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相脈大師(5)

巨柏之下的坑洞並不十分巨大,我們距離又近,寧楠琴說話間就放冷箭,去勢極快,若是平常,明瑤必遭毒手!

幸好我是站在明瑤身旁的,又深知寧楠琴狡詐陰毒,所以一直暗暗提防。

寧楠琴喉中怪響的時候,我就留了神,及見她弄出一道烏光來,立即將陰陽羅盤提起來,隔空橫擋,阻住那烏光的來路!

隻聽“當”的一聲響,烏光墜地,卻是一枚骨刺!

“好不要臉!”我朝寧楠琴怒目而視道:“卑鄙無恥!”

寧楠琴偷襲不中,也不理我,喝道:“女兒,還不動手?!”

“且慢!”百川和尚突然伸手一攔,阻住寧楠琴,目光直勾勾的瞧著我手中的陰陽羅盤,道:“你這羅盤是哪裏來的?”

我還沒有回答,老二就叫道:“自然是俺家傳下來的寶貝!你以為是天生地長的?”

“拿來給貧僧瞧瞧。”百川和尚把手伸了過來。

“休想!就是死也不給你!”我還以為是百川和尚看出來陰陽羅盤不是凡品,起了覬覦之意,更加憤慨。

明瑤卻道:“弘道哥,你給大師瞧瞧。”

“啊?”我以為是聽錯了,不由得回頭去看明瑤。

明瑤道:“給大師吧。”

我雖然不明白明瑤為什麽這麽說,但還是依言而從,猶猶豫豫的把陰陽羅盤遞給了百川和尚。

“大師,你……”寧楠琴再次出言邀百川出手,但這一次百川和尚卻把手一揮,竟不讓寧楠琴把話給說完,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陰陽羅盤眨也不眨的看。

我不由得暗暗稱奇,心中忖道:從言語中,就能判斷出這和尚十分不通情達理,迂執的很,但也不像是沒出息奪人寶物的人。

莫非這陰陽羅盤跟他還有什麽莫大的關聯?

寧楠琴的腦袋長長伸著,一雙眼睛惡毒凶狠的瞪著我們,恨不得把我們給活吃了,可百川和尚就站在袁明素和我們之間,扼守要道,袁明素、寧楠琴即便是想動手也無法可施。

“這是麻衣陳家的陰陽羅盤!”百川和尚摩挲了半天,才抬起頭來篤定的說道。

“哎呀我的親娘!”老二道:“禿——和尚哎,你終於開眼了!一點也不錯,這就是俺家的陰陽羅盤!”

“你真是麻衣陳家的人?”百川和尚盯著我,神色比之前已經變得和善多了。

“是什麽人就是什麽人,這話說了幾遍了,不用再問了吧?把羅盤還我。”我伸出手去要那陰陽羅盤,百川和尚又看了一眼,然後便把羅盤還給我了,道:“直到此時,貧僧才信你。剛才對不住了。”

寧楠琴急忙道:“大師,不要憑一個羅盤就認定他是麻衣陳家的人,這羅盤世上有的是!”

“世上隻有這一個!”百川和尚篤定的說道:“昔年,貧僧曾北上嵩山,目睹了那一場玄門論道的曠世聖局,親眼瞧見這陰陽羅盤被陳天默陳老前輩執於掌中!這是絕世孤品!貧僧的眼睛絕不會看錯。”

“萬一他這是偷來的呢?”

“斷然不會!”百川和尚嚴肅的搖搖頭,道:“陳前輩是相脈第一高手,風采之盛,貧僧至今未曾忘懷。要說有人能從陳前輩手中竊取這羅盤,那絕不可能!”

“說的對啊!”老二興奮起來了,道:“我爺爺隻有偷人家的份兒,哪有別人偷他的份兒!”

“陳前輩是不會偷人東西的。”百川和尚微微不悅,道:“貧僧一聲之中最敬仰的人就是陳前輩,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對他構陷侮辱。”

“對對對,我爺爺怎麽會偷東西呢?”老二嬉皮笑臉道:“我隻是打個比方,打個比方。”

百川和尚道:“玄門的絕世高手無非五行六極,血玲瓏號稱西金邪命,是大大的惡人,遲早難逃覆滅之報!青塚生是東木鬼醫,行為怪癖,憤世嫉俗,並不以救死扶傷為己任,而是以掘墳挖屍解剖遺體為樂,也不算什麽俠義輩!至於南火妖卜太虛子,創下的天理宗,為非作歹,門下無一好人,因此被政府剿除,實屬多行不義必自斃!北水老怪曾天養和逍遙道真陳天佑,雖然行俠仗義,可是平生殺戮太重,也難為我輩所取!隻有天默公,不唯其驚才豔羨,更兼其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氣度恢弘,從不濫殺無辜,正是我玄門楷模!”

“說得巧,說得妙,說的好的呱呱叫!”老二笑得臉像是開了朵花,道:“大和尚,你把我爺爺當做你的敬仰對象,真是有眼光,有悟性!不錯不錯,你這就屬於是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你現在相信我們不是壞人了吧?”

“嗯。”百川和尚回頭對有些驚愕的寧楠琴母女道:“你們是誤會了吧?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天默公的傳人。”

寧楠琴道:“陳天默的傳人也未必都是好的啊。”

“胡說!”百川和尚固執的說道:“陳天默的傳人怎麽可能是壞人呢?”

我和明瑤、阿羅、潘清源等相對愕然,都是又驚又呆又好笑。

我心中深感這百川和尚的是非認知是有問題的,按照他的邏輯,袁家的人不會是壞人,天默公的傳人也不可能是壞人!

這倒像是中了眼下時局大環境的毒——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貧困家庭出來的就是根正苗紅,地富反壞右家裏出來的,依舊是地富反壞右。

不過,現下,他這樣子倒是可愛的很,我們幾個性命也算是無憂了。

寧楠琴想動手卻又不敢,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明瑤的眼珠子轉了又轉,突然笑道:“大師,你是相信天默公多一些,還是相信袁家多一些?”

“啊?”百川和尚一愣,道:“都是信的。”

明瑤又問:“那如果天默公的傳人和袁家的人說話不一樣,你相信哪個?”

百川和尚更加疑惑:“這,這,都是好人,說的話又怎麽會不一樣呢?”

明瑤道:“我是說如果。”

“小小年紀,還是姑娘家,就學會挑撥是非了啊。”

我們正對著百川大師,聽明瑤說話,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我們幾個都大驚失色,急忙扭頭去看,然後瞧見一個人影曳著一條藤索,從半空中輕飄飄的**落,那聲音輕的,就像是一片葉子墜地!

本事之高,實在是令人駭然!

他身穿灰色中山裝,麵色蠟黃,五官如筆描墨畫,乍看上去,幾乎分不清是人還是鬼,但那張臉,卻叫我心中有說不出的厭惡!

“是你!”

我還沒有緩過神來,潘清源突然惡吼一聲,撲了上來!

事起倉猝,潘清源這一撲,全無章法,那怪人凝立不動,待到潘清源近前時,卻驀然伸出左手來,戳向潘清源的眼,潘清源下意識的往後側身躲避,卻不料那怪人的這一招是虛晃,右手猛然往前推出了一掌,卻是實招!

按理說,這一虛一實的擊法,甚是尋常,以潘清源的本事完全可以躲得過去,但是潘清源的情緒太過激動,有失理性,那怪人的速度又奇怪,這一掌,精準無誤的重重擊在潘清源的腹部,潘清源悶哼一聲,蜷縮而退,模樣是難受之極。

“阿源!”

阿羅驚呼一聲,上前攙住了潘清源。

我也吃驚非小,疑聲道:“你是什麽人?!”

“他,他就是袁重渡!”潘清源嘶聲道:“他戴的麵具可以騙人,可他的眼睛,他的聲音,我永遠都認得!”

“啊?!”

我們幾個同時錯愕。

“嗬嗬……”那怪人一聲冷笑,目光在我臉上一掃,不屑道:“陳家的人,哼!”

轉眼又瞥向潘清源,道:“這麽多年不見,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了,可你的本事卻並未有多大長進啊。怎麽,不會用毒了嗎?”

此人真是袁重渡!?

“袁族長且慢動手。”連百川和尚也開口了,確定他身份就是袁重渡無疑!

我又驚又怕又怒,雙手握緊成了拳頭,不自覺的已經全然溢出了汗。

百川和尚好不容易不再為難我們了,卻又來了一個更可怕的敵人!

“百川大師,勞煩你來一遭了。”袁重渡突然朝百川和尚走了過去,道:“怎麽這幾個惡人你沒有收拾掉?”

“他是天默公的傳人,是好人。”百川和尚指了指我,道:“這其中怕是有些誤會。”

“對,是有些誤會的。”袁重渡走到了百川和尚跟前,嘴唇輕動,卻無一聲一息傳出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百川和尚似乎也沒有聽清楚,把身子湊近了袁重渡,側麵傾聽道:“袁族長說的什麽?”

“噗!”

一聲奇怪的輕響,百川和尚的眼睛突然閃出一抹驚恐之色,臉色瞬間煞白,腦袋緩緩的低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你,你,為什麽?!”

那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也充滿了不可思議,更充滿了憤怒和錯愕。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然後赫然發現袁重渡的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把丁蘭尺——那尺子,有半截已經插入百川和尚的腹中!

“我說你確實誤會了,我不是好人,你卻誤會我是好人,他們是好人,你卻誤會他們是惡人。”袁重渡獰笑著說道:“你既然這麽糊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替佛祖送你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