他的鎧甲衣裳。開始時候，他也以為自己被調戲了。
可是打到後來，唐劍不惜渾身眾創，也要將“調戲”進行到底。
彼時，他才意識到，對方的目的絕不簡單。
可是直到最後，他也沒能悟透其中的真意。
堂堂的大秦一品武將，竟然被一個二流角色調戲至此，蒙毅不禁狂暴如怒獅，“乾帝，你到底玩兒的什麽把戲？”
李未央笑而不語，目光轉向秦皇嬴無極，“秦皇！第一局你贏了！蒙大將軍下場休息去吧。現在，我們來開第二局。也讓秦皇見識一下，我大乾到底有沒有像樣的人才！”
話音落地，嬴無極卻並未立時答應。
他雙眸眨動，目光深處閃爍著猶疑，心念更是在瞬間電閃過了無數個念頭，“看乾帝這淡定從容的樣子，不像是輸了，反倒是有一種陰謀得逞的得意！”
嬴無極的內心深處，閃過了一絲不祥的預兆。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襲上心頭。
“糟糕！”
“上當了！”
“乾帝用的是田忌賽馬術！以他的下等馬對孤的上等馬！”
“剛才那個小將隻不過是區區二品而已，用他來對壘我大秦一品武將，擺明了就是在找死！”
“那個唐姓小將敗局，原本就在乾帝的計劃之中。”
“接下來要上場的，恐怕就是一品武將了。”
“而我大秦武將雖然眾多，可是此次出訪乾國，隨侍孤左右的一品武將，隻有蒙卿一人！”
“乾帝若在此時祭出兩名一品武將，這一場國運賭局，孤豈不是輸定了！”
一念至此，嬴無極內心騰的火氣。
“好狡詐的計劃！”
“好卑劣的乾帝！”
他閃眼望向李未央，幽幽問道：“乾帝！好一出田忌賽馬術！接下來要登場的，恐怕就是你乾國一品武將了吧。請問是哪兩位，說出名姓來，也讓孤見識一下。”
李未央一笑置之，淡定的笑容下，劃過了一抹心機被點破的驚慌。
這一瞬的動作，恰恰落盡了嬴無極的眼底。
他心底冷哼一聲，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
內外群臣，這才恍然大悟，紛紛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錯愕神情。
“田忌賽馬術！好計劃！原本是必輸的局麵，卻硬生生從死局中殺出一條生路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將一個世人皆知的智謀玩兒出了新花樣，這一招，非大智慧者不能為！這還是我大乾的那個傻帝嗎！不知道是湊巧了，還是吾皇真的開智了？”
“你知道個屁！大道至簡。能把低等智謀玩兒出高級效果，這才是能人所不能。依我看，傻的不是吾皇，而是我們！”
“蒼天有眼！吾皇開竅了！我大乾的國運要轉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