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東京賭城(17)
我幾乎已經可以斷定了,那個怪人來大相國寺不是為了千手千眼觀音像,而是為了窮奇!因為異五行的人最喜歡養各種奇詭怪物來做他們的聖獸!
“不錯,不錯,十有八九!我咋就沒想到……”叔父喃喃道:“鬼穀,鬼穀……”猛然抬頭看我,道:“他們把蛇當做是‘神龍’,把烏龜當做是‘神龜’,馬人圭養了恁麽多的鬥雞,你說他們弄走馬人圭,會不會……”
我道:“十有八九也可能做什麽聖獸了!還有,開封城中失蹤的那些術界高手,或許都被異五行給控製了!”
空山大師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什麽異五行?什麽賭城?神龍、神龜,都是些什麽?!”
“少廢話了!這要出大事!”叔父焦躁道:“快帶我去看看古井裏頭還有沒有窮奇吧!”
空山大師、空海和尚都是滿腹疑慮,見我和叔父焦急,情知是真有要緊事,便急急忙忙起身,帶著我和叔父從八角琉璃殿下了暗道,重回岔道口,奔中間那道去了。
據空山大師所說,中間的那條岔道其實是通往天王殿的地下,出口便在天王殿中的韋陀天尊塑像座下,不過而今也被封死了。
隻那古井卻不出暗道,不露於外,就在地下。
繞行婉轉多時,我終於瞧見一尊黑黝黝的佛像,用火折子照亮,見是個羅漢模樣。
羅漢座下壓著銅網罩,銅網罩裏陰氣撲麵,冷颼颼的煞是森寒,叔父看了幾眼,道:“這就是鎖鎮窮奇的古井?”
空山大師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了許多,道:“羅漢像還在此地鎮伏,銅網也未曾破損,哪裏會有人將窮奇劫走?看來果然是兩位多慮了。”
“別高興太早。”叔父道:“我去瞅瞅再說。”
叔父把臉湊到銅網罩前,從縫隙裏往井下去看,觀察了許久,叔父回頭道:“井裏頭啥動靜也沒有!就一汪黑水!”
空山大師道:“那怪剛被鎖鎮在井中的時候,還要嘶叫、鬧騰,時日久了,食不果腹,又掙紮不出,便消磨了性子,寧平了戾氣,既不嘶叫,也不鬧騰,因此無有動靜。”
叔父站起來,看了看那尊羅漢像,若有所思,半天問道:“這羅漢像有幾斤幾兩重?”
空海和尚道:“怕不得千兒八百斤。”
叔父點點頭,回顧我說:“道兒,你來,咱們倆把這羅漢像給挪挪。”
“中。”我也覺得有必要挪開佛像,仔細看看井裏頭的情形才能放下心來。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卻大吃一驚,連忙阻攔,道:“琪翁,你這是要作甚?!”
叔父道:“你這羅漢像不過千兒八百斤重,挪走不費多大力氣,把這銅網罩揭開也不費吹灰之力!我怕有人已經把窮奇給弄走啦!”
“無稽之談!”空山大師道:“誰會來劫走這麽個怪物?劫走它又能做什麽用?”
“你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叔父道:“就像那怪人弄走開封城恁麽多的術界高手,你不也想不通他是為了啥?我告訴你,這真是件大事兒,元囯中都出了人命啦!不然我和我侄子閑的瘋了,跑到你這邊玩耍?”
空山大師躊躇道:“萬一那怪還在井中,你們把羅漢像移開,銅網罩打開,縱走了那怪,該當如何?貧僧豈不成了罪人?”
“看你那成色!”叔父“啐”了一口,不屑的說道:“慎行禪師能製得住它,我就製不住它?咱們四個都在這裏,它天天吃不飽東西,還能叫它打上來,跑走嘍?”
“這……”空山大師無言以對。
空海和尚道:“師兄,陳相尊說的倒也有理,不如開井一看,反正那怪還被井中的鐵鏈鎖著,料不會出事。”
空山大師“嗯”了一聲,道:“那就看吧。”
叔父和我立時動手,各執一側,蓄力發勁,將那羅漢像給抬到旁邊,然後又揭開銅網罩,把井口徹底給露了出來。
這口古井不小,徑口足有三四尺,撤了羅漢像和銅網罩之後,井中寒氣便無阻礙,因此井口處更顯的陰冷。
而且正如叔父所說,井中平靜至極,丟下一隻火折子下去,也不過是照見了黑洞洞的底,火光熄滅,扔無動靜。
我又拿出鐵釘,朝著井中打出了兩枚,依舊不見有任何回應,我深感不安,道:“大,有些不大對勁兒。”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也惶恐起來。
叔父臉頰微微一抽,道:“這都不見動靜,八成是已經被劫走了。”
空海和尚道:“會不會是那怪已經壽終正寢了?”
叔父道:“要死早死了,還等到今兒?世上哪兒有恁多湊巧的事兒!”
我道:“要不我下去看看?”
“那不中!”叔父立即搖頭表示反對:“井裏頭黑燈瞎火的,你潛進去啥都看不清楚,萬一傷著了咋弄?”
我道:“如果那窮奇沒有被劫走,就是用鐵鏈鎖著的,又餓了那麽久,肯定不怎麽厲害。我水性好,井水也不怎麽深,我下去摸索摸索就能知道個大概了。也沒有什麽危險。隻在這上麵猜測,不下去看看,始終不知道結果。”
反複勸說,叔父才終於同意我下井。
我把外套、褲子、鞋子都脫掉以後,叔父也把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的僧袍都給扒了下來,撕成條條,搓係成繩子,拴在我腰上,這才提溜著讓我下去。
此舉惹得空山大師十分傷心:“貧僧就這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袈裟了……”
空海和尚也愁眉苦臉:“誰不是呢?”
叔父橫著眼睛道:“要不恁倆下去?”
兩位老和尚眼觀鼻,鼻觀心,都不吭聲了。
身子一浸入井水裏,我才知道剛才在上麵感知到的陰冷是有多麽“膚淺”,這水裏麵的涼才是真正的奇寒徹骨!
我調息運氣流轉幾個周天,才止住沒有繼續打寒顫,心中暗忖:如果不是近來功力大增,還未必能抵擋得住這井水中的奇寒。又暗忖道:也不知道那窮奇究竟是有多邪性,竟然能把井水弄成這個樣子。
潛入水下摸索了片刻,不得要領,我便靠邊順著井壁直沉入底,手腳並用,終於摸到了東西!那是一根鎖鏈,粗如兒臂,即便是在水下,也覺沉重。我拽著那鎖鏈“順藤摸瓜”,想追根溯源,結果卻摸到了個斷口!齊穩穩的斷口!像是刀切西瓜流出來的切口一樣!
我心中又驚又奇,驚的是,果然有人來把這怪物給劫走了,而且十有八九就是異五行的人所為!奇的是,這該是什麽樣的兵器,才能將這粗如兒臂的鐵鏈子給切斷!?而且切口還如此平整?!
我又在水下摸索了片刻,找到了另外幾根斷鏈,其中有一根還嵌在井壁上,我摳去井壁上的淤泥,才發覺那井壁是加過固的,用巨石堆砌而成!那鐵鏈的一端連著一根凸起的鐵厥,鐵厥就楔在巨石裏。我摸了摸鐵厥附近,忽然感覺觸到了一根堅硬光滑鐵釘似的東西,就刺在鐵厥附近的石頭內。
我好奇心起,水下也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我便想把它弄出來,出井之後再看端詳。
我兩指捏著那東西,用力往外拽,它倒是刺入的極深,嵌的異常結實牢固!我憋得幾乎嗆水,突然一輕,井中“嘩嘩”水響,終於算是將其拔出來了!
把那東西握在手中,頗覺分量,在水裏一洗,又越發的覺得潤滑,手感好似美玉一般,隻長度如粉筆錠,一端平整,一端尖銳,我心中暗忖:莫非是個玉做的釘子?可玉石沒有這樣堅硬吧?
正胡思亂想,腰上的繩子忽然扯緊,我知道是叔父在上麵等急了,要我上去,便不再摸索,踩水而出,奔井上去。
叔父把我提溜上去,又把空山大師的內襯也扯下來給我擦水,空山大師敢怨不敢言,叔父問我道:“你咋下去恁麽久?”
我道:“井底下的鐵鏈子斷了,沒有找到窮奇,看來是真被人劫走了。”
叔父大聲道:“我就說!”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都麵如土色,空山大師喃喃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那怪人一直在提八角琉璃殿……”
我道:“現在想想,那個怪人之所以在您麵前總是提八角琉璃殿,其實就是在聲東擊西。”
我不用說的太清楚,所有人也都能想得明白——那怪人三番五次前來,言談中不斷提到八角琉璃殿,就是為了讓空山、空海誤以為他是在覬覦千手千眼觀音像,其實他打的卻是窮奇的主意!
那怪人也是神通廣大,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法子,先行摸清楚了大相國寺裏的秘密,然後又趁著空山大師等把注意力集中在保護千手千眼觀音像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把窮奇給劫走了。自那以後,他也沒有必要再來寺裏了。所以,空海和尚也不曾再見過他來叨擾。
“唉……”空山大師不禁長歎一聲,道:“都怪貧僧愚鈍啊!”
“你還以為自己不愚鈍?!”叔父道:“要不是俺爺兒倆來,發現這秘密,你現在還巴巴的守在八角琉璃殿‘住監’呢!人家蒙你一輩子你都未必知道!”