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城摞城下(13)
正在啄食人肉的殺王縱身跳起,化作一道黑影,一閃便至紀大的跟前,雙爪如鉤,下爪之處便是紀大的一雙眼睛!
紀大往後稍稍一退,豎掌如刀,朝著殺王狠狠斬落!
就在此時,馬人圭飛身躍起,跳到紀大的身後!
紀大手起掌落,黑芒迸發,血光飛濺,殺王跌落塵埃,身首異處,變成兩半!
“呸!”紀大衝著殺王啐了一口,罵道:“就憑你這扁毛畜生也想——”
紀大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突然睜大,瞳孔卻驟然收縮!他的表情變得難以置信,腦袋緩緩的轉向身後,他身後的馬人圭滿臉都是陰瘮瘮的笑。
“啊!”
紀大一聲慘叫,胸口處突然鑽出來了一隻手,那手還握著一顆鮮血淋漓、鼓脹有致的心髒!
我也被這可怖的情形嚇了一跳!
馬人圭竟然掏穿了紀大的心!
“啪!”
馬人圭將那心髒握爆,手臂從紀大的前胸後背掏出,紀大轟然倒地。
那掉了腦袋的殺王突然躍起,兩隻雞爪將紀大的眼珠子撓爛,然後才又倒下。
這場惡戰我看的渾身發冷,隻覺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
此時,賭房門口突然湧進來幾個看守,一言不發的上前,把牙官、簽官、引官和紀大等人的屍體全都拖走,又留下人來打掃地上的血跡。一切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就好像他們經常做這種事情一樣。
但是,在剛才打鬥的時候,卻沒有一個守衛進來,打鬥結束了,塵埃落定了,守衛們才進來,難道是故意放任打鬥殺戮的麽?
“叮叮……”
我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聲響,循聲望時,卻看見賭房門口處,站著兩個身披白色鬥篷的人,其中一人手裏拿著紅色的蛇皮袋,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站著,口中念念有詞,另一人左手拿著麵鏡子在照,右手則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銅鈴鐺,來回晃動,鈴鐺響聲如風一般輕飄。讓人聽在耳中,恍如置身夢中。
我正詫異那兩個白衣人的舉止,老爹卻一把拽住藏在我們身後瑟瑟發抖的簽官,拉到一旁無人的角落裏。
我和叔父也都跟了過去,聽見老爹問他的話:“他們是什麽人?那是在做什麽?!是在招魂麽?”
那簽官的臉色極為難看,他點了點頭,道:“他們是收魂使,這是,是在收魂。剛剛死的那些人都是不得好死的,怨氣很大,魂魄也很厲,所以有專門的收魂使來收。”
老爹的眼中閃過一抹極為惱怒的神色,沉聲道:“怪不得剛才那般激鬥,都沒有人來,看來你們是故意縱容賭客相互殺戮的,就算是殺了自己人,也無所謂。”
那簽官支支吾吾的,像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叔父道:“你們收集這些慘死之人的魂魄,要幹啥?”
那簽官搖頭,道:“我不知道。”
叔父怒道:“你是這裏的人,你不知道?!”
那簽官慌忙道:“這,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這賭場裏的規矩很多也很嚴格,牙官、簽官、引官是一類人,守衛是一類人,收魂使又是一類人,各司其職,互不相擾,平時誰也不搭理誰,誰也不能跟誰深交,否則,壞了規矩,就是格殺勿論!”
老爹道:“這賭城是誰造出來的?”
那簽官道:“是,是……”
那簽官神色恍惚,眼神飄搖不定,嘴裏頭支支吾吾的隻是不想說,老爹冷笑道:“剛剛保住了自己的胳膊和腿,就想翻臉不認人了?!你以為你的命能保得住麽?”
那簽官大驚,道:“什麽意思?”
老爹道:“我問你什麽話,你最好都照實說,否則,你再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半句話也不囑咐你!我再問你一遍,這賭城是誰營造的?”
那簽官遲疑道:“是,是神教裏的人。”
“神教?”叔父“呸”了一口,道:“是異五行吧?!”
那簽官吃了一驚,道:“您怎麽知道?”
叔父道:“我知道的多著哩!這賭城是你們教主辦的?”
那簽官搖頭,道:“不是教主,我們都沒有見過教主。這賭城是我們土堂的堂主齊恒督辦的。”
老爹沉吟道:“齊恒……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倒是有個精通山術土法的高手叫做齊恒,難道是他?”扭頭又問那簽官,道:“齊恒多大年歲,什麽來曆?”
那簽官道:“我是堂口下麵的小人物,平時見不著堂主,我隻知道齊堂主年近六旬,其餘的什麽都不知道。”
這時候,兩個白衣人好像是完成了收魂,轉身離開。
賭場已經被打掃幹淨,賭客們陸陸續續、零零散散的又開始進來,很快,賭場重新變得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我置身其中,隻感覺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就好像剛才那場慘烈的殺戮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又有新的簽官、引官和牙官走進場中。
我們身邊也開始有賭客走近,老爹和叔父便不再盤問那簽官,我又瞧見馬人圭開始往外走,便提醒老爹和叔父道:“馬人圭要出賭房了。”
老爹道:“走,跟上他。”回頭又對那簽官說:“有事我再來找你。”
那簽官慌忙點頭,道:“是,是。今天多謝您的提醒。”又眼巴巴的看著老爹,欲言又止的問道:“就是您說小人的性命,那,那有什麽要提防的沒有?”
老爹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今天告訴你的已經夠多了,再多就對你對我都不好了。等我下次再見著你的時候就告訴你。”
說罷,不再搭理那簽官。
我們三人也匆匆出了賭房,尾隨馬人圭而去。
出了賭房,馬人圭便往第三層盡頭走去——那邊,全都是居住的房屋。
馬人圭似乎是知道身後有人跟著,走的極快。
老爹則似乎是不怕被他知道,也不躲避,隻亦步亦趨的緊緊跟著。
走到盡頭,拐進居住區,馬人圭快速走進一間屋前,伸手推門入內,我和老爹、叔父剛走到門前,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屈指如鉤,直去老爹雙目!
正是馬人圭!
老爹也伸出手來,一把攥住馬人圭的腕子,推著馬人圭進入房中,我和叔父也連忙跟進,把門掩上。
馬人圭使勁掙紮,臉上漸漸現出黑氣,青筋暴起,卻也不能從老爹手中掙脫。
老爹輕輕把馬人圭的腕子按下,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左臂斷了?”
馬人圭不說話。
老爹把手一鬆,馬人圭往後退了兩步,喘息了幾聲,才說出話來,道:“你是誰!?跟著我幹什麽?!”
叔父站到馬人圭麵前,道:“馬人圭,還認得我麽!?”
馬人圭盯著叔父,半天,臉上漸漸現出驚訝的表情,眼神中一抹複雜的神色閃掠過去,遲疑道:“你,你是琪翁?”
“是我!”叔父冷冷道:“難得你還記得我!”
馬人圭麵色漲紅,道:“琪翁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如何敢忘!”
叔父伸手指著老爹,說:“這是我大哥,麻衣陳家的族長。”
馬人圭吃了一驚,道:“是神斷先生?!”
老爹點頭,道:“神斷愧不敢當,久仰雞王大名。”
馬人圭道:“怪不得我在您手中毫無還手之力!”
老爹道:“受讓了。”伸手指指我,道:“這是我的大兒子,陳弘道。”
我衝馬人圭拱拱手,道:“馬先生,一直聽叔父說您的大名,久仰!”
馬人圭道:“不敢當。”回頭又問我叔父,道:“你們怎麽也會到了賭城?”
叔父道:“我正想問你呢,你不好好在開封城中做你的雞王,來到這種鬼地方,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做什麽?!”
馬人圭歎息了一聲,道:“說來話長,我也是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叔父瞥了馬人圭一眼左臂,道:“你的胳膊怎麽斷了一隻?”
我也看向馬人圭的左臂,見那裏袖子空****的,又想起來馬人圭果然一直是隻用一條胳膊,竟真是斷臂。
隻聽馬人圭苦笑道:“這隻胳膊是我自願斬斷的。”
叔父道:“是有人逼迫你麽?”
馬人圭搖頭道:“沒有。確實是我心甘情願,而且自己動手斬斷的。”
叔父道:“那你為啥斬斷自己的胳膊?”
馬人圭道:“為了換一隻鬥雞。”
我和叔父、老爹盡皆吃驚,叔父道:“就是剛才你那隻殺王?”
馬人圭詫異道:“你們剛才也在賭房?”
叔父道:“我們一直在賭房,不但看見你鬥雞,還看見你殺人!你啥時候學的這麽殘忍?殺便殺了,為啥用那麽惡心人的法子?!還有,你那鬥雞,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咋還會吃人?!”
老爹也道:“馬先生的鬥雞之上,有股屍氣,那不是尋常的鬥**?”
馬人圭道:“神斷先生好眼力。那隻殺王,是在墳地裏養出來的,而且是那種沒有墳頭的墳地——亂葬崗、萬屍坑!”
我渾身一栗,隻聽那馬人圭繼續說道:“以死氣滋養雞神,以屍蟲填補雞腹,人肉為佐饌,人血為渴飲,蓄養百雞,挑逗其相互殘殺,百中存十,十中存一,三年方成。養成這雞,貌不驚人,呆若木雞,死氣沉沉,可它卻是天下間最陰毒的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