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願是棵樹,栽在你手上!

早春柔和的陽光正照在剛接觸空氣的灰色的屍體上!對,她現在就是一具屍體!

樹根壓迫頸部血管導致腦部供氧不足死亡,根據法醫結果與命案現場初步懷疑是自殺,張清手中留有幾封她的親筆遺書,分別是給她的父母親友以及未婚夫。草地上,樹上,衣服,鞋子都進行了仔細的勘察,發現了雜亂的指紋與腳印以及其他痕跡,因為這裏是植物園的開放點,遊客來來往往是很正常的,這就給取證帶來了諸多不便,或說現場已經被破壞了,發現張清上吊的也是一批遊客同時看到而報案的。左風在法醫的介紹之後,雙眼聚焦到張清的頸部,他很清楚她的頸部索溝是水平狀的,若是比她矮的人勒殺她,索痕就不會是水平,而是傾斜的。由這一點也可以判斷用樹根索在她脖子上的人要麽就是她自己,或是比她個子高的嫌疑人。

接近一個小時之後,左風一路小跑著走了出來,打開了車門。

景冬在下車的喘息間吐納呼吸,伸展懶腰,在車裏可把她憋壞了,而左風身體倚靠在車頭,神色嚴肅的在思考如何跟她開口時,想不到她突然又竄起了脾氣。

“左風,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把我關在了車內,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難道我不會看手機新聞?不會聽廣播?你明明知道,張清就在植物園工作,而你偏偏不讓我進去,以我腳趾頭的智商也能猜到是她出事了,你憑什麽不讓我進去讓我看她最後一眼。”景冬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剛才她一下車在做深呼吸原來並不是在調整被困車裏的僵硬坐姿而是在醞釀情緒,此時的情緒就像那種高壓鍋一下子爆發出來。

邊上陸續出來的幾個穿警服的人微微一驚,誰都不好意思去看一個充著火氣的紅臉孔女子竟然在跟他們英明神武的左警官發脾氣,大家趕緊主動移開了目光,在背後跟左風揮了揮手後迅速離開。

左風低下了頭,他早該想到的,現在是信息時代,網絡如此快速,剛才有人一發朋友圈馬上就能從一個陌生人的手機瞬間就把此事轉發到車裏的景冬手機上。

他的沉默不語讓景冬感覺到有股熱流從丹田湧向全身,本是想從嘴裏持續爆發自己的情緒,但見幾個警員的神情也就意識場合的不妥,她隻能眨巴著眼睛觀察左風,希望通過對方的眼神,對自己害怕的猜想進行了核實,當然從他的沉默中,核實很快就有了結果。因為她在手機裏看到的那具屍體是打了碼的,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雖然這是事實。

左風慢慢靠近,輕輕抓著她的雙肩,輕輕地,並不使勁,等低頭注視到她的臉時,她的眼睛就像著了火一樣通紅。

“張清初步懷疑是自殺的,你也知道,她跟她的未婚夫關係不好,隻是想不到她會為情所困而走上絕路,她有遺言說明了一切。”左風隻能這樣告訴她,來切斷她此時腦中正展開的胡思亂想,關於張清的情況,景冬自然比左風更了解。

景冬停止了情緒的發酵,任由左風牽著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的樹林裏走去。她跟張清是為數不多的學校畢業之後還一直來往的好朋友。

“左風,其實剛才那原話是三毛說的,不過,我是從張清那兒聽來的,你知道的,她特別喜歡樹。”

“所以,她死在樹下,也算找到一種安慰了。”

“不,樹是給她希望的,而不是死亡。”景冬的手指用力握住了他,“她有遺言留給那渣男吧,說什麽了?”

“冬,你知道,那是死者隱私,我不方便透露。“

“可她是張清啊,是我的好朋友張清呀!”

樹葉突然又掉了一些下來,像是被她的呐喊所撼動,周圍也變得陰森起來。

“看看你同事發過來的照片總可以吧?”景冬拿過左風的手機直接查找了起來,張清走得並不安詳,上吊的人要是知道死後的醜樣,想必都不會采用這種方式了,特別是對於愛美的姑娘。她的左手戴著她未婚夫送她的手表,因為那天是她的生日收到的,她一直戴著並跟景冬她們炫耀過,而右手以及脖子上都藏繞著樹幹,這樹就是絞殺榕,就跟她的未婚夫一樣。張清比她未婚夫大二歲,是她大四時認識的大二學弟,可張清的成績並沒有她未婚夫---查航好,查舤出國留學了,但支撐他留學的一切費用卻是張清的工資卡。是張清像大樹般喂養著它,而未婚夫的關係無非也是查航送了一個法國街邊的藝術戒指戴上張清手後的說詞,都說兩個人不能異地戀,朋友們一直不看好她們,這不,查航變心了,跟同樣留在法國的一個女同學相愛了,再多的對不起都換不回張清的痛苦,她從最初的不相信到最後看到寄過來的那兩人恩愛照片後,終於用生命去化解了愛情的毒藥。

張清有一年在暑假時去學車,還出過嚴重的車禍,送到醫院急救時失血過多需要緊急輸血,也許是命中注定的,查舤也是同一個血型,他義無反顧地用自己的血把她救活了。之後,兩個人就確定了男女關係,張清還常常指著自己的身體說,她這條命都是查航救的,身體裏流著心愛男子的血液,這種感覺很奇妙,所以張清固執地認為這是老天賞給她最好的愛情。查舤有著一般小男生的疑心病,而且心胸狹隘,每次都是張清像哄孩子一樣在交往,但同學們都笑話她把男朋友寵成小朋友時,她無不自豪地說自己還欠他一筆血債呢,當時身邊的女同學就建議她,那就每個月分清償還那個男人一點血,讓他收好衛生巾就行,當時的笑話曆曆在目,想不到現在,她真的是血債血償一次性還給他了。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舊愛發來的請帖,這男人確實渣,還寄來與新歡的照片來刺激她,這個事景冬也是知道的。

“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左風又將車子開到了原來的目的地。

有人來看過董也,而且還是一個很了解她的人,這是景冬站在董也墓碑前的第一發現,這種發現一下子掩蓋了她對張清剛剛死亡的悲傷。一束黃色的香水百花正醒目的放在董也的黑白相框前,而且照片上的灰塵剛剛被人擦試過顯得特別發亮,那相框裏的董也笑臉很甜,一點都不像是會自殺的姑娘。對,好朋友董也當

也是自殺的。

“自殺?”這個念頭一出現時,景冬與左風視線交織了一起,其實都明白了彼此在想什麽。

“走吧,先回家。”左風挽過景冬的肩膀走出了陵園。

前麵是一條隧道。越是前進,那股衝擊人的刺激就越明顯,但這種失控的發泄感卻令景冬感到享受。左風知道倔不過她,從陵園出來後隻能任由她搶了車鑰匙來開。她踩下油門衝破壓抑的快感,死者的笑臉刺激著她的神經,汽車發出轟鳴聲,加速衝進了張著大口的黑色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