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城摞城下(11)

曹帽對紀大的諷刺毫無反應,不置一詞。

殺王身上的雞毛本來就稀疏,而今更是落了一地,被啄掉一塊的雞冠子上也鮮血淋漓,可是精神仍舊不見興奮,還是萎靡不振。

但曹帽,卻還能坐得住,無動於衷,一點也不慌張。

火天王凶殘異常,咬掉了殺王的雞冠子,也不吐掉,直接就下咽了。

雞素子一動,火天王嗚咽兩聲,再次朝殺王走去。

殺王仍舊是焉不拉幾的矗在那裏,等著火天王過來,也不知道是嚇懵了,還是根本就沒有睡醒。

這可真是——大雞昂然來,小雞竦而待!

在這裏看了幾場鬥雞,我也大致了解了鬥雞們的鬥法,分:高頭大咬,平頭平身打,跑圈打,四路全打,攻擊主要用重腿,尤其是以腿打頭,快、準、狠者可操勝券!

這火天王吞咽了殺王的雞冠之後,殺氣更盛,翅膀一張,我就知道它下一步要做什麽了——連蹬絕技!

隻見火天王淩空飛起,瞬間便跳在了殺王的頭頂上,雙腳連踹!腳腳狠毒,無一不落在殺王的腦袋上!

賭徒們都看呆了,火天王的速度太快,他們都瞧不見火天王到底踹了多少腳,可我和二叔都看的清楚——眨眼間的功夫,火天王便下了十二腳!

這可真是江湖一流高手才能施展的絕技!

我看的心中“砰砰”亂跳,不自覺的就開始和自己六相全功中的“撕雲裂”腿法相互印證!

殺王倒在了地上。

紀大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荷的站起身來,衝曹帽展顏笑道:“朋友,這可真是對不住了。”

開場到現在,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火天王毫發無損!

連一點落敗的跡象都沒有。

但這並不是讓紀大最高興的事情,紀大最高興的是,自己三十二場賭賽,全勝!

賭城要給紀大的彩頭是什麽呢?

連我都好奇起來。

紀大剛才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全場也轟然雷動,賭客們高喊:“三十二勝!三十二勝……”

我心中驚異,難道先前羅經匯所做的推斷,竟是錯的?

“慢!”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曹帽突然喝了一聲。

眾賭客停住喊叫,都目視曹帽。

紀大臉頰一抽:“怎麽?”

曹帽陰沉沉的一笑:“別急嘛,好戲,才剛剛開始。”

牙官也皮笑肉不笑,道:“紀先生,那隻雞,好像還活著。”

眾人都是一愣,慌忙都把目光再投到賭場之上,卻見那倒在地上,死了一樣的殺王,突然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晃了晃腦袋,開始去看火天王!

就在這一瞬間,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聲!

那殺王的氣勢,竟然突然變了!

就好像垂死掙紮中病入膏肓的老人,一下子精神煥發!

也不是樣貌變化,而是精神狀態,煥然一新!

而今的殺王,跟剛才的殺完,完全是判若兩雞!

“道兒,接下來可要瞧好了!”叔父在旁邊嘀咕了一聲,我回頭看叔父時,隻見二叔父的眼睛在這一刻,也亮的驚人!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叔父沉聲說道:“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仍不動!睹其色,觀其行,破其招式而後動,後動而先至,一擊而斃命!”

隻見殺王朝著火天王低低的叫了一聲,聲音中充滿嘲弄和不屑,火天王大怒,“喔”的一聲,再次飛身而起,雙腳又朝殺王腦袋上踹去,殺王仰麵看著火天王近前,驀地把身子一縮,“刺溜”一聲,竟然從火天王腳下滑了出去,到了火天王的身後,閃電般一轉身,雞喙一伸,“啪”的一聲脆響,正啄在火天王的右腿上,那腿,立時就折了!

全場大驚!

我的心也猛然一跳!

紀大在這一刻,臉色更是遽變!

可是事情還沒完,火天王憤怒而淒慘的叫了一聲後,跌落塵埃,殺王卻趁勢淩空而起,一雙利爪精準無誤的抓在了火天王的腦袋上,雞爪一縮,火天王的腦袋,應聲而碎!

死了!

火天王竟然死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包括我!

剛才還穩占上風,不可一世的火天王,竟然在一個回合間,命喪當場!

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我看的心驚動魄,雖然隻有那一刹那,但是某些東西,已經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叔父剛才的解說,更是讓我久久難以平和心緒。

老爹看向我道:“學到什麽了嗎?”

我點點頭:“學到了很多。”

老爹“嗯”了一聲,道:“看得出來,曹帽是個假名,他的出場,也是賭城刻意安排的。紀大未必善罷甘休。”

隻見紀大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白的像紙,嘴唇不住的哆嗦,眼角都溢出淚水來了。

賭客們竊竊私語:

“這火天王,也不知道紀大養了多久的寶貝了,就這樣死在了戰場上,得多叫人心疼!”

“你懂什麽!?紀大心疼的是他的彩頭!這是第三十二場啊!”

“三十二場怎麽了?”

“看來你老兄還是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我來給你說吧……”

“我贏了。”曹帽“嘿嘿”的笑著,扭頭看向紀大。

紀大瞥了曹帽一眼,忽然間臉色驚變,失聲道:“是,是你?!”

“他是馬人圭!”叔父忽然也脫口而出,道:“這個曹帽是馬人圭假扮的!”

“啊?!”我吃了一驚。

“這老東西,假扮別人幹啥!”叔父急要往前擠過去,像是要找那“曹帽”相認,卻被老爹一把拽住,叔父扭過頭來,道:“咋了,大哥?他就是馬人圭!”

老爹搖了搖頭,道:“他以前是馬人圭,而今不是了,你沒看見他現在的狀態麽?這裏是賭城,人心隔肚皮,就算是要認他,也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叔父隻好忍住不動。

場中下注的賭徒,幾乎是全輸了,一時間,哀聲哉道,各自失落,有罵曹帽的,有罵紀大的,還有罵火天王和殺王的……但罵歸罵,願賭服輸,罵聲中,還是紛紛跟著引官,走出了賭場。

他們誰也不會想到是這個結局,但都得接受。

贏了的人,則各個興高采烈,也都簇擁著另一個引官,去拿彩頭。

叔父道:“咱們去找一個地方,慮一個落單的賭客,搶來一個彩頭,看看到底是啥東西。”

老爹道:“不用這樣,問問就知道。喏,那個簽官不是走過來了?”

此時,賭場的賭客差不多已經盡數離開,隻剩下我和老爹、叔父、曹帽、紀大還有三四個零星的賭客。

那牙官還在場中,另有幾個簽官、引官也在收拾場麵。

之前被老爹看過相的簽官正朝我們走了過來,近到跟前,朝老爹賠笑道:“貴客,您現在有什麽吩咐麽?”

叔父笑罵道:“你倒是怪聽話。”

簽官尷尬的一笑。

老爹道:“沒有什麽吩咐,想問問你,你們錦盒裏的彩頭到底是什麽?”

簽官道:“那個小人也不知道。每個人的都不一樣,但是每個人拿到以後,看了彩頭,都很高興。”

老爹皺眉道:“這倒是有些詭異了。”

簽官道:“這賭城裏的規矩太多,人也多,不該自己管的,不能管,不該自己問的,也不能問,各盡本分,職責所在,所以,小人也隻對賭場賭房發簽記注熟悉,別的所知寥寥。”

老爹“嗯”了一聲,道:“你倒是實誠。”

簽官笑道:“敢問貴客,小人真的會斷腿斷臂麽?”

老爹道:“你聽我一句囑咐,就斷不掉了。”

簽官道:“什麽?”

老爹道:“稍後紀大與你們動起手來,你切不可上前。”

簽官驚道:“紀大要動手?!”又笑著搖頭,道:“這不大可能吧,這裏可是——”

簽官的話音未落,場中突然傳出一聲怒吼:“我不服!”

眾人驚看時,卻是紀大在場中大叫。

那牙官冷冷道:“紀大,願賭服輸!”

紀大怒不可遏,道:“我辛辛苦苦一年,連贏了三十一場,全無敗績!到最後一場,你們把他給弄了回來!”紀大伸手一指曹帽,道:“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

曹帽“嘿嘿”冷笑:“紀大,天道好還,你沒想到會有今日吧?興頭之上被潑一盆涼水,也不好受吧?!”

“你們這是故意在坑我!”紀大怒吼:“這是你們設計好的!”

牙官低聲嗬斥道:“紀大,休要在賭城胡鬧!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日,能拿彩頭,那也是我們的栽培!”

紀大的臉色陰晴不定,忽然間,額頭青筋暴起,猛然抬頭,“呸”了一口,罵道:“老子就胡鬧了,怎麽著!?”

牙官見勢不妙,急忙要走,紀大一伸手,早抓住牙官的脖子,拎貓仔一樣,將那牙官給淩空舉了起來,喝道:“把彩頭給我!”

牙官的一張臉憋得通紅如血,拚命的掙紮,卻掙紮不開,紀大的臉上已漸漸湧出黑氣。

老爹失聲道:“原來如此!”

我和叔父都驚問:“怎麽了?!”

老爹道:“先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