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城摞城下(18)
娘道:“何衛紅自己偷偷的走了,我聽弘德說她打聽了你的去向,我怕她是跟來了這裏,所以有些不放心,就跟了來。在城裏遇到了你三叔,他說你們都到了賭城,我就也來了。想著今天已經是十月十二,你們必定是在找那接頭的人,就想著打聽打聽,先找到你們,再問何衛紅的下落。怎麽,見著她了沒有?”
我心頭稍有不快,聽娘的話,仍舊是向著何衛紅的多些。便怏怏不樂,道:“娘,何衛紅是醫脈中的人,精通邪術,她還假扮了明瑤接近我,她不是好人。她的父母好像還跟咱們麻衣陳家有仇。您就別再向著她了。”
“胡說八道!”娘氣憤道:“你不喜歡她,也別編排她的壞話!”
我道:“我沒有編排,是爹看出來的!”
娘稍稍一驚,道:“真的?”
我道:“當然,不信你問問爹去。”
娘道:“你爹還看出什麽來了?”
我道:“別的好像也沒什麽了,我剛才還看見她又假扮著明瑤進賭房了,而且好像還跟她的母親在一起。”
娘詫異道:“她母親也在這裏?”
我點頭道:“應該是的。”
娘下意識的四周看了看,道:“人在哪裏?”
我道:“剛才還見了,現在找不到了。”
娘沉默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道:“我還是不信,衛紅應該是個好姑娘,你們一定是冤枉她了……”
也不知道何衛紅到底怎麽蠱惑住娘了,讓娘這麽偏愛她。我心中鬱鬱,不願意跟娘爭辯,直接轉了話題,道:“娘,您見著三叔了,他也進賭城了麽?”
娘道:“他帶我進來的,自然也進來了。不過進來以後,我們就分開走了,他說有事情要布置。”
我道:“隻有你們兩個人麽?”
娘瞥了我一眼,道:“你以為還有誰?”
我本想問問明瑤的下落,見娘這個樣子,也就不再問了。正想說些別的話,忽聽有人高聲喧道:“我來挑擂台!”
我心頭一震,聽得出那聲音,似乎是羅經匯的!
我急忙循聲去看,隻見賭房中央的大賭場上的大賭台旁,站著一個形容猥瑣的老頭,手持竹筒絲籠,籠子上蓋著紅布,遮蔽的嚴嚴實實,看不見籠中是什麽東西——而那猥瑣的老頭,正是我先前見過的羅經匯!
他終於現身了!
我立即對娘說道:“這個人跟咱們麻衣陳家有仇,很有可能就是何衛紅的父親。”
娘也驚詫的看向羅經匯:“他?”
“嗯!”我應了一聲,心中暗自忖道:今晚,到底跟誰接頭,就看羅經匯了。
牙官站在羅經匯的身旁,打量了羅經匯一番,問道:“客人您這是第幾場了?輸贏又是各占多少了?”
“我來到賭城,一共賭了三十一場,至今,還沒有敗過!三十一場,連勝!”羅經匯傲然說道:“今天這一場,是我的問鼎之戰!”
“嘩!”
賭房中一下子哄鬧起來,眾賭客紛紛嚷嚷叫喊著:
“我認識他!”
“我也見過他!”
“他,他好像在酉字號房裏鬥過雞啊!”
“何止啊!他還在子字號賭房裏鬥過呢!”
“你們誰有我知道的多?他已經連贏九個賭房了!”
“嘶……”
以賭城的規矩,可以與莊家賭,可以客與客互賭,自覺本事高強、萬無一失的,還可以守擂,接受所有莊、客的挑戰……不管如何,隻要能連贏三十二場,就能拿到最大的彩頭!
因為輸贏都關係極大,所以賭客們輕易不會與不明底細的人相賭,守擂的也極少,因為那是做眾矢之的!
但是,守擂也有好處,那便是守擂者能更快積累戰績,對於急於求勝的人,守擂是冒險卻又值得的最佳選擇!
所以,諸如馬人圭、紀大之輩,在連贏多場之後,就開始守擂,無非是急功近利、迫不及待罷了。
而且正因為守擂有風險,所以守擂者的本事無一不是極高的,為此,賭城中,挑戰守擂者的,寥寥!因為誰都畏懼守擂者的實力!
眼下,羅經匯竟然公然提出要挑擂台,而且是在自己的最後一戰中,所以全場都為之震動。
我一開始也心頭起疑:這羅經匯腦子壞了吧?
但是,忽然間,轉念一想,我又好像明白過來羅經匯的意圖了。
以賭場以往的經驗來看,從來沒有人能連贏三十二場的,每每在最後一場必輸——也就是說,賭場有人是在暗中窺察賭客的,尤其是那些實力出眾以至於連贏的賭客,賭場更是格外關注,對其的底細也把握的十分清楚,這樣才能保證在最後一場中有針對性的敵手出現,避免連贏三十二場的賭客產生。
而羅經匯鬧這麽一出,就是為了出其不意!
他讓賭場料想不到自己會來這麽一手——不但要鬥從未鬥過的蟋蟀,還要挑擂台!
賭城若是料機失策,必亂陣腳,羅經匯便有機可趁了!
果然,那牙官臉色有些異樣,道:“這位客人是最後一場?”
羅經匯道:“我姓羅,在甲戌房中住,所有賭鬥的結果,簽官都有記錄,你可以去查,看我是不是已經到了最後一場。”
牙官笑道:“客人誤會了,不是小人不相信,而是小人要確定一下,您這最後一場賭,可是重中之重,您真的要挑擂台麽?”
羅經匯道:“賭城裏,說過的話,還有不算的麽?”
牙官讚了聲:“好!”撫掌說道:“觀先生行,聽先生言,便知道先生是大人物!那這最後一場,咱們就挑擂台!”
“挑擂台了!”
“挑擂!”
“挑擂!”
“……”
台下的賭客們都歡呼起來!
賭城中從來都沒有人連贏過三十二場,因此,對於問鼎之戰,誰都無比關心,無比好奇,無比期待!
人頭攢動著,都擠擁到了台下,我護著娘,也湊到了近前。
隻聽羅經匯道:“叫擂主上台吧!”
牙官點頭,道:“好,客人稍等,我去叫擂主。”
羅經匯眉頭一軒,道:“怎麽,擂主居然不在賭房裏?”
牙官賠笑道:“隻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無人挑擂台,擂主覺得待在賭房中也沒有什麽意思,所以就常常在居室裏歇息。”
羅經匯點點頭,詭譎的一笑,道:“那你去叫吧,不著急,可以慢點來,總要想想對策,是吧?”
牙官臉色一變,強笑道:“客人說笑了,小人去去就來。”
牙官轉身離開。
羅經匯衝著牙官的背影,說道:“你們不知道我的底細,更不知道我這寶貝的底細,就算是現在拖延時間去想對策,也來不及啦!”
牙官沒有回頭,匆匆而去。
全場一片嘩然,眾賭客紛紛喧鬧,無非是都在議論羅經匯究竟是什麽來頭,是不是真的能贏夠三十二場。
娘在一旁問道:“擂主是誰?”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沒見過。”
想到叔父曾說過杜秋興,心中暗忖:會不會是他?
牙官去後,遲遲未歸,眾賭客等得焦急,愈發的議論紛紛,羅經匯卻渾不在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由種種跡象來看,羅經匯十有八九不是異五行的人,如果讓他贏了賭局,接頭就要出問題,所以異五行必定想方設法要贏,可是他們能拿出什麽辦法來呢?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牙官終於又出現了。他緩緩從外走進賭房中,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如何形容,內外都透著古怪。
不過,奇怪的是,牙官雖然回來了,可是卻隻有他一個人回來,說好的要請擂主前來,卻不見擂主的身影。
眾賭客都伸長了脖子望向賭房的入口,那裏哪有人影?
“還以為你不敢回來了。”羅經匯冷冷一笑,忽然也發覺隻有牙官一人回來了,便斂容問道:“你請來的擂主呢?”
“客人……”牙官的表情愈發奇怪詭異,道:“有些話要對您說明——擂主,他不在了。”
“擂主不在了?”羅經匯愣了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牙官道:“不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啊?!”
“什麽?!”
“擂主死了!?”
“這……”
全場嘩然!
連我也吃了一驚,擂主死了?!
怎麽羅經匯剛一來挑擂台,那擂主就死了?!
天底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莫非是賭城不知道羅經匯的底細,自覺無法戰勝羅經匯,所以才弄這麽一個下策,想故意拖延時間,想出對策?
羅經匯的臉色也變了,道:“我一來打擂台,擂主就死了,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湊巧的事情!?賭城如此大的經營,不會是怕我贏了最後一場,給不起彩頭吧?!”
眾賭客也紛紛叫嚷,鳴不平:
“對啊!”
“我們不信!”
“把擂主叫出來!”
“就算是死,也死要見屍!”
“賭城這顯然是想拖延時間!”
“賭城不能耍賴!”
“……”
牙官搖頭道:“客人不要惱,也別急,小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擂主雖然不在了,可是他的寶貝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