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羞見故人

眾人一聽，麵麵相覷，有宮女麵露難色，可一旁又有人低語，“自身都難保了還擺什麽架子！誰留下來誰必得陪嫁去仇丹了，風沙大漠，鬼才願意去！”這一低語，眾人瞬間作鳥獸散，生怕慢旁人一步就被留下來似的。

叫醒李盞瑤的宮女與他們迎頭相撞，拉扯著斥問：“都幹什麽？都不許走！”

“不走？不走等著去仇丹風成肉幹嗎！”

小宮女攔不住她們，一跺腳又跑進宮內，“公主！您怎麽不攔著她們！”

“你也走吧。”李盞瑤看也不看她，急急朝外走去。

“小枝不走！公主一進宮便是小枝服侍的，皇宮也罷，仇丹也罷，公主去哪小枝便去哪兒！”小宮女居然直挺挺跪了下來。

李盞瑤這才停下腳步，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子，十八九歲的模樣，汪汪的大眼裏卻是不容質疑的真誠和堅定。這麽忠心的人她為何不記得？估摸是個勤勤懇懇的人，到年紀便出宮去了。

大瀝皇宮內書堂。

要說這內書堂原隻是個供皇子、公主讀書的場所。可隨著大瀝國事繁重，皇室有意讓內監成為自己的耳目喉舌，便在宮中設立了十二監。其中以司禮監為首，司禮監又以掌印太監為首。司禮監的太監需要替皇上批複奏書。久而久之，宮中就對識字懂理的太監有了需求。

於是，內書堂便增辟了一處西苑，每年都會挑一些十歲上下的小內監入書堂學習。小內監們與太子、公主們共享一套師資。

這便可以說，內書堂的小內監們享受著大瀝最優質的讀書資源。這些小內監學成後，幾乎都會被送往十二四監中的核心差事。

李盞瑤身為內宮公主唯一能接觸到的權利層，便是這些小太監。與眾多宦官相識於微，這也是前世李盞瑤能極快掌握內廷的重要原因。

此刻，她不耐煩地等在廊下，臉上的光半明半晦。

“回”字形的連廊對麵，突然闖進一人，麵容精致，身形挺拔，一如官服上引吭的雲雁。疏影光點漏在他身上，浮光掠影間李盞瑤隻好似看到了一座水月觀音。

高潔又驕傲。

雖看不清來人表情，可李盞瑤躁動的心竟像吹過雨後清風般安定了下來，眼神緊隨著來人的身影，一股淚竟不自覺冒了出來。

那人似察覺到目光，撇過頭望向對麵。李盞瑤“咻”一下蹲了下去，低矮的灌木恰好遮住身子。

她不敢看她的觀音。

前世最後的年歲裏，李盞瑤執念瘋魔，抱著得不到便毀掉的態度，讓夏子安盡淩辱。可每一次淩辱後，自己又深陷懊悔。於是，下次對夏子安又是百般討好。

可夏子安永遠用一雙冷漠鄙夷的眼神回應她。

深深的鄙夷中，她憤怒，她癲狂，於是又開始新一輪的折辱，討好。

周而複始，始而複周。

直到，她完完全全毀了夏子安，毀了她的觀音……

“十六公主，你這是作何？”旁邊有人喚道。

李盞瑤背過臉去，寬大的袖子將滿眼的淚水盡數抹去。

“無事，東西掉了。你可打聽清楚了？”

“自然清楚了，幹爹親口告訴我的。”

說話的是內書堂的侍習太監，名叫郭騫，他幹爹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姓辛，朝內事物無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